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妄帶著薩麥爾離開地牢，也沒忘了叫兄弟倆跟上。

    原本蔚藍的天空中漂浮著大片大片的積云，幾乎將所有的陽光擋住，整個地面都昏暗無比，只能見到頭頂那一片片互相擠壓的絮狀白色云朵。

    巨人們有些驚恐地四處逃竄，有些匍匐在地上似乎是等死一般地念叨著什么，甚至沒有注意到他們最害怕的魔王出現在面前。剛才的巨響，應該是這些巨人慌亂奔走搞出來的聲音。

    “怎么回事？”墨妄皺了皺眉。

    “殿……殿下——”薩蘭加用顫抖的聲音解釋道，“一定是卡菲多氏族的祖靈發怒了，要……要降罪給整個巨人族啊！嗚……”

    墨妄不相信真的有所謂“祖宗顯靈”的說法，但記憶中從未有過如此奇怪的場面，若說只是普通的陰天，那些云聚集的方向和中心也未免太集中了，而且它們像是有生命一般互相擠壓著，不像是自然的環境變化。

    “住口。”旁邊跪在地上的薩蘭加嘴里一直念叨著什么，墨妄感到心煩意燥，冷漠的命令讓他很快忍住了自己的嗚咽聲。

    墨妄伸出手，魔力在瞬間覆蓋方圓百里，所有巨人都感受到一股恐怖的威壓，使他們頓時無法發出聲音，動作也僵持住了，仿佛石化了一般保持靜止的狀態，還在動的只有胸膛里因恐懼而劇烈跳動的心臟。

    薩麥爾也受到了影響，這是絕對的實力壓制，沒有任何人能在魔王面前抬起頭來。

    是錯覺嗎，感覺力量有點增幅……墨妄放下手，魔力也慢慢收回，巨人們已經被強制冷靜下來，不再發出悲鳴和哭天搶地的聲音。

    卡爾和厄爾第一次直面魔王的恐怖，呆立在原地，很久都沒有緩過神來。

    墨妄浮空而起，不到片刻已經到達了與云層近若咫尺的高度。

    近距離觀察下，發現這些云只是在莫名的力量下聚集在一起，沒有任何攻擊性，他伸手摸了一下，像是棉花糖一般柔軟的觸感。

    于是像云層的聚集中心靠近，墨妄有一種被棉花糖包圍的感覺，生拉硬拽是沒有用的，由指尖凝聚出的水滴像一條線將云層劃開，讓他輕松地走進中央。

    時間很短，被劃開的云層很快又會聚集在一起。

    “路西菲爾？”云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他淺藍色的瞳孔中帶著擔憂的情緒，“不要靠近這里！”

    果然是云翼出了什么事嗎……墨妄壓根沒聽他的，徑自又往上飛了一段距離，越是靠近中心，頭就越發疼了起來：“這是什么？”

    “啊，你……”云吃驚地看著他面無表情地飛上來，這樣的高度除了云翼對其他種族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同時又莫名地有些得救了的心情，解釋道，“那云層中心是我的孩子，出生不過幾日時間……”

    聽他一本正經地說這話，墨妄不由得從上至下打量了云一番。

    云只好更加詳細地解釋著，他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畢竟上千年都是如此。

    云翼每十年生產一次，生產期從幾周到幾月不等，新生兒從幾個到十幾個不等，他們剛出生時是野果般大小的娃娃，在幾日之內就能長到人類嬰兒的大小。

    與其說是生育，不如說是分裂，因為完全不需要配偶。云翼種族沒有性別，按照生理特征來說全部都是男性，每個云翼族人在百歲成年后都會每十年迎來一次生產期。

    “那次生產期從未有過的困難，差點要了我的命……”云輕聲說著，“只有一個孩子，幾乎將我身上七成的魔力都吸光了，現在仍然不停地吞噬空中殘存的魔力。”

    墨妄見云仍是一副擔憂的神情，心想你就這樣告訴我你現在只有三成魔力也是心夠大的。

    “為什么不……”墨妄想問為什么沒有殺了他，對上云疑惑的眼神，頓時有點說不出話，“這樣下去整個天空的魔力元素被吸干凈，你們一族都無法生存。”

    “是……”云為難地抿了抿唇，突然又有了希望似的看著墨妄，“路西菲爾殿下，我知道不該如此厚顏……但如果您愿意伸出援手，云翼一族永生難忘大恩！”

    他都快急哭了，淺藍色的眼瞳里泛著水霧，要不是失去了七成的魔力，也不會如此低三下四地求別人。

    “要怎么幫？”墨妄凝視著那片無法看清的云層中心，頭暈目眩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我想，他再怎么也還只是個孩子，如果是您的魔力，他應該吃不下的……”云不確定地說道，“如果有別的方法，悉聽……尊便。”

    聽得出他還是很舍不得殺了自己的孩子，但在整個云翼種族的安危面前只能如此。

    墨妄將云護在身后，大海般洶涌的魔力頃刻涌出，暴虐的魔力像數以千計的紅色風刃，將云團全部打散。

    他得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東西……云層很快又恢復了往里吸的螺旋狀，墨妄沉下臉，把一旁的云推遠了一些，緩緩取下手上的魔戒。

    不用魔戒催動魔力，而是用腦部的魔力核心，風刃變得無比巨大，看上去像是要將天空都斬成兩半。

    從那魔戒被取下來起，云就感受到一股難以抵抗的恐怖威壓從身側拂過去，如同與死神擦肩而過般的恐懼讓他下意識地用羽翼擺出了防御的姿態，發現那股威壓已經離開很久，才如夢初醒般地張了張嘴，什么都沒有說出來。

    用了真正實力，風刃掀起無數云層，將中心的云團旋轉著打散，總算看見了那中心的黑色影子。

    “啊——！”云忍不住發出驚叫聲，雖然是自己的孩子，他卻也是第一次看清楚他的面容。

    那個瘦瘦小小的身體蜷縮著躺在云層中心，銀色的長發，微藍色的瞳孔，皮膚如雪一般白皙，頭上兩個黑紅色的角十分扎眼。

    那一瞬間，墨妄就明白了身體的異常是為什么。

    他缺失的最大一片殘魂就掉落在云翼一族的領地，不知道期間發生了什么，導致他的殘魂附在了云剛出生的孩子身上……不對，按照時間來算的話，更有可能是在生產前就已經鉆進云的身體。

    因為這一片殘魂的力量是最大的，而且像之前一樣融合在另一個身體里，墨妄本人甚至都沒有察覺到什么不對，直到靠近的那一刻，才感覺到十分熟悉。

    “嗚……”小家伙看了一眼身旁轉著圈的風刃，沒有感到一絲害怕，眨著眼張大嘴，竟然一口將風刃的魔力吃了進去。

    “嗝——”但很快他就吃不下了，摸著肚子打了個飽嗝。

    “這……”云看了看小家伙，又看了看墨妄，實在不敢開口說他們除了瞳色以外，長得七分相似。

    確實這應該算是自己和云的孩子……墨妄忍不住扶了扶額，原諒他對小孩子不感冒甚至有點嫌棄，他看了一眼云：“你想怎么處置。”

    “處置？”云小心翼翼地湊近，小家伙沒有長翅膀，被他抱起來頓時就困了似的閉上眼……閉上眼睛更像眼前的魔王了，“他是我的孩子啊。”

    “你……”墨妄不想說得那么明顯，云翼一胎不可能只生一個，所以是這小崽子把其他的孩子都干掉了，想到這個他還能把這家伙當親兒子對待嗎，“你們云翼一胎生幾個？”

    “我知道。”云似乎已經想到了，他輕輕撫摸小家伙銀色的長發，“就算這樣，我也不能殺了他給其他孩子償命呀。”

    “嘖。”越想越覺得不爽，記憶沒回來，殘魂沒融合，還多個倒霉兒子，墨妄看著天空恢復平靜，搖了搖頭便要離開。

    “路西菲爾殿下？這孩子，您要起名字嗎——”

    云話音未落，便不見魔王的身影，看來是真的很不喜歡他呢。

    “叫你云心好不好？”云摸了摸小家伙的頭，每次生產其實都會有幾個孩子夭折，他也習慣了將失去的都彌補在剩下的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