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巳時
剩下的人已經徹底嚇傻了,剩下的那個志愿軍和他的家人被拖到堂屋中間,良久,像是元神重新歸殼一般,依偎在一起,爭先恐后地磕起頭來。 他們淚流滿面,哀哭不止。 地上兩具鮮血淋漓、漸漸冷卻的rou體被人面無表情地丟到墻角去了,一對深愛彼此的戀人像是垃圾一樣被堆放在角落,誰也不能再溫暖誰的體溫。 猩紅刺目的液體染了滿地,有心的人恐懼,有情的人嘆息,無心無情的人漠然無視。 兩個干事剛剛走近他們,這兩個痛哭流涕的人便驚恐地嘶啞尖叫起來。 夏棉忽然輕輕喚了一聲,“林岑朗。” 林岑朗收回冰冷的視線,捂著夏棉的眼睛,輕輕覆到他唇邊:“棉棉,怎么了?” 夏棉還在發燒,他的聲音很氣弱,啞著嗓子低聲道:“不管是誰,你放了他們吧……”他咳了一會兒,喘了口氣,艱難道:“什么懲罰,我可以替,放了他們吧……” 他已經不在乎這條命了,從小到大受過的毒打、吃到的苦頭沒有哪一個是常人輕易能忍得下去的,既然他已經遍體鱗傷了,也不介意再往這塊爛rou上面鞭笞一些酷刑。 沒什么,忍得下就忍,忍不下便死,已經沒什么了。 林岑朗垂著眼眸,安靜得有些異常了,他柔和的笑意僵在臉上,古怪又詭異,看得人脊背發毛。 剛才AO纏綿悱惻的生命終章未能打動他分毫,在這一刻,他堅不可摧的心臟輕易被夏棉擊潰。 他有一種悲憤,夏棉如此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可更多的是懊悔和心疼,他已經將絕望太滿的夏棉,折磨到了如此不在乎自己的性命的地步。 夏棉什么都不看,便本能地將譴責的矛頭對準了他。 其實,哪怕夏棉只是動動嘴皮子,他都可以滿足他的任何要求,哪怕是將這兩個人好生供起來養老送終都可以,不需要搭上他的性命。 但夏棉已經完全不信任他。不信任他對他的好,不信任他是真心喜歡他。 他自甘卑賤,只把自己當成他手中的小丑玩偶。 這個心軟至此的人,林岑朗忽然體會到他曾經對他究竟是多惡劣,才讓懷疑和戒備成了他的本能。 嘗盡了自己種下的苦果。 林岑朗抿唇看了他一會兒,還是掩飾道:“別多想,發燒燒糊涂了吧這是……再說了,你的命是我的,我怎么舍得讓你交給別人……” 他起身,副手剛要伸手去接,被林岑朗冷淡的視線一掃,立刻訕訕收回了手,暗罵自己多此一舉。 林岑朗又將他抱回了夾層小屋,放到榻上之后喂了幾口水,又叫他喝了一次退燒藥,神情柔和,完全看不出方才絲毫的嗜血煞氣,他撫摸著夏棉的臉頰:“再睡會兒吧,睡醒了燒就完全退下去了。” 夏棉本就尚不大精神,喝完藥之后,又迷迷瞪瞪地昏睡過去了。 林岑朗方才回到前廳,只是他這次拇指托腮,食指在太陽xue上一下一下慢慢敲打,雖然仍舊面無表情,但似乎有些微妙的難以言說的不同。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心里不痛快了,就在他們正在揣測接下來這一對會受到怎樣更殘暴的酷刑之時,林岑朗忽然開口了:“知道怕了?” 地上的兩個人搗頭如蒜。 林岑朗微微頷首。他此刻心情不大好,連話也懶得說,沖身邊的副手使了個眼神,那一對人在聲嘶力竭的悶聲哭喊中被強行分開了,只不過那個Omega重新被綁回到了柱子上。 僅剩的那個志愿軍跪伏在地上,臉色蒼白,五大三粗的人硬是瑟瑟發抖。 一個干事上前,點開了手機屏幕,放在他眼前,剛才那個志愿軍和他的伴侶芙妮塔的慘不忍睹的噩夢再度一幀一幀在他面前重現,伴隨著撕心裂肺的悶聲哀嚎。 這個志愿軍雙眼血紅,淚如雨下,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同伴又在眼前被殘忍地殺害了一遍。等放映完,他像是靈魂離體了般,跌坐在地,半天沒有反應。 “這只手機,你可以帶走”,林岑朗終于開口了,他用下巴指了指那邊戰戰兢兢的老弱病殘,“剩下的人,他們的志愿軍家屬也應該學習學習,什么叫‘怕’。” 地上的Alpha呆滯地看著眉目冷冽高高在上的林岑朗,連丁點憤怒都沒有,只有戰栗的恐懼。 林岑朗實在是會搞馴化這一套,用痛苦將人的恐懼無限放大,再用威逼利誘的方式給人洗腦,叫人放棄抵抗,低頭順從,甚至忠心耿耿。 將人的心理弱點拿捏得死死地。 “要是還想救這些人,就偽裝成河國人,在一周之后的京、甌、河多邊會議前夕,將阿亞察克做掉,其他國家的大使和領導人,除了河國,想做多少做多少。” “但有一點,絕對不能暴露真實身份。” “我會派人暗中監視你們,別想耍什么花招。” “奧,對了,如果不想救這些人了,隨時來告訴我,我這別的沒有,刀倒是多得是,一人配一把不成問題,保證不會交叉感染。” 地上的Alpha滿臉蒼白地接過手機,雙眼重新被緊緊蒙上,在家人淚眼朦朧的注視中,游魂一樣地被牽下山,去背叛他們的軍隊和信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