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這樣的人,不是心理素質過硬就是一個變態的殺手。
五月的夜里,晚風都裹挾著一股爛漫的花香吹得人陶醉不已,華燈初上的街頭人流如織,打扮入時的年輕男女們或說或笑的漫步在被霓虹燈光點綴得宛若白日的街道上,街邊晶瑩剔透的櫥窗上倒映出他們流連忘返的身影,一切都是那樣的稀疏而平凡,就像海明市每一個璀璨而繁華的夜晚。 這條寸土寸金的中心大道上,金碧輝煌的高樓大廈臨街而立,高聳入云的頂尖上閃爍著忽明忽暗的光芒,以快要穿透云層的氣勢冷漠而又強硬的佇立在這片灑滿金粉的土地上。 程錚百無聊賴的斜倚在街邊充滿文藝氣息的紅色郵筒旁邊,瞇著那雙琥珀色的眼瞳看向街對面流光溢彩得宛如宮殿的酒店,哈欠還沒打出來,只見一輛惹眼的跑車呼嘯而過的停在了酒店大門口。 耳麥里傳來同僚刻意壓低了的嗓音,“——來了來了。” 緊接著,就像是上演了一場豪車秀似的,一輛接著一輛風格各異的豪車間或有序的在酒店門口停了下來,西裝革履、油頭粉面的貴客們陸陸續續的從車上走下來,在門童的接引下昂首闊步的邁入酒店,如此恢弘的架勢自然引來了不少不明路人的圍觀,一時之間,酒店門口的街道上更是熙熙攘攘得寸步難行。 程錚雖然喜歡湊熱鬧,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喜歡被人擠來擠去,在他第三次被舉著相機拍個不停的圍觀路人一腳踩到鞋尖之后,終于忍不住沖街邊另一頭手里拿著地圖一副背包客打扮的同僚翻了一個白眼,小聲的抱怨道:“我真搞不懂,他們那些闊佬開生日party,干嘛還要特意讓我們站在這里盯梢!” “咳咳,上面交待的事情,只管做就對啦!”耳麥里同僚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而又得過且過,程錚撇撇嘴,“浪費大好時光,收班之后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他還沒等來同僚的回答,只聽見耳邊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三分鐘之前在你跟細仔聊天的時候走進酒店的是前不久剛回海明市的賀家少爺,現在最后一個抵達酒店你正對面那個穿白馬褂的男人是興榮幫的宋老。” 程錚猛地回頭就看見老大表情緊繃的臉,訕笑著抬手撓了撓后腦勺,“興榮幫宋老我知道,魏崢嶸過壽宴想必這些黑白兩道的大佬們都要來給一份薄面,只是為何連我們也要……” 老大的臉色rou眼可見的又黑了一分,面無表情的問了程錚一個問題:“昨天開會之后讓你搜集的資料你是不是都沒看過?” 程錚皺著眉頭苦著臉想了一會兒,對面酒店門口最后一輛限量版賓利也緩緩從地面駛向地下車庫,街邊圍觀的路人稍稍的散開了一些,電光火石間,他驀地拍了拍腦門恍然大悟道:“老大你說的賀家少爺,就是那個三年前死于游艇爆炸的大佬賀暮生的獨子賀佳辰?” 細仔在耳麥里被他驟然拔高的音量嚇了一跳,程錚連連說了幾聲“sorry”,一改之前懶散的神色,望向對面在燈光輝映之下越發顯得璀璨閃耀的酒店,目光也變得緊張起來。 但凡在海明市待過幾年以上的人,誰會不知道賀氏集團賀暮生?那樣一個叱咤黑白兩道,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厲害角色卻還不是落得一個被炸得尸骨無存的下場,人走茶涼之后,很快那些本該姓“賀”的家產也被手下一干豺狼虎豹瓜分干凈。 這場轟動一時的爆炸案也眾說紛紜,官方調查給出的結果是游艇漏油接觸到明火而發生的意外,但是另一個繪聲繪色的傳聞顯然更貼近人們捕風捉影中的現實——賀暮生的游艇爆炸并不是一場意外,而是一場別有用心的預謀。 若不是當時賀家少爺恰好在國外度假,沒有坐上這個滿載他們賀家老小出海放松的游艇,恐怕他們賀家就此絕了后也不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至于傳說中的始作俑者?——此時此刻正在最豪華的酒店里舉杯享受著眾人的簇擁,慶祝著自己的五十大壽。 耳麥里“沙沙”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響起,程錚隱約可以聽見酒店里曲調舒緩的背景樂,伴隨著酒杯相碰的響聲,女同僚輕緩的嗓音小聲的說:“一切正常。” 老大拍了拍程錚的肩膀,壓低了嗓音回復了一句“繼續盯。” 程錚抿了抿嘴唇,忽然明白今天晚上搞這么大陣仗的原因了,不由皺眉有些不可置信道:“……沒有人會傻到在眾目睽睽的壽宴上刺殺壽星公吧?” 雖然他們接到線人的情報說今晚不會太平,也許是跟數日前突然重返海明市的賀家少爺有關,也許是跟這場匯聚黑白兩道多方勢力的宴會有關,但是也犯不著讓他們反黑組聯合特別行動組一起行動吧? 直到耳麥里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響,伴隨著女人的尖叫聲,老大喊了一聲女同僚的名字,卻沒有人應答,程錚暗叫了一聲不好,余光看見街對面守著的特別行動組的警員已經一個接著一個神情肅殺的沖進了酒店里。 此時,燈火輝煌的酒店里也有衣著華貴的人踉踉蹌蹌的往外在跑,程錚跟老大交換了一個眼神,很快便朝街對面跑了過去。 耳麥里間或響起同僚粗重的喘息聲,一些凌亂的情報也隨之傳入他們耳中,魏崢嶸在發表宴會致辭時被突然沖出來的槍手一槍擊中倒地,現場大亂…… 從宴會廳里涌出來的賓客們就像驚弓之鳥一樣迎面而來,程錚艱難的穿過人群,一邊高喊“小心踐踏”,一邊心急如焚的逆流而上。 等到他們一行警員趕到宴會廳之時,只看見原本豪華而亮堂的大廳仿佛被龍卷風席卷過一樣,金色的香檳倒落在地上,白色的椅子七零八落的橫躺在紅毯邊,圓桌上的滿桌佳肴散落一地,暗金色的地毯上沾滿污濁。 在紅毯的盡頭,略微高過平地幾寸的禮臺之上,一身黑色唐裝的男人仰面倒在一灘血泊之中,手里還握著一只銀色的話筒,滿臉的褶皺里仿佛都寫著不可置信幾個大字。 特別行動組的警員們已經搶先趕到了現場,有人忙著呼叫救護車,有人冷靜的圍住了那灘血跡,還有人攔住了門口四散奔跑的賓客,但是程錚的目光卻被坐在酒席邊紋絲不動的兩個男人的身影所凝固住。 在這樣“兵荒馬亂”的背景之下,還能淡然啜飲手中香檳,甚至挾菜盛湯的人,長著一張過分英俊又過分囂張的臉孔,那雙足以使人溺斃其中的桃花眼熠熠生輝,言笑之間風度翩翩,仿佛幾步之遙后躺在地上尚且溫熱的尸體不存在似的。 這樣的人,不是心理素質過硬就是一個變態的殺手。 但是程錚卻望直了眼,這個人,這個人是…… 事出反常必有妖,而另一個穿著一身高定西裝的男人突然站起身,無視身邊警員的制止聲,抬手忽然做了一個讓在場所有人都怔了一怔的動作——男人手腕翻轉間,手中酒杯里淡金色的酒液在半空中劃過一道晶瑩的痕跡,然后濺落在躺在血泊里的尸體旁邊。 男人輪廓漂亮的側臉里透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邪氣,即使已經被重重圍上來的警員所包圍,卻還是淡定自若的沖著血泊里的尸體輕蔑的揚起了下巴,玻璃珠子似的眼瞳在頭頂水晶燈的映照下閃爍著冰冷的光芒,只見他粲然一笑,淡色的嘴唇無聲的說了三個字: “您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