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移不定變幻莫測的灰藍色云層之后，一輪披上好幾層光暈的瑩瑩月華靜立其后，將地面上兩人的身影拉得很長，喝了許多酒的尉風遲腳步平穩，沒怎么喝酒的穆然當然也走得穩極了。尉風遲開了車來，和穆然上了車后，他將車調成智能駕駛模式，懸浮車在半個小時后停在穆然小區門外。

    “謝謝你送我回來?！蹦氯粵]有要尉風遲送他進小區的意思，他站在路燈下面朝尉風遲揮了揮手。

    “早點休息?！蔽撅L遲拿出煙盒，倒出一根煙，卻沒有要當著穆然點燃的意思。

    “你回去小心點。”在這種氛圍極好的情況，穆然沒有親吻，沒有道晚安，轉身向前走，走到小區入口時，回頭朝尉風遲笑了笑。

    銀色刻印著繁復糾纏荊棘花紋的打火機咔嗒一下打開，點燃手中細長的女士香煙，尉風遲淺淺吸了一口，明明滅滅的火光映襯著他俊朗深邃的眉眼，他靜靜地看著穆然越走越遠的身影，直至消失。

    齊羽程和余槿軒放假時常會膩歪在一起，周日一早，他們約穆然一起去釣魚。穆然和齊羽程太熟了，余槿軒又是他的室友，他也沒什么會當燈泡的想法，換好衣服就欣然前往。

    不過他釣魚的技術不怎樣，整整一早上他只釣到一條小魚和一條半大不小的魚，他把小魚扔回湖里，把另一條魚倒進齊羽程的魚桶。因為技術太差，加上運氣也不好，他還被余槿軒和齊羽程好一翻嘲笑。

    釣魚的地方是余槿軒家里一位叔叔的私人山莊，和穆然他們一起過來玩的還有余槿軒一位十七八歲的堂妹，她們學校放假放得早，在一個星期前她就纏著讓余槿軒帶她去玩。

    穆然收起釣魚的小板凳，洗了個手，正準備到樹陰下坐一會，卻見著余妍舒在樹下哭得梨花帶雨。

    穆然心里大驚，跑過去在她身邊蹲下，“剛剛不是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哭了？”

    “嗚嗚，我喜歡的明星……他、他說他有喜歡的人了……”余妍舒坐在草地上，長及腳踝的裙擺沾上少許泥土她也沒空在意。

    “別、別哭了……都會有這么一天的吧……來，你先擦擦……”穆然沒追過星，但看余妍舒哭得這么傷心他也難受，他慶幸自己隨身帶有紙巾，他將紙巾遞過去的時候，恰好看到余妍舒手上戴著一條細細的腕帶。

    那腕帶上的標志似乎有點眼熟，好像是某個后援會精心設計出來的圖案……

    “你喜歡的明星是該不會是……”穆然心里一閃而過某個猜測，而且到最后他愈加肯定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是亓子衿啊，嗚嗚……”余妍舒眼角紅紅，她換了個姿勢，并順帶擦了擦裙角。

    果然如此。

    “從他剛一出道我就喜歡他了……這些年不是沒有傳過他的緋聞……嗚嗚，不過聽他真正承認還是第一次……”

    “乖，別傷心了……”穆然不太會安慰女孩子，他改蹲為坐，拍拍她肩膀試圖寬慰她，“他出道時你沒多大吧。”

    “那時我已經很大了好不好？都十一歲了……”余妍舒已經不哭了，郁悶地伸手去拔旁邊的草草。

    穆然又安慰她好一通，余妍舒很感激他，扯出一個笑容。她撿起地上的光腦，上面正播放著一段視頻，那顯然是造成她剛剛淚水決堤的原因，見余妍舒不死心還在觀看，穆然也把視線投了過去。

    光腦上是有一段時間沒見的亓子衿，他顯然是剛出席完什么活動，身上仍穿著盛裝，散場離開時早已有一大堆記者守在那等著提問，其中有位記者借著位置優勢，率先搶占先機，“亓老師，你好，關于網上流傳說你有喜歡的Omega的這條流言，你有想過辟謠嗎？到時是否會以召開發布會的形式向你的粉絲澄清呢？”

    亓子衿被一大群記者和攝像攔住去路，若是在之前他絕沒有耐心接受采訪，可今天他卻前所未有的配合，臉上也沒有半分不耐，“從沒想過，因為消息是真的，我確實有喜歡的人了，他是位男Omega?！?/br>
    那位記者臉上浮現明顯的尷尬，這時另一位記者反應很快，將他的話筒遞到亓子衿身前，“原來亓影帝喜歡的是Omega嗎？挺好的，AO戀會比較被看好，那請問你們有在一起嗎？”

    “還沒有，我之前做了很過分的事，他沒能原諒我?！必磷玉颇樕想y掩傷心和落寞。

    “在聽說您有喜歡的人后，您的粉絲紛紛表示難以接受，甚至有極端發言說要去殺了那個人，還有人以綴學、自殺來威脅您，對此您想向您的粉絲說些什么……”

    視頻到這里戛然而止，余妍舒象征性地掉了幾顆眼淚，然后退出界面，點開另一段視頻，那是另一位當紅流量明星的綜藝節目錄播，她就這樣開開心心當起了另一位明星的墻頭。

    穆然：“……”

    隨后他撕開一包餅干，和余妍舒分著吃，頗為認同地點點頭，“你這樣也挺好，真的。”

    乘著電梯抵達七樓，樓道一邊未關的窗戶有斜斜飛進來細細碎碎的雪。

    輸入密碼，穆然回到家，燈一打開驅散走冷冷清清的黑暗。在他參加雪地考核之前，他有帶伊艾爾來過他住的公寓，那時他們沒日沒夜地zuoai，餐桌、沙發、落地窗都有留下他們糾纏的身影。

    不過穆然沒想到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伊艾爾也會經常過來，給他添置家具、打掃衛生、收拾房間、往冰箱里拼了命地給他塞水果食物。

    穆然躺在沙發上，長腿交疊支起在扶手處，他劃拉開光腦，立時蹦出好幾條伊艾爾的信息。

    【穆穆，我爺爺他現在好很多了，沒事，你別擔心】

    在他放假這幾天，伊艾爾恰好有事耽擱了，伊艾爾的那位機甲狂魔的爺爺在去別的星系搜羅機甲時，不幸摔了一跤，伊艾爾聽到消息后嚇得臉色煞白，立即十萬火急趕往那顆星球的主城醫院。

    穆然將短信翻到底，最下面一條赫然是濃情蜜意的情話，【穆穆，我好想你，等我回來】

    沙發旁的茶幾上放著一個相框，穆然丟開光腦，拿起相框細細端詳，上面是他和伊艾爾的合照，是有一天伊艾爾將他在床上喂飽后、幫他穿上衣服、說盡軟話后和他一起在懶人豆袋上面拍的。

    那時他被伊艾爾做得都快要散架，不怎么笑得出來，伊艾爾就捏了捏他的臉，將光腦設好定時，然后跑回他身后摟住他，才拍出這么一張照片。

    自雪地里和尉風遲那場昏天黑地的性愛后，此時他身上又沾染上別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

    等到時伊艾爾從其它星球回來，聞到他身上的信息素，會不會又冷著一張臉和他說，穆然，我嫌你臟？

    穆然將相框放下，嘲諷地笑笑。

    鹿老師此時此刻不知是不正摟著他的未婚Omega妻子在哪個角落卿卿我我恩恩愛愛呢……

    他原本以為沒有鹿林深就會活不下去，生活難以維系，可他現在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甚至可以劃出一塊區域，圈個魚塘，當個海王。

    穆然將右手高舉，在璀璨明亮的水晶燈下翻來覆去地打量自己的手指。

    每個月的發情期，他都可以找不同形狀、但都同樣粗長巨碩的大roubang替他解決，他不用對誰專情，也不會被人嫌臟。

    高高舉起的右手頹然落下，穆然抄起抱枕翻了個身，他用枕頭掩住自己的臉，眼角悄無聲息劃下一滴淚。

    雪已經停了，地面融化了部分雪，濕漉漉地反著冷光。街心公園的湖泊結了厚厚的冰，有個小孩不顧湖面濕滑，試圖向湖心方向劃溜著鞋奔去，反應過來的父母尖叫一聲，大聲訓斥地把他拉了回來。

    一片枯葉落到穆然的腦袋上，他伸手摘去并把葉子扔到地上，他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直到——

    “穆然……”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從后方傳來。

    穆然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回頭一看，他立即拔腿就跑。這實在不怪他，自從上次被捉進懸浮車之后，他就久久都忘不了，現在都形成條件反射了。

    腰身被一股大力從后面死死摟住，穆然青筋暴起地用手肘往后重重一撞，憤怒使他雙目圓睜，“你他媽跟蹤我？”

    “穆穆，對不起，我、我見你都不理我，所以我才跟著你的……”亓子衿揉揉被穆然撞到的小腹，他疼得微微皺起眉。

    亓子衿見穆然理也不理自己地快步往前走，他連忙三兩步追上去，“穆穆，你是不是剛和齊羽程他們吃完飯回來？”

    “關你屁事。”穆然面無表情，揮開亓子衿試圖來牽住他的手。

    “你是不是換號碼了？齊羽程那家伙，死都不肯把你的新號碼給我。”亓子衿將口罩摘下折了折放進口袋里，迎面走來兩三個人，他反射性地壓了壓鴨舌帽帽沿。

    “是啊，他估計也知道自己的表哥是個人渣吧，不給你不是很正常嗎？”穆然勾了勾唇角，語帶嘲諷之意，在心里給齊羽程點了個大大的贊。

    “對不起……”亓子衿低下頭道歉，眼睛緊緊盯著地面一道自行車行駛過產生的滑痕。

    “不是，除了這句話，你就不會說點別的嗎？”

    “會……”亓子衿冰藍色的眼眸靜靜地凝視著穆然，“我喜歡你……”

    音樂噴泉邊的燈光閃閃爍爍，水柱交錯著噴灑出道道水花，距離噴泉不遠的地方有一張長椅，穆然和亓子衿坐在長椅上，穆然目光呆滯地看著噴泉落下、升起、消失，亓子衿則目光灼灼滿含愛意地看著他。

    亓子衿沒戴口罩，周圍沒有太亮的路燈，加上天氣又冷，這個時候還坐在室外吹冷風的人不是瘋子就是傻子，腳步匆匆的路人這樣想著，硬是沒有多施舍一個眼神給亓子衿，因此也沒人發現坐在椅子上那人就是前段時間在光網掀起驚濤駭浪的亓影帝。

    “說吧，什么事？”穆然低下頭，略顯煩躁地用雙手往后捋著柔軟的黑發。

    “穆穆，我能重新追你嗎？”亓子衿將手放到穆然腦袋上，細致溫柔地替他一點點把頭發理順。

    “如果我說不可以，你會怎樣？”穆然向側邊避了避，躲開亓子衿試圖撫摸他右臉的手。

    “那我還是會堅持，直到你答應為止?！必磷玉颇樕祥W過受傷的神色，他訕訕地收回手，整個人顯得頹然而低落。

    “那你問個屁啊問！”

    “這么說你是同意了？”亓子衿興奮地握住穆然的手，發現他的手被冷風吹得冰冰涼，他拽過穆然另一只手，一同拉進懷里。

    “不同意?！蹦氯幻偷貟觊_他，遽然站起身。

    亓子衿也站起身，他用力一腳踹向石凳，別人用這么大的力度腳早就廢了，可他硬是連眉頭也沒皺一下，像是一點點墜入冰窖，他周身冰冷，“穆然，你就一次機會也不肯給我？！”

    “亓子衿，不是我不給，而是——”穆然扯開圍巾，嘶啦一聲拽下衣領，讓亓子衿看他后頸腺體上遍布的吻痕和咬痕，自雪地回來后那上面的吻痕已經變得極淺極淺，不細看的話看不太出來，可腺體上的咬痕卻依舊清晰。

    “你聞到我身上新的信息素了嗎？亓子衿，我告訴你，我都被好幾個Alphacao過了，現在我的夢想是當個海王……”穆然見亓子衿臉色越來越沉，他就越說越歡。

    “海、海王？”亓子衿澄澈好看的水藍色眼眸呆呆地望著穆然，像是懷疑自己聽錯了。

    穆然悶悶地踹開一顆地上的石頭，一腳將它踹回到草叢里，他低頭數著地上的磚面。

    亓子衿見他久久不說話，從身后緊緊抱住他，將腦袋擱到他肩膀上，低啞的聲線顫抖不已，“穆然，求你……算我求你了好不好，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不。”穆然死死咬緊下唇，昏暗的燈光下，他鼻尖發紅。

    亓子衿迷戀沉醉地深深吸了口穆然信息素的味道，在聞到那股混在其中揮之不去的狗男人的烏木信息素時，他額頭猛地竄起根根青筋，他的神情也變得狠厲起來，他左手微微松開穆然，右手卻向上抬起，下一秒，一個手刀毫不猶豫向穆然后頸劈去。

    穆然只感覺后頸一痛，剎那間天地翻轉，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最后他失去知覺向后倒去。

    亓子衿原本就站在穆然身后，接住他之后直接攬住他肩膀往廣場外的停車場走去，期間有路人向亓子衿投來疑竇的目光時，他就把穆然當成一個醉酒之人，他攬著穆然手臂，摟住他的腰身，并不斷喃喃囑咐讓他下次別再喝這么多。

    懸浮車車門緩緩關上，像是巨獸張開血盆大口將昏迷不醒的穆然一點點吞沒殆盡，亓子衿占有欲滿滿的危險發言也被他擲在門外，“穆穆，對不起……但我決不允許你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