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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一間別致的秀閣內,裊裊薰香自鏤空銅金的香爐中飄出,紗帳隨風輕揚,一位長發(fā)齊腰的女子正對鏡貼花黃。鏡中美人長眸如月,細眉如黛,丹唇一點胭紅,眼角眉梢盡是風情繾綣,斜斜望一眼過來,直讓人酥了骨頭。

    美人放下手中描筆,打量完鏡中的自己,唇角微掀起一絲笑意,似是極為滿意。

    然美人的笑還未停留多久,看著鏡中突然冒出來的人,驚惶之下猛然回過頭,卻被來人一把掐住了下巴,美人睜大眼,傻傻的看著眼前人。

    這人一雙鳳眸顧盼生輝,長眉斜飛入鬢,挺立的鼻梁如山崖雪,白膩膩的像玉一般,那唇不點而朱,掛著一抹肆意的笑,倜儻如斯,風華入骨。

    美人的傻變成了癡,含羞帶怯垂下眼眸,玉手搭在了來人的手腕上,柔柔酥香的輕喚了一聲:“桑公子,你怎地來了,奴家還以為你忘了奴家呢。”

    桑大人抬手撫上美人額間菱花紅蕊,幽幽一聲贊嘆:“真好看。”

    美人眸光一顫,泫然欲泣的抬眼看他,嬌聲道:“公子可真壞。”

    桑大人大笑一聲摟起她的腰將她抱起坐在腿上,湊近了她,低聲道:“我也想要美人兒為我畫一畫眉間花蕊,可好。”

    美人嬌羞的點了點頭,轉頭拿過剛剛放下的描筆,沾了些胭脂凝神在桑大人眉間落下鳳冠花蕊,待她收好筆細看眼前之人時,眼前人緩緩睜開眼,她霎時怔在當場,失了禮儀。

    縱然她屈身青樓見過如此多的絕頂美人,卻都不及眼前的公子一點一滴,即使是她,在他面前也是自慚形穢。

    桑大人挑了挑眉,轉頭向鏡中望去,只是眉心處多了幾片花瓣而已,怎么這美人就一副傻愣愣的樣子盯著他看了。美人眼中的癡迷他看得分明,不由的想起了張丑人那眼中的懼意,桑大人頓覺失了趣味,連逗弄美人的心思便也消了。

    桑大人放開美人站起身來,走到桌邊拂袖坐下。

    美人驚醒過來,自覺失禮,但她不負花魁之名,很快平復好自己的心情,裊娜的撩開輕紗走過去為桑大人斟茶倒水,完全一副小女人的溫順模樣,沒有一點平時的傲氣和嬌氣。

    “公子不知,自您突然消失后,這三年來奴家有多想您,今日您能再來,奴家可高興壞了。”

    桑大人握著茶杯,笑意盈盈的輕哦了一聲,劃了劃美人的鼻子,“那時有事走得急,還沒來得及跟你共度春宵,你怎么就惦念我了。”

    美人挽著桑大人的手臂,俯在他手臂上,癡情嘆道:“公子一看就非凡人,長得又那么俊俏,誰又會不念著您呢,只是凝兒出身低,不求與公子長相廝守,若有一夜春宵,凝兒死也值了。”

    桑大人松開茶杯握住了美人滑嫩的手掌,笑意不減,“我怎么會舍得你死呢,美人就該讓人憐惜的,至于有沒有人念著我有待商榷,誰讓我最近遇一個丑人巴不得我趕緊走。”

    美人抬起頭看他,好奇問:“是誰啊?丑人?長得很丑嗎?”

    桑大人摩挲著她的臉,眼神深沉,“與你比起來,他自是丑極了。”

    美人聽他這么夸自己,愉悅的笑出聲來。

    張丑人醒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床上,他迷迷糊糊的打量四周,才反應過來他睡在自己屋子里,他一時記不起自己怎么昏迷了,想起身,身體卻虛軟的厲害,他口干舌燥的緊,硬是強撐著坐起來摸索到桌旁,好不容易灌下一壺茶水解了渴,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不著寸縷。

    他苦笑一下,還是撐起身走到柜子邊找出一件長衫勉強遮身,他正系著衣帶,就聽見門被拍的砰砰直響,他張嘴想說話,但是出不了聲。好在剛剛喝足一肚子的水,現(xiàn)在有了點精神,身子沒那么虛軟無力,他來到門邊拉開了門。

    門外是一臉緊張呂媛,看到他后就高興的撲到他身上,哭著道:“嚇死我了,丑人哥哥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張丑人腳上無甚力氣,呂媛這一撲他不由向后蹣跚了幾步才穩(wěn)住身體,呂媛正沉浸在驚喜的情緒中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異常,仍抱著他哭著。他知道他讓呂媛?lián)牧耍麤]有埋怨,輕輕拍了拍呂媛的背,以示安撫。

    呂媛哭了好一會兒才放開他,看見他一臉潮紅滿頭大汗的樣子才反應過來道:“丑人哥哥,你生病了?”

    張丑人說不了話,便點點頭。

    呂媛擦干眼淚,扶著張丑人回床上躺下,張丑人頓了頓,拉住呂媛擺擺手。

    張丑人雖未開口說話,但呂媛大概懂他意思,她氣悶地跺了跺腳,“你還病著呢,睡一會兒不礙事,那個桑大人走了,他走了我才能溜進來,你就別管他了好不好,你得先休息一下。”

    張丑人拗不過呂媛,只得躺回床上,他拉著呂媛的袖子指了指門又搖搖手,意思是讓呂媛出去,怕萬一桑大人回來了看到她又要取她性命。

    呂媛點點頭,“我知道,我一會兒去抓藥,等我熬好了,桑大人還沒回來我就偷偷進來喂你喝完藥我再離開,你碼頭上的事我剛已經跑去跟你管事的報假了,你不用擔心。”

    張丑人看著她笑了笑,一臉欣慰。

    呂媛為他蓋好被子拉上門走了,他躺在床上渾渾噩噩的又睡了過去。

    他醒來時,屋外已經全黑了,月光透過窗紙灑進來,迷迷蒙蒙只顯了一些家具物件的輪廓,想及桑大人不知何時回來,他大驚之下坐起了身,掀被下床,卻在站起來時陣陣暈眩向他襲來,他一下子穩(wěn)不住身形,狼狽地摔倒在地。待他頭昏腦脹過去后,他方才發(fā)現(xiàn),他摔倒時手不知砸到了什么東西上,在黑暗中他尋著那個方向看去,什么也看不清,但是他鼻間嗅到了一股濃郁的花香還有一縷淡淡的薰香。

    這時,燈盞燃起,屋中一亮,他看到了一雙精致錦鞋,紅色衣擺垂在地面上,綴起一層層褶皺,他慢慢抬頭,坐在凳子上的人也一寸寸映入他黑亮的眼中。

    桑大人仍穿著那身紅衣,只是墨發(fā)微濕,所以是披散著的,雪白的臉頰此時暈染了一抹紅胭,白里透著紅,嬌艷欲滴,若不是他眼中毫無情緒有些可怕,只怕他這副模樣不知要迷倒天下多少女子。

    張丑人卻是心中一懼,垂下眼不敢再看,可視線還未落到地面上,便看見桑大人修長白皙的手搭在膝蓋上,而那手中端端正正的拿著一個瓷碗,那里面盛了半碗黑乎乎的水,可能是隔置的時間長了,藥渣全沉在了底,分離到上方的水只是略微渾濁,上面漂浮幾塊殘缺藥材。

    張丑人渾身一顫,握緊手低下了頭。

    桑大人唇邊含笑,看著還趴在地上不敢抬頭看他的張丑人,笑道:“這碗藥我跨進門就看見了,不過應該放了很長時間,我拿起來瞧時,摸著碗邊涼透的很,這藥,是給你喝的吧。”

    張丑人想到可能是呂媛送藥來時他睡太熟便沒把他叫醒喝藥,現(xiàn)在被桑大人發(fā)現(xiàn),他摸不準這事件會不會讓桑大人不高興,一時便猶豫著不知道怎么回答。

    桑大人笑意漸深,“回答不出來也無妨,我知道這藥就是給你喝的,可惜啊,藥都涼了,這樣喝起來可不好喝。”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了幾分,“不過我倒是想到個加熱好法子,現(xiàn)在就拿來勉強試試吧。”

    桑大人話音剛落,張丑人便感覺到自己的手臂一痛,他被桑大人從地上拽起來按坐在了腿上,他還來不及掙扎幾下,只見桑大人喝下一口藥,按在他后腦的手一壓,他只能身不由已的貼向桑大人,接著唇上一重,他被掐著下巴掰開嘴,另一股灼熱氣息頃刻間直入口舌之中,苦澀藥汁汨汨灌進口,順著喉嚨滑下。

    “唔……唔……”

    藥汁雖吞下,但那不屬于他的舌頭仍在他嘴里亂竄,他呼吸紊亂粗喘不已,疲軟的手頂在桑大人的胸口使勁推拒著,卻毫無作用。

    他萬萬想不到,他向來引以為傲,甚至以此為生的力氣,居然會有如此委靡不堪的一天。

    屋外,月色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