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朔月 上
生病了,頭痛欲裂,忍不住要自殘自殺的欲望。這兩天被綁了好多天,一直沒能動筆。 不知道寫得怎么樣,但每一個字都是我認認真真用心去寫的,我知道這種在海棠抒發感情寫劇情的行為很可笑。 有人可能會不耐,有人可能會掠過,但是我知道有人一定會認認真真地去感受我的文字,和我在文章里進行交流。 寫得好不好,寫得怎么樣,我希望寶貝們能給我點反饋。 批評也好,贊美也罷,我想聽聽你們對我構建的這個虛擬世界的看法和聲音。 感謝。 PS:這是第一更,后面還有一更。因為太長了,一章放不下,只能這么不太順暢地從中間割斷分成兩章。別落下了。 飛機從對流層一直穿越到平流層的時候,太陽離得很近,似乎伸一伸手就能碰到,云朵一團團地簇擁著。 海一樣的藍天卷著浪花一樣的云朵,托著人在云海中翱翔徜徉。上一次夏棉這樣乘著飛機在天空中飛翔的時候,他同樣也是這樣貼著窗,看著外面金燦燦的光、白綿綿的云和水藍藍的天,心中滿是忐忑不安的期待、向往和激動。 因為那邊是他的哥哥,他的墨墨,他魂牽夢縈的愛和家。 不過短短將近一年的時間,一切卻都已經物是人非。 他仍舊偏頭靠在窗上,心里想的卻是從這里跳下重重云霄的感覺—— 他的身體會穿過層層綿軟的云朵,急速呼嘯的風會將他的頭發吹得凌亂飛舞,身上的衣服高高鼓起時獵獵作響,每個細胞都被清風清潔蕩滌,從此可以自由自在地清透而暢快地呼吸。 負傷過重的心臟在一陣酣暢淋漓極致的加速沖擊中,終于可以暫停疼痛。隨后,永永遠遠地沉沉睡去,不再疼痛,不再倦怠,不再沉重到血rou迸濺沉重到無法呼吸。 那應當是 rou體和靈魂都的到解脫的感覺。 林岑朗時不時地抬眼去看一動不動的夏棉,那種痛苦到疲憊的氣息幾乎已經無法掩蓋。 這種漠然和麻木,并沒有讓林岑朗有丁點的惱火,而是一種復雜古怪的感覺,像是…… ……想念。 他有些想念。 想念什么? 蔚藍海洋與金色沙灘? 橙紅扶桑與星羅棋布? 可能…… 還有冰糖葫蘆與玫瑰花田? 最可能,是那時那場景里那人鮮活明媚、溫軟甜蜜的樣子。 林岑朗抬手按了按那顆左側眉峰上的骨釘,褪色也好,枯萎也罷,這都是他造成的,這都是他原原本本想要的。 出了點意外,生平第一次前所未有的一種意外。 他以為的用來折磨俞驍最趁手的利器,卻好像是雙刃的,割得他也不大自在。 他不承認后悔,不承認是很難受,不承認心軟,只肯承認只是不自在,一點點不自在。 車子在書咖前停下,夏棉推門要下車,林岑朗倏地攫過他的手,還在掌心和手腕處曖昧地摩挲了下,夏棉手里就多了張銀行卡和新手機。 “我想你應該需要。乖乖的。一周之后我來接你,別想著耍什么花招逃到俞驍那里去。” 夏棉捏著那兩塊方方正正的東西,恨不得用那張卡割下林岑朗的頭,從喉結直穿腺體,然后再用那只手機把他掉落在地的頭砸得粉碎。 但恨歸恨,惱怒歸惱怒,他不是天真愚蠢的傻子,身無分文,自然就不得不向現實低頭。 這樣也好,他已經不想不計回報地去幫助一個陌生人了。 因為可能會引火上身,因為可能會被恩將仇報。 最好是這樣的交易關系,金錢關系。他提供腺體液,而林岑朗支付醫藥費而已。 盡管這交易關系跟他與俞驍那時的交易關系給他的感覺很不相同。說不上來說不清楚的不同。 夏棉捏著那兩樣東西要下車,似乎和垃圾多呆一秒都熏得人惡心作嘔。 一只大手忽地捏住了他的后頸rou,再次制止了他的動作,帶著點狠勁地揉揉捏捏。 像是野獸的蹼爪按住獵物后,在瀕死前的玩樂逗弄,危險陰鷙的氣息詭異地流淌鋪張開來,像毒蜘蛛的絲一樣黏黏糊糊絲絲縷縷地將獵物糾纏絞緊,勒在咽喉處的細線稍一用力,就能將人的脖頸生生齊齊削斷! “惹火了我,就別再惹我。” 林岑朗留下這么一句意味莫名又深長的話。 夏棉忍著惡心的幻覺,不耐而嫌惡地甩開那只手,推門下車。 林岑朗抬眼看著那家書咖上面兩個云朵一般的大字,“棉棉”,眼眸和心臟里翻涌起極為復雜的東西。 再怎么煩躁,再怎么否認,“棉棉”確實比“小夏”要親昵多了。 吐出“棉棉”這兩個字的時候,唇舌間都好像裹著纏纏綿綿的融化了的棉花蜜糖,拉扯甜甜蜜蜜黏黏糊糊的糖絲,旖旎又繾綣。 原來,這就叫自欺欺人。 可那又怎么樣。 棉花注定是屬于郎朗盛夏的。 林岑朗的視線從那兩個字上懶懶收回,不屑地淡淡笑了笑,“開車,去堇色弦聲。” 現在是下午兩點,正是一天中最為炎熱焦躁的時候,書咖里的人很多,躲在里面吹著空調,邊品嘗著醇香的咖啡,邊沉浸在書中的世界,愜意到讓人的每個細胞都在醇厚絲滑的咖啡香和書香里舒展呼吸,懶洋洋得不想動彈。 夏棉躲進店對面的一家肯德基里,隔著兩道窗和夾在中間的柏油馬路,卻似乎能將江雪墨的一顰一笑都看得一清二楚,就連那雙天生含笑的月牙眼、還有他眉峰上那顆像暗星的小痣,似乎也能看得清楚明晰。 那尾調像茉莉、高貴又雅致的依蘭香似乎就盤桓在鼻尖,還有那總是清淡溫雅又纏纏綿綿的“棉棉”似乎就一聲又一聲地縈繞在耳畔。 一開始帶著奶呼呼的童音,再到變聲期時的略微沙啞低沉,再到后來的清澈溫軟……每一聲,他似乎都能回想起來,每一聲都如在昨日如在耳畔。 然而,最終,那凄厲慘烈的一聲聲“棉棉!”“棉棉!”“夏棉啊!”,他卻沒能聽見,一聲也沒能聽見。 又或者說,時隔了半年,時隔了永遠無法倒流逆轉的永遠,才遲遲聽見。 夏棉的唇瓣緊繃到肌rou都不受控制地抽搐顫抖,稍微開一點縫隙,就會忍不住哭著一聲聲回應那一聲聲呼喚。 江雪墨的眼睛天生含笑,夏棉的嘴唇天生上翹。 但含笑的眼睛如今總是滿滿盈盈的水霧,上翹的嘴角現在總是苦澀不堪地下垂。 上天饋贈的那點柔柔軟軟明媚甜蜜的笑意,在這短短的二十余年的塵世人間,不知不覺地被抹殺干凈了。 guntang的水漬頃刻間漫了滿臉,滑落到下巴上的時候,馬上又變得冰涼。 KFC里人來人往。 辦公的人喝著咖啡拿著電腦噼里啪啦,聚餐玩鬧的人歡聲笑語,拿著電話揮斥方遒的人語速快得追得上股市的跌宕起伏,幾個字就可以掀起股市的風云色變。 只有一個單薄得可憐的人縮在窗角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腦袋向對面張望。 望著近在咫尺,卻又遙遠得可望而不可即的那個地方。 他的心臟在放聲大哭,眼淚卻潸然朦朧得默然無聲。 街對面江雪墨拉花的手重重一抖,一陣強烈的心悸和痛楚在胸口轟然炸裂開來。 他猛地回頭向街對面看過去,夏棉就在那里淚眼朦朧地哀哀地望著他,像是一只眼巴巴等待歸巢的倦鳥,瘦骨伶仃,疲憊不堪。 咖啡杯被他霍得撞倒了,摔碎到地上響亮的脆響遽然在靜謐的書咖炸響,嚇得全都安靜入神的人俱是一個激靈。 但他卻什么也察覺不到,風一樣、瘋一樣地沖向對面。 我錯了。 我不該向任何人妥協;我不應該將你小心翼翼、費盡心思保護了這么多年的自己就這么拱手讓出、胡亂作踐、引頸受戮;我不該為了報復俞驍、為了讓俞驍也不痛快、為了讓俞驍也如油煎火烹,故意對你說出那樣狠心至極、傷人傷得體無完膚的字眼。 我錯了。 這并不過分寬敞的馬路,卻因為車流川流不息,像是隔了萬水千山,似乎永遠也到達不了對岸。 尖銳的剎車聲和撞車聲接連不斷地響起,司機的怒罵此起彼伏,骯臟到不堪入耳。 但跌跌撞撞的人卻什么也聽不見,踉踉蹌蹌的人淚流滿面。 原來,追逐一個人是這樣的令人悲傷絕望,是這樣的令人心急如焚,是這樣的令人痛到撕心裂肺。 夏棉可是穿著單衣赤著腳,在風雪呼嘯的寒夜里,追著他一路跑了千米,跑到精疲力盡,追到徹底粉碎。 我錯了。 我真的錯了。 江雪墨哭得像個迷路的孩子,無助到絕望。 尋找他那朵在黑暗里默默溫暖了他許多年悄悄保護了他許多年、卻被他吹走拂散的白白綿綿的小棉花。 而當他終于翻山越嶺般穿越重重兇險無比的障礙抵達對岸時,那朵小棉花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仿佛剛剛的一切都只是幻覺。 可信息素同樣封頂的Omega卻聞到了那殘余的木樨和梅子味。 清晰,又熟悉到深入血液和骨髓。 江雪墨搖搖晃晃地站在那個窗邊的角落,捂著嘴巴,攥著心臟蹲了下來。 依蘭香咸澀地滴滴答答落下來。 和花果香絲絲縷縷地交融在一起,宛若天生。 那曾經是生命與生命都緊緊生長在一起、纏繞在一起的味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是“夏棉與江雪墨”的味道。 你回來啊,棉棉。 江雪墨哭得無聲,滿是撲鼻的血氣。 我帶你走。 哪怕是回到那窮困潦倒、昏暗陰郁的溫城,也不要在外面的世界了。 那里只是皮rou之苦,這里卻是剜心剔骨。 你回來啊,回來。 我帶你走。 我們再也不來外面的世界了。 回來啊,我的棉棉。 而他呼喚的那個人蜷縮在KFC的兒童房里,食指在窗上一點點勾勒那單薄纖瘦的背影,心碎得眼睛血紅,卻不敢再流半滴花果味的淚,“墨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