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意外重逢
D市的秋天有著北方獨特的秋高氣爽,天空看起來高而湛藍,帶著涼意的風拂面吹來,吹走夏季殘留的余熱。太陽高高掛起,那陽光卻沒了夏季惱人的酷熱,曬在身上還有一絲暖和。 陳露背著包從學校大門走出來,低頭看著手機,上面是同學發來的簡訊“今晚嘉德樂飯店301包間哦小壽星”。 陳露笑了笑,把手機放回牛仔褲的側兜里,快步走到公交站臺旁。下一班35路公交馬上就要到了,要是趕不上,下午的班遲到又要扣錢。 雖然有獎學金,D大作為鼎鼎有名的國內一流藝術大學也有極其優惠的生活費條件,但陳露還是要勤工儉學以支持他昂貴的舞蹈學習費用。明年有個機會去歐洲那里交流,他上了車掏出硬幣丟了進去,邊輕輕咬著嘴唇想,那該要多少錢啊? 他低頭拿出MP3,銀色的小巧機身上有著很多歲月的劃痕,戴上耳機,他暫時讓自己不去想。他對自己的實力很有自信,作為小城市考進來的,他既自信又有些不安。但這些都會好的,他告訴自己,接下來一連串的青年舞蹈大賽就是他證明自己實力的機會,他的舞臺正要就此展開。 陳露低頭,烏黑的頭發遮住他的側臉。樹蔭和細碎的午后陽光斑斑駁駁,透過明亮的車窗打在他白皙的肌膚上。明亮的眼珠玻璃似的,此刻正望著窗外,帶著絲掩藏不住的對未來的憧憬。此時的陳露十七歲,剛剛大學入學沒多久,他的人生才剛剛展開。 不過他馬上就要十八歲了。今天是他的生日。因為是白露這一天出生的,所以他單名一個“露”字,小名露生。但后來這個小名便沒有再用,也沒人知道。 打完工額頭鼻尖上都冒出了細汗,他換好衣服拿出隨身攜帶的手帕擦了擦臉。在休息室喝了水,活動一下因為工作而高度緊張的腿部肌rou,做了幾下簡單的拉伸才背起包離開。作為一名芭蕾舞者,他把雙腳和雙腿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匆匆趕去朋友給他慶生的飯店,還是遲到了一會。他上樓找到包間,推門進去,一群人已經布置好了在等他。飯桌中間是一個大大的蛋糕,上面寫著生日祝語。同為舞院的青春靚麗的同學聚在一起,起哄著給他戴上買蛋糕贈送的紙制生日帽。 陳露有些感動,但卻一直繃著表情,不肯讓人看出他內心的感性。他笑了笑,許了愿吹了蠟燭,生日宴就算是正式開始了。一群人又是唱歌又是聊大學里的新鮮八卦,好不熱鬧。陳露坐在中間,也被氣氛感染了。 坐在一旁的同學張健立拿著一杯啤酒,沖他笑著說:“剛進大學的時候,覺得你特別的高傲冷漠,跟誰都一副敬而遠之的態度,相處下來就覺得你其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么難相處。” 這話一說出來,好幾個人跟著起哄。陳露看著他,抿了抿唇:“謝謝張大哥包容我。” 張建立朝他笑了,一口白牙整齊好看,轉頭就繼續炒熱氣氛:“都喝,今天周五,還拘束什么?不醉不歸!” 屋子里又熱鬧起來,大家的話匣子也都打開了。陳露跟他們喝了幾杯,覺得想上個洗手間,便起了身。 從沒有過這樣的熱鬧,在他的人生中這還是第一次,他不由得有些情怯,內心有很多想法和情緒。也是借著去洗手間,出來透一口氣。 洗手間在走廊的盡頭,陳露在里面慢慢洗過手,又在外面站了會,休息了一下才往回走。這個飯店裝修的很有檔次,包間也多,他邊走邊分神打量著,卻差點撞上迎面走來的一個高大男人。 他穩了穩身子,還沒來得及反應,對方卻停下了腳步,彬彬有禮的聲音便傳了過來:“抱歉,沒撞到你吧?” 他下意識抬頭看去,燈光照亮了他白凈的臉,玻璃眼珠掃了眼背著光的男人:“沒事。” 他沒看清男人的長相,也沒在意。剛要離開,那男人卻伸手抓住了他:“露生?” 已被封存已久的名字被對方叫出,他心里一驚,陳舊卻鮮明的記憶霎時被掀開,蒙著灰塵的往事統統涌入他的腦海。他惶然地抬起頭看著男人,燈光突然顯得繚亂又刺目,他總算看清了那張不會忘記的臉。 是他,那個男人,白俊。 他強忍住內心的動搖,實則牙都咬在了一起,他抬頭看著男人,用極力淡然的表情和聲音:“不好意思,認錯人了。” 男人的眉毛輕輕挑了起來,似是正在確定和疑惑之間激烈地搖擺,只是一個分神,就被陳露甩開了手。男人意識到自己的失禮,低聲道了歉,卻轉身追上離開的陳露:“露生,是我。” “不好意思,真的認錯人了。”陳露只低頭快速地走著。走廊里暖色的燈光照在他的鞋上,他低頭盯著地毯繁復的花紋快速地在腳下掠過,只覺得快要頭暈眼花,內心已痙攣成了一團,他只想快點逃離男人。 男人見他頭也不回,便有點迷惑似地停了下來。陳露并未回頭看他,聽到后面的腳步聲停了下來,他心中松了口氣。此時張建立的聲音卻意外從對面傳了過來:“壽星怎么去這么久?今天你生日,主角離場這么久,我奉命得把你趕緊帶回去。” 張建立的聲音不大,卻讓幾步開外的男人聽得真切。陳露心里一緊,糟了。 男人果然立刻就追了上來,卻是靠近他塞了一個名片到他手中,低頭對他用二人能聽得見的聲音低聲說:“回頭聯系我,爸爸有話想和你說。” 陳露聞言,猛地抬起頭望向男人,男人隔著眼鏡的雙眼此是已經沒有了任何的疑惑和不確定,只充滿了關懷和思念的眼神讓他內心有如觸電,轉瞬便化為尖銳的痛苦和委屈。他憑什么還這樣親昵?多年音訊全無,卻還敢以這樣的態度接近自己? 腦子里亂作一團,他只用微微濕潤的,憤怒的眼睛看了男人幾秒,就轉身快步和張建立離開了。 他怎么會在這里?時隔了五六年,他本以為他們不會再相見。陳露回到包間,手里的名片被他揉成了團,又被手心里的汗浸濕了。之前還很開心的生日聚會,在見了男人之后,他再無心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