他問他：“為什么？”

    白俊伸出手把他抱在懷里，摸了摸他的頭發：“這樣安心一些。不會被人傳些什么，法律上的關系也更穩固。最重要的是我不想你再回那個家庭里受委屈。”

    雖然知道白俊是考慮得比他長遠，可陳露只覺得他說的話令自己有些難堪。他低下頭去，沒有說什么。

    “我和你爸媽聯系了，我說過要處理之前生活費的事情。我認為他們沒有再做你父母的權利。本來是要和他們打官司的，但是你爸爸應該是害怕了，所以很痛快地就答應了。”

    他頓了頓，突然說：“你不要覺得難過。你爸爸那種人不值得。”

    陳露半晌只問了一句：“那我媽呢？她也答應了嗎？”

    “她沒答應。說是要過來這邊找你，但最近沒和我聯系，也不知道是怎么樣了。”

    只覺得心里一陣酸楚涌上，陳露濕了眼睛，怕一說話就哭出來，所以沒有再說什么。

    男人緊緊抱著他，只不斷地安慰。

    “我不答應。”陳露只說。

    白俊沉默了，陳露屏住呼吸抬頭看他，男人只還用溫柔的聲音哄勸道：“聽話，不要再回去了。這都是為了你好。”

    “我不想離開我媽，我也不想跟白海陽搶什么。”

    “你還是小孩子，很多事情你考慮不到，聽話，露露。”

    “我不想和你是這種關系，我想和你是平等的關系。”

    陳露說罷便掙脫了他的懷抱跑出臥室，跑到客廳的沙發睡下。

    怎么就會這樣，和男人重逢以來，在這個家里居然已經鬧了這么多次矛盾。搬回來，搬出去，吵架又和好，不斷試探彼此的心意，再小心翼翼地袒露愛情。

    他頭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無力感。他痛恨自己愛上的人是白俊，痛恨起他們之間的關系。

    他還把自己當小孩子，那他內心是否覺得自己的感情是這樣的幼稚不成熟？他的原生家庭，在白俊眼前是這樣的令人難堪，自己仿佛要低下頭來。他的自尊就這樣被男人輕飄飄地拂去了，而男人還覺得這是在愛他。

    他的臉火辣辣的，覺得自己仿佛是一個誤闖了白俊世界的小丑。他看自己可憐，所以要給自己補償，不管這個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白俊覺得是好的，所以就要他也接受了。

    他感到自尊零落了一地，明明他是最愛惜自己羽毛的人，他的憤怒堆積在胸口，悶悶地，重重地痛著。

    第二天白俊仍早早地給自己做好早餐，叫自己起床。在沙發上睡得肌rou酸痛，他睜眼看著男人，卻見他彎腰伸手擦掉了自己臉上的淚痕。

    “吃飯了。”

    “你看我像是有心情的樣子嗎？”陳露開口，不自覺地滿帶著譏諷。

    “請一天假吧，別勉強。”男人還是這樣不溫不火。

    他瞪了白俊一眼，洗漱完就背著包走了，沒有吃桌上熱騰騰的飯。

    到了學校，他進了班級和同學們打好招呼，找到自己的位置剛練了沒一會，就被來找他的李菁叫了出去。李菁和他快步走在走廊里，看起來挺著急的樣子，對他說：“陳露，你mama來學校找你了。看樣子狀態不太好，我就讓她去我辦公室休息了。我擔心被別人看到，對你會有什么影響。”

    陳露心里“咯噔”一聲，李萍會不會被陳義波打了？陳露說了句“謝謝老師”，就拔腿朝李菁的辦公室快步跑去，推開門，坐在待客沙發椅上的李萍轉過頭來，兩人四目相對。陳露立刻就發現了她臉上的傷，像是被拳頭打的。他心里一陣絞痛，快步走上前去，李萍忍不住情緒有些激動，握住他的手，聲音有些顫抖：“我聽你那個干爹說要把你收回去當干兒子。小露啊，媽來看你就是想跟你說，你別回去了，那也不是你家了……海陽都回去了，沒有咱的份兒了，媽怕你犯傻……”

    陳露嘴唇緊緊抿著，沒說什么。

    李菁很貼心地沒有打擾他們，而是在外面把門關上了。

    陳露和李萍坐了下來，陳露忍不住伸手輕輕摸李萍的臉：“怎么打的你，他怎么打的？”

    “這都不是大事……小露啊，別聽你干爹說什么，你爸他就是犯渾，他沒有要跟你斷絕關系的意思。媽更沒有，你不用回去，你那個錢，無論將來去哪讀啥，媽都給你拿。別跟我們斷了就行……”李萍說著就哭了，緊緊握著陳露的手不放開。

    “來之前怎么不給我打電話？”陳露不忍心說什么，只問道。

    “怕你不想見我，接了電話防著我，我就沒給你打。是媽不對。你別生我的氣，我就是想見你跟你說說。”

    “我知道。”陳露握著李萍的手輕輕安慰。看見李萍被打，他心里真不是滋味。他對李萍的依戀，或許比自己想的要多。畢竟是他的生母，比起之前早早去世沒有記憶的白俊的前妻，還是李萍讓自己更能親近得起來。

    而她拙劣的謊言，他聽得出來。他能想到，陳義波肯定是不同意李萍來找自己挽回這個決定的。

    “海陽已經回去了，不能再沒有你了，小露，以前是媽不好，你別往心里去……媽也是……海陽被要回去了，心里空落落的，委屈你了，小露……”李萍愧疚地嗚咽著，淚流了滿臉。他真不忍心看，用袖子給她擦掉淚水。

    或許因為她失去了海陽，所以自己變得更重要了。這可能是她情感最真實的一面，可自己還是無法狠心和她變成陌生人。畢竟他愛李萍，確切地說，他想要愛李萍，他想要得到來自他的血rou相連的母親的關懷。

    “媽，我不會的。”他對李萍許下了承諾。

    李萍抱著他哭了好一會兒。陳露的心感受到了一陣劇痛，感覺就這樣被白俊和李萍兩人從中間撕碎了。一半給了白俊，一半給了李萍。他無法做出抉擇，他自己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