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商場樓下，走了一會兒，南歡就去找他的電動車。

    商場周邊不允許電動車停放，他只能停在旁邊較遠(yuǎn)的老街里。

    剛進(jìn)入老街沒多久，他就發(fā)現(xiàn)走在前面的人有些眼熟。仔細(xì)一看，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剛剛那個薄肌小哥，此刻正一邊走路，一遍舉著左手，瞧著手機(jī)。另一只手拎了個健身提包。

    南歡想上去再聊幾句，說明情況，卻又起了怯意。于是只能跟在后面。走著走著，才發(fā)現(xiàn)小哥步行速度很慢。腿像是使不上勁似的，看樣子是今天健身練了腿。

    南歡想要立刻去騎車，但必須往前超過那個小哥，然后拐進(jìn)前面右邊的小巷子里。

    正當(dāng)他慢悠悠地跟在小哥身后，感到有些尷尬的時候，小哥忽然察覺到什么似的，轉(zhuǎn)過頭來。

    一眼就看見鬼鬼祟祟跟在自己身后的南歡。

    他停下來，面色不善。“怎么？你還想跟蹤尾隨？”

    “誤會了，誤會了，只是碰巧，我是要去那里騎我的電動車。”說著，指了指前面右側(cè)的小巷子。

    “是嗎？”小哥冷冷道，“你車在哪？”

    “你不信可以跟著我來看。”南歡說著，兩步并三步往前走，想快點拐進(jìn)巷子，指給小哥看。

    走到小巷跟前，頭也沒轉(zhuǎn)，立刻朝里面指道：“喏，就是藍(lán)色的那輛。”

    “我沒看見。”

    “就在那啊，你仔細(xì)看看。”南歡一邊指，一邊朝巷子里看去。

    “嗯？我車呢？”

    “靠，我車哪去了。”

    薄肌小哥冷笑著看南歡，一副“我看你還怎么裝”的表情。

    “不是……我車真的不見了。”

    “不對啊，來的時候明明停在這的。”

    “剛剛這里停放的電動車還挺多的，怎么就沒了？”

    小哥搖了搖頭，翻個白眼，不打算繼續(xù)理會這個“演技拙劣”的無賴少年了。

    剛要走開，巷口旁邊一家報亭的老板突然沖南歡說道：“小伙子，你電動車不見了？”

    “是啊大叔。”

    “喔……是這么回事，城管和交警要來街道檢查。街道辦就把這些停在外面的車統(tǒng)一收走安置了。”

    聽了這話，薄肌小哥算是相信了南歡的話，畢竟這家報亭他天天路過。

    “收到哪里去了？”南歡連忙問道。

    “就在前邊不遠(yuǎn)，放在麗景小區(qū)的地下車庫里。”

    “喔……謝謝老板！”南歡喘了口氣。這電動車畢竟是哥哥省吃儉用買的，決不能弄丟了。

    “你看，我沒騙你吧。”

    南歡沖薄肌小哥說道。

    “剛剛在健身房，是我魯莽了，給你賠個不是。現(xiàn)在我要去那個什么麗景小區(qū)找車了，不打擾了。”

    說完，南歡就要走了。

    卻見薄肌小哥嘆了口氣，然后翻了個白眼，說：“算了，我?guī)闳グ伞！?/br>
    “去哪？”

    “麗景小區(qū)啊。”

    “哇。”南歡笑道，“你人可真好。”

    小哥又翻了個白眼，道：“我家就住麗景小區(qū)。”

    “呃……”南歡只好不尷不尬地跟在旁邊。

    兩人保持沉默，走了一段路。南歡感覺氣氛不太美妙，自己的心也靜不下來，剛剛困擾他的問題一直在腦海里徘徊，于是開始找話題。

    “小哥，你是大學(xué)生嗎？”

    對方?jīng)]搭理他，只是在玩手機(jī)。

    南歡于是繼續(xù)自言自語：“嗯，應(yīng)該是，上班族現(xiàn)在應(yīng)該都在工作，學(xué)生才有暑假。”

    對方仍然沒理他。南歡只好繼續(xù)自言自語。

    見對方實在不想理會自己，他也不自討沒趣，識相地閉上了嘴。

    南歡還從來沒有以凡人之身，與另一個凡人這樣相處過。前世的他雖然精通各種偽裝，可以隨意模仿其他人，但永恒天界的人和地球上的凡人到底是有很多不同的。而他在地球的這一世，也沒有怎么面對過這種境地，此刻尤為不知所措。

    南歡百無聊賴地走著，小哥則一直玩著手機(jī)。南歡于是又動了心思，別過眼睛，偷偷瞄了瞄帥哥的手機(jī)屏幕。一般的人類隔著一米遠(yuǎn)，基本上是看不清對方手機(jī)屏幕的內(nèi)容的。可南歡覺醒后視力超群，很容易把帥哥的屏幕內(nèi)容看得清清楚楚。

    小哥似乎正在貼吧上編輯貼子。

    南歡仔細(xì)夠了夠，大概瞄清了貼子內(nèi)容：“本可剛剛在健身房遇到一個crush，看起來是個高中生弟弟，身材不錯，長相也是我的天菜惹，聽說高中生的硬度僅次于鉆石，我真的非常可以。但是他講話實在是太油膩，太讓人下頭了，非常勸退。大庭廣眾的，居然直接說要和我doi，真是下賤，小小年紀(jì)就是渣男。雖然本可還守身如玉，也絕不會見男眼開。現(xiàn)在這個油膩弟還纏著跟我尬聊，我沒理他，真是造孽啊。雖然他跟我道歉了，但我絕對不會心動的，嗯，本可的第一次一定要給一個真正愛我而不是只想上我的人。”

    “啊這？”

    南歡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不過看他的貼子，這薄肌小哥應(yīng)該是個受，而且還是個沒有性經(jīng)驗的處男。

    “不應(yīng)該啊，長得這么帥居然還是處。”

    不過他轉(zhuǎn)念就想通了，畢竟自家哥哥的情況也是這樣。

    看著小哥的臉蛋、脖頸、胸肌、腰肢和腿，南歡咽了口唾沫，不由得想入非非。他自己的后xue已經(jīng)得到滿足了，可陽物還沒開張過，早就躍躍欲試了，碰巧這個小哥剛好也留著他的處女地，不正是絕佳的人選嘛。一絲yin念從他心頭升起，讓他想動用起“魅惑氣”來。

    但很快他又遭到道德幽靈的拷問。

    “小哥想把第一次給真正愛他的人啊。”南歡嘆了口氣。“我要是這么強(qiáng)上，會不會不太好？”

    “不過小哥的觀念也沒錯。”南歡思索著，“要是能讓人在清醒的狀態(tài)下，自愿和我充滿愛意地交合，而不是我用一些技術(shù)手段，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了。”

    “可是愛又是什么呢？愛真的存在嗎？”

    “愛情和性是什么關(guān)系？”

    “一個人可以同時和很多人相愛嗎？”

    這些都是他前世今生從未考慮過的問題。

    雖然前世活了那么些年，但生活無非是修煉、戰(zhàn)斗、消遣，不斷地循環(huán)，有性，卻沒有情。

    “我和哥哥之間，是愛情嗎？”

    薄肌小哥發(fā)現(xiàn)南歡嘆了口氣，就不再講話，甚至皺著眉頭，似乎在認(rèn)真思考什么艱深的哲學(xué)問題。

    他感到有些疑惑，終于開口說道：“你怎么不繼續(xù)講了？”

    “哦……沒什么。我只是在想一些問題。”

    “什么問題？”

    南歡嘆了口氣，道：“你說，愛是什么？”

    “你想玩什么鬼把戲？”

    “我認(rèn)真的。”南歡說，“真的有愛情這回事嗎？”

    問完這句話，他仿佛突然開竅了一般，想明白了點什么。

    前世與今生的觀念開始交融自洽。

    “……”

    小哥表示很無語。

    “原始人有愛情嗎？沒有吧。對他們來說，只有生存和繁衍兩件事至關(guān)重要。生存很難，所以需要伙伴，繁衍則需要交配對象。交配對象需要爭取。爭取會引起沖突。所以爭取的對象一定要是值得的。衡量值不值得，就要看它的體格、外貌、性格各個方面了。”

    “爭取下來交配以后，生了孩子，彼此產(chǎn)生了羈絆，也有了依戀。人類就把這種依戀稱作愛情。親情、友情，都是類似的依戀，然而愛情只不過相對來說關(guān)系更親近，親近到可以袒露身體，放肆交合。所以愛情，應(yīng)是你們?nèi)祟悇?chuàng)造出來的一種文化而已。”

    “你們?nèi)祟悾俊备低崧冻鲆苫蟮纳袂椤?/br>
    “咳咳，我是說，我們?nèi)祟悺！蹦蠚g摸了摸額頭。

    小哥翻了個白眼，道：“你接著說。”

    南歡于是繼續(xù)他的思路：“所謂愛情，不過是人類的自我欺騙，是一個好聽的名詞包裝，里面裝著的無非是依戀、關(guān)懷、和親密，還有其他很多東西。所以很多渴望愛情的人總是找不到愛情，因為純粹的愛情根本不存在！”

    南歡斬釘截鐵地說著。

    “那些聲稱找到愛情的人，也不過是因為對方和自己一樣，能夠互相提供依戀、關(guān)懷、親密、占有欲罷了，可這是很難的，而且人也是會變化的，所以世間才有那么多關(guān)于愛情的煩惱。”

    “那些抱著對愛情的向往苦苦等候的人，實際上踏入了陷阱里，他們無法享受當(dāng)下，執(zhí)念于過去，寄希望于將來，他們只會錯過最好的年華，也錯過很多本可以體驗的快樂。不過，這也可以理解，畢竟人類太脆弱了，面對的東西也太多了。”

    “你的語氣就好像你不是人類一樣。”傅威尼回應(yīng)道。

    “咳咳……”南歡很想回一句：我確實不是“人類”了。

    “我不同意你的觀點。你怎么解釋一見鐘情，日久生情和白頭偕老？那些人都過得很幸福。”

    “我已經(jīng)說過了。所謂一見鐘情，不過是見色起意罷了。日久生情，只是在權(quán)衡利弊。而白頭到老，也只是習(xí)慣使然。”南歡說道：“我問你，假如你可以不老不死，青春永駐，擁有漫長的時間，身體各項功能都正常，而且不必?fù)?dān)心錢財?shù)膯栴}，也不必?fù)?dān)心他人的想法，你是堪比人類的神一樣的存在。這種情況下，你能保證自己永遠(yuǎn)只與一個人有愛情嗎？你不會見異思遷嗎？即便是現(xiàn)在，就比如前面那個帥哥，你難道不會對他起一絲一毫的念頭嗎？”

    南歡指了指前方不遠(yuǎn)處一個正玩滑板，模樣帥氣的街頭運動男孩。

    薄肌小哥被問得啞口無言。

    在南歡指過去之前，他就已經(jīng)留意到了那個滑板男孩，并且在內(nèi)心做出了“我可以”的結(jié)論。

    他突然有種被擊中的感覺。

    “是啊，他說得也對。我一直在盼著愛情的到來，可是愛情到底是什么呢？我又期待什么樣的愛情？我經(jīng)歷過的那些人，從喜歡到放棄，都完全只是我自己內(nèi)心在掙扎和煎熬。我根本不了解他們，甚至不了解自己。我只是在愚蠢地守著我的處男身份罷了。壓抑天性，自以為高潔，其實什么也不是。”

    他看著眼前這個男孩，怔了半晌。

    男孩看起來比自己年輕，卻似乎比自己更清醒。

    “你為什么要跟我講這些？”

    “因為。”南歡道，“我感受到了你的煎熬，我自己也在煎熬，但我剛剛想通了。我不是說給你，也是在說給我自己。而且，我想說的還不止這些。”

    “還有什么？”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jīng)走到了麗景小區(qū)的地下車庫，也走到那一片花花綠綠的電動車旁，卻仍舊繼續(xù)著剛剛的話題。

    “道德。”南歡道，“道德也是一種發(fā)明。人類的道德，只是弱者瞧不起強(qiáng)者的借口罷了，弱者們想把自己聯(lián)結(jié)的陋俗準(zhǔn)則普遍化，以此在更高層次上讓強(qiáng)者屈服。但真正的強(qiáng)者，是不會屈服的。真正的強(qiáng)者，是超越自身、超越弱者的人，他能充分表現(xiàn)自己、主宰平庸之輩。真正的強(qiáng)者，本身就是真理和道德的準(zhǔn)繩，是規(guī)范和價值的創(chuàng)造者。真正的強(qiáng)者，是自由的、自私的、自足的。憎恨、嫉妒、頑固、懷疑、嚴(yán)酷、貪婪和暴力只能使他更堅強(qiáng)！”

    說到這里，他突然有一種釋然感。困擾他的問題瞬間煙消云散了。前世和今生的思想矛盾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派生出了他新生的觀念。

    “去他媽的人類道德，我的意志就是絕對的意志，我要做真正的強(qiáng)者！”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南歡仿佛又回到了前世瀟灑不羈的狀態(tài)。

    不同的是，這次是以一種更加清醒的掌控自我的姿態(tài)。

    當(dāng)下，南歡覺得渾身上下清爽極了，油然而生一種狂喜，他想把這種狂喜的感覺也傳達(dá)出去。

    靠在墻邊的薄肌小哥聽著南歡的話，恍恍惚惚的，感覺對面這個少年快瘋了。但是他也贊同南歡所說的一點，那就是不必太在意自己處男身份，也不必太糾結(jié)于第一次禁果的嘗試。

    他正想打斷南歡的慷慨激昂，卻見南歡突然停了下來，瞧著自己。車庫昏暗的燈光照射在南歡的臉上。那是一張少年的面孔，卻透露出傲然于世的主宰之氣，眼眸如星辰般閃爍。沒等小哥反應(yīng)過來，一只手撐到墻面，給他來了個壁咚。少年英俊的臉緩緩湊到跟前。耳朵瘙癢，響起少年熾熱的呼吸，和他的話語：“怎么樣，想不想感受一下，性愛的滋味。”

    薄肌小哥睫毛顫動。終究是點了點頭。

    也不知道是被南歡的話所說服，還是被南歡的rou體所迷暈。

    “但……這里有人，去我家好嗎？”他小聲說道。

    “好。”南歡見帥哥答應(yīng)了，還讓自己去他家，當(dāng)下非常高興。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南歡突然想起來。

    “我……我叫傅威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