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弦應付完相親，開車到了趙星辰的別墅。

    今天趙星辰回來。

    他拿出趙星辰給的鑰匙，還沒插進孔，門從里面打開了。

    趙星辰裹著純棉浴袍，頭發是半干的，幾綹濕答答的碎發翹在額前，浴袍下勾勒分明的胸肌線曲徑通幽。他一身的沐浴清香，撲了宋弦滿面。

    他就目光灼灼的看著宋弦站在那里，唇邊噙笑，并不說話，等著他撲進他懷里。

    宋弦與他對視，扯起嘴角干巴巴一笑，側身走了進去。

    桌子上擺好了晚飯，都是宋弦愛吃的。皮蛋豆腐，燜燒豬蹄，清蒸鱸魚，油菜香菇，板栗烏雞，還有銀耳紅豆雪梨湯。湯菜上都冒著熱氣，誘人的香味飄得滿客廳都是。

    “你給我準備晚飯了？”

    “不然呢，你不記得去機場接我，我可記得你還得吃飯啊。”

    趙星辰走過來，拉開椅子坐下。

    “還站著干嘛。”

    “我吃過了。”宋弦看著他，“我沒不記得去機場接你，我去相親來著。”

    趙星辰面露不悅：“你又去相親了？”

    宋弦微微睜大眼睛，看著他那不耐的神色：“我跟你說了啊，給你發了消息的。”

    “噢，我沒注意。”

    兩人的微信聯系一直是，宋弦單方面什么都會發，無聊瑣事、心情波動，什么都能傾訴，而趙星辰可能一天回一次，可能將近一周都沒有回應。宋弦知道趙星辰忙，所以從不會在這種小事上糾結，不快。

    可此刻，他看著趙星辰毫未在意的樣子，心里驀地就升起一股火。

    “那你去洗澡吧。”趙星辰拿起筷子說著，抬起頭來笑看著宋弦，“我很快就吃好。”

    宋弦深深吸了口氣，拉開椅子坐下了。

    趙星辰看著他道：“剛相親完，還是洗一下的吧。——你先回家洗過了？”

    “沒有。”宋弦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好幾天沒見了，不能說說話嗎。”

    趙星辰哼笑了聲，像是又無奈又好笑道：“能啊，當然能。你怎么這么說呢。”

    然后慢條斯理嘗著塊鱸魚rou，銳利的目光直視著宋弦：“宋弦，你今天不太對勁，你有事情？”

    “沒什么??????”宋弦感覺心臟忽然就緊了，咽了口唾沫，他目光空空，聲音也發空，

    “就是，你叔叔找了我一次，跟我說了會話。你知道嗎？”

    他看到趙星辰一瞬沉下來的目光：“趙落找你了？”

    “??????”宋弦握著的手指絞緊了，他的家人見自己了，他好像很不滿??????

    “他什么時候找你的？怎么找你的，他跟你說什么了？你怎么沒告訴我呢？”

    趙星辰看著宋弦幾乎要掉淚的樣子，“算了，他不管說什么你都不要聽，不要相信。以后也別再和他見面，離他遠點兒。他和我關系并不好。”

    宋弦垂著眸，視線放在絞的泛青泛白的手指上，他開口，聲音有點啞：

    “他跟我說了你哥哥的事，你有一個哥哥，叫趙子闌，意外去世了。”

    趙星辰捏著筷子的手指瞬間收緊，力道之大幾欲捏斷那檀木筷子，他一言不發，眼睛緊緊盯著宋弦。

    宋弦抬眸，對上趙星辰陰沉的有些兇狠的視線，他心里咯噔一下子像踩空了懸崖，然后他聽到自己越來越小的聲音：

    “他給我看了你哥哥的照片??????和我很像。”

    趙星辰眼睛一眨未眨：“然后呢。”

    “??????”宋弦深吸一口氣，指甲掐進手心里，他咬了下嘴唇，艱澀開口：

    “你叔叔說，你喜歡你哥哥。”

    他說完，眼眶一下就酸了，他很快的眨了幾下眼憋回那酸熱的感覺，心里像放下塊石頭般不再那樣緊繃。他輕輕呼出口氣，等著趙星辰給他一個回應。

    “然后呢？”

    趙星辰面色未有一絲變化。

    “??????沒了。”

    趙星辰終于收回那陰狠冷漠的目光，繼續夾菜吃飯：

    “關于趙子闌的事，我不想提，你以后也別再問了。”

    “??????”

    宋弦愣怔的看著他安然的吃飯，驚訝的說不出話，這是什么意思，連個解釋都沒有嗎??????

    他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來應對趙星辰的安然自若，就直接搬用趙落的話：“我進星曜不到七個月，和你在一起也有半年了。”

    趙星辰抬眸瞟他一眼，并未答話。

    宋弦兀自繼續：“而且我到底怎么會突然被原來公司辭掉，根本毫無預兆，我根本也沒想到，我一直在那個公司做得很好，很穩定??????然后我就那么順利的進到了星曜，你還親自面試的我??????”

    宋弦看著趙星辰像沒被雜技表演逗笑的觀眾，冷靜，漠然。他突然感覺自己有點好笑，冷笑一般扯了扯嘴角：

    “星辰，你面試我的時候，不是咱倆第一次見面吧，你到底是什么時候見過我啊？”

    趙星辰終于開口：“你太會想象了吧。”

    “??????”

    宋弦愣在那。

    他真的像個沒把觀眾逗笑的小丑。

    趙星辰拿起勺子喝了口湯，并不想就這件事情繼續討論。

    他不想和宋弦說關于趙子闌的任何事，他不想宋弦和趙子闌扯上任何關系。

    他的沉默和回避，直接把宋弦的苦澀和委屈點著了。

    宋弦用力平復了下情緒：“你是喜歡你哥哥吧？”

    趙星辰放下勺子，看著他，一句一頓：“關于趙子闌，我不想提，你也別問。”

    他沒有否認。

    宋弦的目光空的像照進黑夜深空的手電光，發散的落在趙星辰垂下的眼睫上：

    “所以你到底什么時候見到過我呢，然后讓我進了星曜，然后和我在一起??????”

    啪一聲，筷子被按到了桌子上，趙星辰眼神狠戾：“我說過了吧，趙落的話不能相信，不能聽，你怎么還在這里胡思亂想，你到底在糾結什么？”

    他的眼神刺痛了宋弦。兩人相處以來，他從沒對宋弦露出過這樣兇狠、冷漠、不耐、甚至帶著點威脅的眼神。而今天，提到了他哥哥，見過了他叔叔，他就像被踩到了痛腳，不止一次，用這樣看仇人一般的樣子看著宋弦。

    這不就是惱羞成怒么。

    宋弦還在耐著性子：“我沒有相信他的話，也沒有糾結，我是想聽你一個解釋??????”

    “沒有解釋。這有什么可解釋的，我說這些都是巧合你相信嗎？”趙星辰冷冷看著宋弦失了魂一樣的臉，“你寧肯相信趙落的三言兩語，不然你也不會抓著不放的問我，那我還有什么好說的，你還想聽到什么解釋呢。”

    “那我當初問你有沒有兄弟姐妹，你說沒有??????”

    “我再說最后一遍，我不想提趙子闌。”

    “對！”宋弦大吼，“趙子闌提不得，我也問不得！因為我不配！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有喜歡趙子闌，但是我是不配！其實不管是趙子闌，即使趙落，我也不能有牽扯，你任何跟你有關系的人，我都不配知道，更不配了解！??????

    我算什么啊？趙星辰，啊？你到底把我當什么啊？我沒有資格接觸你的家人，沒有資格了解你的過去，更沒有資格了解你，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在你這算什么，你把我當什么，替身？替代品？還是什么？你喜歡我嗎？??????

    你反正沒把我當男朋友吧，你送我禮物，想送什么送什么，是，都那么貴那么好，但是你管我喜不喜歡嗎？你管我受不受得起嗎？你知道我甚至覺得那就像金主哄小情人開心，就像逗貓棒，我不管想不想要，你給了我就得接受，接受了我就得喜歡，就得高興，就得笑！??????

    咱倆每次見面，有多長時間是在床上，有多長時間是在做？！你根本懶得和我廢話，你不想我了解你你更不會浪費時間來了解我！我不配！我是不配！我真的不配！??????

    ??????

    趙星辰，我真覺得，我連替身都算不上吧，我就是你泄欲的工具，就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寵物??????”

    眼淚跟這些自傷傷人的話一道，滾滾而落，洶涌而出，他自己都沒想到，原來他平時故意忽略的一點一滴，竟都沒能被他真正拋下，原來他自以為埋藏起來的不適不快，根本全然沒有被時光消磨。

    反而愈積愈多，水積成川，沖塌他最后一道防線。

    也對，他的心不是蚌殼，沙子就是沙子，難道還變成珍珠？

    “宋弦，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么嗎！你不要太不知好歹！”

    ??????不知好歹？

    他還在說自己不知好歹。

    淚眼模糊中，他根本看不清趙星辰的臉，但他感覺自己好像真正看清他了，然后就感覺一陣心絞，——瀕死的感覺。

    宋弦狠狠冷笑了聲，臨終遺言一樣，輕輕的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好歹，也不知道臉皮，不然怎么會次次都跟只鴨子一樣爬你的床，撅著屁股讓你cao？真是有夠賤的不行??????不過，你送我的東西，還真不比嫖資少??????”

    “滾！他媽的你給我滾！給臉不要臉，真他媽下賤死了！滾！別讓我看見你！”

    宋弦頭也不回，轉身就走。

    “出了這個門，再也別回來！別讓我再見到你！”

    回應他的是一聲震耳的摔門。

    趙星辰一把抹了一桌子菜，六人用實木餐桌被他一手掀翻，倒在地毯上發出令人心驚的悶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