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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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蘭特一步步靠近,長期訓練以來的成果讓他的手很穩。他明白自己和魏瑪的談話是絕對不能泄漏出去的,如果有人知道了,一定會引起恐慌。自己向帝國申請的行刑隊隊員大部分還未抵達,想要控制整座保育院的人頗有難度。 他慢慢轉過去,看見那里是小小的通風管道,一只老鼠叼著鐵皮盒子正悄悄逃離現場,盒子里是別人吃剩下的米飯。想來剛剛的聲音就是盒子和管道摩擦發出的。 他松口氣,開槍把老鼠打死,身后的魏瑪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只是沒開口說話。 他已經想到了偷聽的是什么,可他不會告訴勃蘭特。 勃蘭特的人已經控制了檔案室,名單上的所有人都要死。可那對兄弟卻是例外。 原因很簡單,那對兄弟當年是被臨時轉移過來的,名義上屬于帝國司令部,屬于z直接管理的特殊實驗品。現在z已經叛逃,那些資料大概也已經遺失。帝國的官僚機構積壓了大量的文件,除非有心,否則誰會在意兩個小小孩子的轉院申請呢? 對于其他人的生死,他無法插手。可以說在勃蘭特進入保育院的時候,死神就已經把他們的生命收割了。但那對兄弟還有逃脫的希望。 他希望那對兄弟能逃脫,這樣也許能稍稍減輕自己的罪孽。他雖然極力避免,可有時候卻也覺得自己已經成了帝國這部殺人機器的一部分,所謂的不得已而為之,只是自己太過懦弱而無法自殺的說辭罷了。 勃蘭特面前,無辜的老鼠內臟被打爛,流了一地的血。他收起槍,走向樓梯口,同昔日的好友擦肩而過。 等那個身影消失在門口,魏瑪這才過去撿起那個金屬鐵盒,放進了自己寬大的外衣里。他分明聽到了通風管道里傳來的微弱呼吸聲,卻有意輕輕放過了。 通風管道里,聽到外面的腳步聲消失后,費舍爾才松開捂住弟弟嘴巴的手。米勒的心跳得很快,仿佛受了驚的小老鼠。 談話里的很多名詞對米勒來說還很陌生。但是即使是文盲,也能聽出勃蘭特口吻中的狠毒和殘酷。 費舍爾的臉則陰沉得像是要滴水,抓著弟弟腰部的手無意識地收緊了。米勒有點疼,缺不敢發聲。 他知道哥哥只有在極度緊張的時候,才會做出這樣的應激反應。而且,他也害怕有其他衛兵過來查看情況,自己出聲反而會暴露兩人的存在。 費舍爾花了好久才清醒過來,低頭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把弟弟的腰掐得一片青紫。 “對不起,米勒。”他縮回了手, “我們回去吧。今晚的事情,不許跟任何人提起,知道么?” 米勒點頭,兩人像是小老鼠一樣在通風管道里匍匐爬行,最終安全回到宿舍。 年幼的米勒沒怎么聽懂那番談話,而且經歷了一番驚心動魄的躲藏后更是身心疲憊,很快就睡著了。只有費舍爾在月光下睜開雙眼,漆黑的瞳孔中是濃重的一團霧,里面無數的情緒翻騰。 時隔多年,他終于再次聽到了z這個名字,他和弟弟的制造者,那個不負責任地把他們帶到這個世界上的人。 第二天,米勒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趕著在老師到來前翻詞典,尋找【沉沒】一詞的真正含義。 這時一個身影站在他身邊。那人一身規矩的小西裝,牛皮小鞋子擦得亮晶晶的,仿佛能從上面倒映出人影。他低著頭,卷曲的頭發柔軟地垂下,認真看著米勒蝦米一樣趴在桌子上,翻動著那些泛黃的紙頁。 “你在找什么詞?” 米勒被嚇得一陣,扭頭看見來人,這才放松下來, “我想知道,【沉沒】是什么意思。” 雖然和班里的絕大多數人不親近,可德米安卻偏偏讓米勒心安。不知為何,他覺得德米安和哥哥在氣質上很像。 然而即使如此,他們之間也說不了幾句話。德米安是藝術生,總是在為帝國畫宣傳畫,難得見他來上過幾次課。聽其他同學說,德米安以前很受元首重視,只是在他畫出幾張受詛咒的畫后就遭到了冷落。如果不是這樣,他本該是最受歡迎的班級之星。 然而得罪了元首還能安然無恙,本身就說明了德米安的不凡。眾人看他又敬又畏,又害怕和他走得太近自己惹禍上身,于是德米安便總是和眾人保持微妙的距離。只是連米勒都看得出來,大家還是很喜歡德米安的,只是不口頭上說而已。 至于他和哥哥,簡直是被強行塞進這間學校的異類。來的時候甚至沒有正式批文,只有魏瑪教授和某張上層手寫的紙條,而那張紙條在院長查看后就被當場撕毀。 也正是因此,每次在發什么東西的時候,名單上從來沒有他們二人。他們不得不想辦法自己搞來教材,筆記本,制服等等。幸虧哥哥能干又有才華,不時地還去餐廳打工,這才給二人掙來衣食。 院里的其他人都把他們的無身份歸咎為上層官僚機構的臃腫。再說了,在他們看來,這兩兄弟無非就是小孩子,就算沒登記,也惹不出什么事情來,漸漸地大家也就默認了他們的存在。 可米勒知道,其他孩子們只是容忍他們的存在,并不接納他們。容忍和接納之間,隔的是一條深深的鴻溝。 “沉沒的意思,就是在水面下。”德米安說,綠色的眼睛貓一樣閃爍著, “你怎么突然問這個?” 米勒忽然想起了勃蘭特軍官那個關于老鼠和沉船的比喻,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那么,如果一艘船沉沒了,船上的人會怎樣?” 米勒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他覺得自己心里藏著一種巨大強烈的恐懼,昨晚偷聽時候的那種不安仿佛鱷魚一樣慢慢浮上水面。 德米安頓了下,以一種奇怪的語調說, ”會死。” 米勒紅潤的臉忽然變得像是灰燼一樣慘白,仿佛忽然意識到什么嚴酷的事實。德米安從未見過米勒露出這種表情,在他的印象里這個孩子永遠是健康的,活潑的,積極向上的,這種仿佛溺水之人一般絕望的眼神并不適合他。 難道是他聽說了什么?這個關于沉沒和船的故事太過隱晦,也太過晦澀,仿佛隱隱間指向某個房間里的大象,某個不可見的利維坦。 “你,怎么了?你聽說了什么?”德米安壓低聲音,并故意用身體擋住其他人的視線,z這樣別人便無法從他們的唇形中讀出他們的對話, “米勒,是不是你哥哥跟你說什么了?” 對德米安來說,從小時候開始,這間保育院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迷宮,無數的禁忌和規則被精心地設置好,為了隱藏什么東西。 直到那年元首巡禮,德米安第一次出去,他才意識到,他們就是其中的小白鼠。 從那之后,他的畫作里不再出現鮮艷溫潤的鮮花和美麗面孔,取而代之的是枯骨,絕望地伸向天空的手,以及玫瑰花一樣被斬斷的頭顱。 那些畫作一經完成就被老師們鎖到了柜子里,放在陰暗的角落里任憑老鼠啃咬歲月蒙塵,永遠不會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他曾經試圖把這個秘密和自己最親近的男孩分享,可是第二天,那個男孩就消失了,一個新的男孩頂替了他的名字,坐在他的座位上,其他孩子也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 自那以后他從未見過那個男孩。于是漸漸地,他明白了自己胡亂說話的話,就會有人因為他死去。 原來秘密可以殺人。 他暗暗地想過,也許有人早就發現了這個秘密,只是不說出來。 也許大家都發現了,只是沒人敢說,因為所有人都不想死。 即使他站出來,大聲呼喊,又有什么用呢?憑他們一些孩子,怎么能反抗帝國?帝國有荷槍實彈的軍隊,而他們連把餐刀都沒有。 于是他冷眼旁觀,心里知道自己看似對一切漠不關心,實際上卻是無能為力。 他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痛恨所有把他們當作試驗品的人,痛恨自己還要掩飾這種痛恨,而在表面做出彬彬有禮的樣子來,還要違心為他們畫畫。 這一切的犧牲一切的遮掩,只是為了讓自己茍且偷生,他從心里唾棄自己的軟弱。 可他能怎么辦呢?他覺得自己身處一間鐵籠,身邊的人小白鼠一般沉睡或者裝睡,或許還在做著美美的夢。而他醒來了,同時意識到籠外有一只鐵手,那手隨時可以掐斷他們的脖子。這時候把其他人叫醒,讓他們和自己一樣承受這種無法言喻的恐懼,又有什么用呢?只是白白讓他們受苦而已。 可費舍爾不一樣,從那個黑瞳孔的男孩一進來,他就知道對方是同類。他從對方身上聞到了和自己相似的氣息,那人的瞳孔中仿佛結著冰,透著一股冷漠和不近人情。 從那人身上,他看到了自己。從那時候開始,他覺得自己似乎不那么孤苦無依了。 米勒則不同,雖然聰明,卻表現得和其他普通孩子沒什么區別,甚至要更加天真善良。德米安知道那是因為有費舍爾在暗中保護弟弟的緣故,他有時候也會幫忙,只是做得不為人知。有時候他很羨慕米勒,所謂無知者有福。人一旦知道了生活的全部面目,就再也無法以單純的眼光看待世界,取而代之的是冷淡和憎惡。 米勒不怕孤立,因為有哥哥陪他說話。米勒不怕欺凌,因為哥哥總會趕來救他。米勒從來不哭,只有在費舍爾出現的時候,他的眼淚才會像豆子一樣掉下來,本來平靜的面龐在看到費舍爾的時候忽然就傷心得不得了,委屈地皺成一團。 大家羨慕的不僅僅是米勒有個哥哥,更多的是,為什么他們沒有個米勒這么個如珠如寶的弟弟。如果費舍爾不在,那么安慰米勒的就是他們。他們也不用費盡心思地欺負米勒,只是為了多得到小孩的一點點關注,最后還被當作反派惡人一樣被趕走。就算他們好聲好氣地和米勒說話,把最好的東西端到米勒面前,可米勒前一秒還好好和他們說話,下一秒看到哥哥就立刻跟在哥哥的身后,仿佛粘人的小尾巴,再怎么好的東西都不能讓他的眼神多停駐一秒。 但是米勒現在看起來臉色如此難看,難道是費舍爾跟他說了什么?可是那可是最寵弟弟的費舍爾,他要說早說了,何必等到現在? 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一定有什么事情發生了。德米安忽然想到昨天突然到訪的軍官們,心下微沉。 “是外面來的那些人?” 米勒的瞳孔猛地緊縮,然后慌亂地轉移視線,手忙腳亂中連字典都被打翻在地。 “你們在干什么?”有人在他們身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