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前夜(四)
褚時立和任泰安都是Alpha,俞驍信息素里過于濃重的的悲傷自然能被他們清晰地感知到,一貫冷硬強勢的人那樣彎著腰靠在別人的肩膀上,甚至還在極其壓抑地顫抖,如同狼狽落魄的一條斷脊狗悲傷絕望地哀求自己的主人能睜開眼摸摸他的頭,看得人鼻子發酸眼圈發紅,難受得要命。 任泰安這會兒醒過神來,愧疚得厲害,既是對夏棉也是對俞驍,悄無聲息地出了病房找醫院給重新安排了一套雙人病房。 已經是子夜,夏棉昏睡過去超過24個小時還沒有醒來,俞驍不安地在病房里來回打轉,每隔一會兒就要去請大夫逼問人家夏棉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醫生已經把那套說辭重復了無數遍,最后干脆躲起來不見人了。 子夜時分,遙遠的幾顆稀疏明星閃了幾下像是沒了電便滅了下去,月亮也藏起來不想見人,幾只野貓在春天溫暖蠢蠢欲動的夜晚里聲嘶力竭,驚得樹上安睡的鳥兒撲棱棱地起飛罵街,但這一切都傳不進隔音良好的病房里。 俞驍沒躺在床上,他一直坐在夏棉的身邊,一雙眼睛像是血月之夜,猩紅又沉郁,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突然,被他一直收在掌心的那只手細微地顫了顫,俞驍激動地湊上去沙啞地輕喚:“棉棉……” “唔……” 長睫顫動半晌,夏棉才緩緩睜開了眼,入眼是預料之中的一切,感官卻是超出預期的疼痛,他已經精疲力盡得沒有半點力氣去感知了。 那種從靈魂中透出來的倦怠和痛苦將俞驍的喉嚨攥得發出“咯吱”斷裂的響聲,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前額上的青筋暴起,兩把錘子一下一下狠厲敲著他的太陽xue。 短短七個月左右的時間,他們兩個已經經歷三次這樣的時刻,夏棉的狀況一次比一次凄慘,俞驍握著他的手湊到唇邊,尋求安撫似的來回摩挲他的指尖。 干燥起皮的唇瓣摩擦過指腹,夏棉的手指反射性地蜷了蜷。“俞驍……”他的視線往他的胸膛腰腹上落去,紗布從病號服領口中露出來一部分蹤跡,“你的傷還沒好……回去躺著休息……” 忽然之間,手指傳來溫熱潮濕的觸感,一片一片,迅速蔓延,夏棉抬眼望去,瞳孔微微放大。 俞驍,居然哭了。 guntang的眼淚順著他蒼白鋒利的臉龐一滴滴落下,他的面部肌rou在細微地抽搐著,腮幫子咬得死緊,太陽xue處的肌rou都緊繃繃的,卻沒發出一點聲音。壓抑到令人無法喘息的哭法。 像是大滴猩紅的血珠被吹毛斷發的利刃之鋒凌空削斷成兩瓣,血淋淋地滑過那鋒利銳利的面頰,直截了當地讓人感受到他鮮血淋漓的痛苦。 夏棉仍舊看不清俞驍原本的臉龐是什么模樣,但不妨礙這無可自抑的悲痛清晰深刻地傳遞過來。 他沒見過俞驍哭,或許是在他的印象里,這樣一位嚴肅冷硬、堅毅剛強、揮斥方遒、叱咤四方的大將軍應該從不會有這樣的軟弱時刻。 明明是槍林箭雨里踏著血海尸林走過來的人,明明是遍體鱗傷卻眼都不眨地奮勇殺敵的人,怎么此刻就忍受不了地哭了呢。 夏棉的手動了動,手指輕輕擦過他兩頰的水漬,“腺體還疼嗎?” 溫軟又沙啞的聲音像是春日沉醉的晚風,每一吹,就將俞驍的心拂得越來越皺。 “我寧可直接死了……”這句話沙啞得已不似人聲。 “你不是說……要保護許許多多個像我一樣的人嗎……你死了,怎么保護……”燈光下,那雙眼睛疲憊得不像樣,卻是如此的澄凈透亮,仿佛無論經歷多少磨難坎坷都不會沾染丁點污垢雜質和人間滄桑,輕輕柔柔地落進俞驍眼里,一下子就讓人淚濕滿襟。 俞驍得到了他一直想要的來自夏棉的守護,卻是如此的痛苦不堪,他愛戀著那火一般熾烈、水一般柔軟的毫無保留的盛放姿態的時候,卻忘記了,張開雙臂挺身而出的人,是會受傷的。 他是軍人,每一次的戰斗都抱著必死的信念,奮不顧身地廝殺、視死如歸地搏斗,在戰場上英勇就義被認為是上天寶貴的饋贈,被認為是軍人至高無上的光榮。 但是,這種信念早就因為夏棉的出現豐富了厚度,既要慷慨赴死也要熱切求生,因為他還有一輩子想要和夏棉纏纏綿綿。 可這信念到今天再不能堅定再不能純粹,他的腺體認準了夏棉,他的心臟認定了夏棉,他的生命綁定了夏棉,一朝橫行無忌地肆虐讓自己的腺體受傷,心軟如夏棉純善如夏棉,便會為此替他在鬼門關里走一遍,刀山火海,油煎火烹。 他不知道在以后的戰斗里他還會不會大義凜然無所畏懼地玩命,他有了牽掛,長出了軟肋,有了心頭軟rou,便有了掣肘,有了顧忌,束手束腳,前瞻后顧。而他居然為此,想放棄這天生的使命,想脫下這一身融進他皮rou里的軍裝,想擦去這嵌進他靈魂里的兩個大字——軍人。 只為了一個人,只為了他的棉棉。 他不想再保護成千上萬像夏棉一樣的人,只想不辜負他唯一一個絕無僅有的愛人。 “棉棉……”俞驍與他十指相扣湊在唇邊一下一下地摩挲親吻,guntang的眼淚一滴滴砸在夏棉瘦削的手臂上,灼熱得讓人靈魂戰栗,“我愛你,棉棉,我愛你……” 他無數次設想過告白的瞬間,有聲勢浩大的三軍儀仗隊,有盛放的棉花與火熱的玫瑰,有絢爛的煙火有浪漫的燭光,有沉醉的晚風有悅耳的歌謠,完美的一切將完美的人完美地拿下。 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是這樣簡陋的場合,落魄的狀態,毫無準備的時刻。 在他的設想之中,夏棉會有些慌亂,但那不過是嬌媚的羞怯,夏棉會淚光閃閃,但那不過是感動到了極點,而他仍然保持著一位大將軍從容不迫、進退有度的儀態,居高臨下地鉗著他的下巴命令他:“愛我。” 他為了那么一點點頑固不化又脆弱易碎的尊嚴,蹉跎消磨了他們之間三年有余的光陰,無數個美好的時刻無數次絕佳的機會,僅僅因為他可笑的尊嚴和可笑的借口就這么被生生錯過。人生還有多少個三年有余,更何況,與夏棉相守便更覺短暫不夠。 而他現在就是這樣,以一條斷脊狗的姿態跪在夏棉眼前,滿身邋遢,一身狼狽,落魄又卑微地用唇瓣、用面頰不斷地去蹭主人的手,傾吐他那早就跌入塵埃里的傾慕和愛意。 他不要什么尊嚴更不要什么高傲了,一丁點都不要,他也裝不出冷硬逞不出強悍霸道,他只想要眼前的夏棉。 他顛三倒四地呢喃著,翻來覆去地一遍遍重復著,一刻不停地親吻著,像是要把那無數次欲言又止的愛意一夜之間傾吐出來。 “棉棉,我愛你……” “我愛你,棉棉……” 良久,夏棉都沒有說話。 被俞驍握著的那只手細細地顫栗著,那密密麻麻柔軟的親吻、滴答墜落的眼淚和不停重復的愛語,火熱交織,高溫不止,灼熱得將人燙傷,熾烈得讓人炫目。 他從俞驍的身上,看到了他自己,那個面對江雪墨時渴望到絕望、絕望到卑微的他自己。 期待、卑微、失意的他自己。 又或許,俞驍比他還要卑微還要絕望,因為跪在那里的,是生來應在云端的Alpha,是生來寧折不彎的一國大將。 這樣的一個人,如今跪在他眼前,用最低的姿態去乞求一灘爛泥,盼望著能被給予一些溫柔和愛意。 夏棉按了按自己的心臟,那里好像出了點問題,有細微的酸澀也有細微的痙攣,他好像在為俞驍難過,也像是在為自己難過。 如同他無法放任俞驍去死,也見不得他這落魄狼狽又卑微的模樣。 夏棉偏了偏頭,有水珠順著眼角滾落,這才發現枕巾上早已潮濕一片。 “你何至于如此呢……換了任何一個人被你這樣對待,不都會愛你愛到死去活來……” “我已經被你標記了,棉棉”,俞驍把頭輕輕靠在了夏棉的心窩上,“就在這里。” “我不要別人,我只要你。” 壓在心臟上的,像是一座山,沉重得讓人透不過氣,半晌他才輕輕抬起手,落在了俞驍的后腦勺上,輕輕拍了拍。 沒有接受,也無法推開。因為,那太重了。因為,那是曾經的他自己。 …… 兩個人在醫院養了半個月的傷病,Alpha身體愈合能力強,再加上腺體液里的信息素極純濃度極高,比直接標記的方式更為有效,身邊還有夏棉陪著,俞驍身心舒暢傷好得也快。 佘阿姨每天給做豪華病號餐叫人天天送來,恨不得一夜之間能給兩個人養胖三圈,夏棉本身就胃口不好,佘阿姨做得再好他也吃不下幾口,俞驍就給他撿出一碗來規定他必須吃完,吃不完就要親他。 當時醫生護士正在查房,任泰安和褚時立也在,還有上了年紀的姚叔也在場,一個個看著夏棉笑得意味深長,夏棉臉紅得滴血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等他埋著臉把飯吃完了,俞驍又捧著他的臉使勁親說這是給乖寶貝的獎勵,真是開了眼界了,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一朝表白,俞驍就如同脫了韁的野馬,哦不,脫了韁的瘋狗,徹徹底底地放飛了自我,一刻不停地纏著夏棉,各種親親摸摸摟摟抱抱的小動作簡直信手拈來,夏棉萬分后悔那天晚上沒把他推翻在地。 這天晚上,俞驍不知又哪根弦沒搭對,瘋了似的,夏棉剛一出浴室就被人連摟帶抱連推帶搡地壓到了床上,夏棉腦海警鈴大作,又顧忌著俞驍身上的槍傷不敢用力推,偏著頭一個勁躲閃落下來的吻,“你干嘛……俞驍!” 俞驍埋到人的頸窩里去,唇瓣一路上移吮吸廝磨,咬了咬人粉嫩的耳廓和耳垂,對著人的耳朵吹氣,啞聲道:“乖,讓我親一親。” 尾音都帶著顫。 “起開!誰要對你乖啊?!”夏棉擰著眉眼波一掃,剛洗過澡的人香氣暈著水汽,春日里細雨迷蒙過后的粉玫瑰似的,眼神都帶著風情萬種的鉤子,直接勾得俞驍心癢肝顫神志不清兩眼冒綠光。 夏棉皺眉看著身上這個愈發蹬鼻子上臉的人,想說他真是越來越沒有將軍樣了,剛張開口,野獸就找準了時機徑直攻城略地。 這段時間俞驍的確經常親他,不過都是在溫柔而克制的,只在臉頰和額頭上,褪去了兵匪氣,像個風度翩翩的紳士,今天這架勢則不然,唇瓣貼上來便狠狠地廝磨,沒兩下就往里伸舌頭,跟難纏的獵手似的,追著人的舌尖糾纏不放,唇內的每一寸軟rou都被細細密密地刮搔過,曖昧細碎的水聲時不時漫溢出來。 夏棉沒什么接吻經驗,根本招架不住,沒一會兒舌根和下頜就又酸又麻,委屈得想哭,喉嚨里卻發出某種小動物被撫摸下巴時發出的呼嚕呼嚕的動靜,俞驍聽見他軟軟糯糯的哼哼唧唧,一陣陣邪火燒得越來越旺,剛動完手術沒多久的腺體居然生龍活虎活蹦亂跳,熱辣辣的信息素沖擊波似的轟!地炸裂席卷開去。 幾乎是整棟樓的人都知道,有Alpha發情了,這會兒正勾著人做那檔子事呢。好多還沒完全標記過的小Omega當即腿酥的發軟,面滿朝紅,眼波含春,有些保守的老頭老太紅著老臉絮絮叨叨世風日下道德敗壞! 道德敗壞的人正對著心愛的獵物上下其手撩撥點火,寬松的病號服被撩到胸口以上,粗糲的大手從胸口一直撫摸到脊背和后腰,像撫摸什么絕世珍寶似的,來來回回流連忘返愛不釋手,夏棉早就沒了抵抗的力氣,小奶糕一樣軟得一塌糊涂,俞驍兩手從他的肚臍分開向后滑去,摸到背后兩個腰眼的位置上,不輕不重地往里一壓。 “嗯……”一聲嬌滴滴顫巍巍的嗚咽喘息就溢了出來。 俞驍勾著人的舌尖,模仿歡愛的動作在里面激烈色情地抽插,一邊吻一邊在他的腰眼處下流地揉捏按壓,夏棉臉紅得掐一掐都能冒出桃花汁來,水霧彌漫的眸子迷離又朦朧,看不清什么東西。 花果味越來越潮熱,越來越黏膩,像蜜一般抓一把都拉出黏糊糊的絲線來,全都被雪松味悉數吞噬入腹。 俞驍慢慢停下來,退出的動作刻意放得極緩,唇rou貼著人的下巴一路吻到人的耳邊去,灼熱的鼻息噴灑在夏棉的面頰上,在人的耳邊粗喘了一會兒,啞聲問道:“濕了沒?” 夏棉呼吸急促,因為缺氧造成的眩暈讓他遲遲回不過神來。 “嗯?說話”,俞驍用獠牙叼著人的耳垂輕輕地磨慢慢地咬,手掌還貼著那光滑細膩的身段緩緩摩挲,“濕了沒?” 耳邊輕微的麻養和刺痛慢慢喚回了夏棉的神智,凝滯的大腦開始轉動,待他反應過來俞驍在說什么之后,簡直大開眼界又羞憤欲死,“下流!” 以前兩個人上床的時候俞驍有些惡劣的趣味,比如讓他叫他將軍,比如讓他圍著條圍巾搖“尾巴”,但除此之外大約是蠻干類型的,幾乎很少說葷話,也可能是夏棉早早地就神志不清什么也記不得聽不見了。居然還有這樣的一面,簡直讓人瞠目結舌。 顯然他現在已經忘了俞驍那些“你自己給我出水”“被你的水弄臟的比這白的多得是”“不是讓你把人夾斷”諸如此類出自俞驍之口驚世駭俗的話了,自然也更不會記得他昏過去之后俞驍說的什么“你好緊你里面好熱吸得我都不想出來了”之類的葷話了。 俞驍在他耳邊低笑兩聲,磁性沙啞的嗓音有幾分慵懶的性感,徐徐地對著他的耳朵吹氣,“你肯定濕了,以前我一按那你就緊得我要死在你身上,還出好多水。” 一股熱氣直竄頭頂,夏棉頭都要冒煙了,他下意識并了并腿,一動,就有濡濕黏膩的東西從難以啟齒的地方往外流,他愣了一下倏然意識到那是什么,羞恥得簡直想挖地三尺把自己埋了。眼眸緊閉睫毛卻不安地亂顫,兩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無恥!” “害什么臊?”俞驍擦著他的腿根動了動,彰顯那硬邦邦的存在感,“我也硬了。” 夏棉閉上眼睛,干脆裝死,俞驍卻不肯放過人,湊在人耳邊吐氣如蘭地繼續不要臉地說葷話“你洗澡的時候我就硬了,你看我一眼也勾得我硬,有時候想你起來都能叫我硬得發疼……” “你第一次蹦到我面前我拿槍指著你叫你滾,是你太香了,我起反應了……” “我第一次看見你在浴室里洗澡的時候,就控制不住想標記你干哭你……” 他每說一句話,夏棉就一陣輕顫,整個人煮熟的蝦子一般紅艷艷。 “我帶你來仞城,根本就不準備用你來要挾江雪墨,就是看上你了想要你……” “你給我那點量都不夠我塞牙縫,要不是喜歡你心疼你,天天干得你下不了床……” “我以前經常挑你剛睡著的時候打電話,是因為你困的時候說話聲音像——” “別說了!”夏棉忽地抬手捂住了俞驍的嘴,羞憤得眼淚汪汪,俞驍微瞇起眼睛直接探出猩紅舌尖舔了一口,“被干狠了。” 夏棉一個激靈收回了手往外推人,委屈得不行,“你起開,怎么這樣……” 俞驍深深地看著那雙淚眼朦朧的眼睛,他愛夏棉的含嗔帶羞,也愛夏棉的又純又欲,“我只想對你這樣,控制不住。” 夏棉看了他一會兒,偏過頭去把半張臉埋進被子里,聲音變得甕聲甕氣,“我真的很累,我不知道該拿你怎么辦……” 做不到喜歡他,也做不到看著這樣一個人在情愛里受盡折磨最后凋零沉寂。 因為,他那樣愛過,知道那是怎樣的烈火灼心般的煎熬和痛苦。 離開江雪墨以后,他的一部分已經銷聲匿跡徹徹底底的死了,現在還留在這里的這個人還能不能算是夏棉,誰都無從知曉。 人死燈滅,他的時間靜止了,正如他無法后退一般,他也無法前進。 這種精神枯萎、靈魂凋敝的痛苦,他做不到眼睜睜地看著另一個人再嘗一遍。 歸根結底,他做不到讓現在的這個自己殘忍地殺死曾經的那個卑微又期待、失意又樂觀的自己。 真的很痛。 室內安靜了幾秒,壓在身上的人翻身而下將他擁進火熱的胸膛,“就這樣一直留在我身邊,被我愛著就好。” …… 轉眼到了出院的那天,正是五月初,初夏的時節,從早到晚都是暖洋洋的,鮮花盛放爭奇斗艷,空氣里都是裊裊花香,整天的讓人心情都懶洋洋的只想窩在陽臺上曬太陽。 車窗半開著,夏棉就枕在車窗上微微探出頭去,暖風裹著花香徐徐拂來親吻著人的面頰,他半瞇著眼睛享受這難得的愜意,烏黑的發絲在淡金色的陽光下隨風飛揚,俞驍自背后看著他,病懨懨的人在這樣的風光里看起來倒有了幾分生機活力,像是青蔥得能掐出水的嫩芽。 空氣中玫瑰的香氣越來越濃郁,抬眼望去原是靠近了景區。 俞驍心中微動,“前面右拐,去玫瑰莊園。” 副駕駛上的姚叔聞言,回頭詫異古怪地看了俞驍一眼,眼里凝著點什么復雜的東西。 褚時立緊打方向盤變道,“首長,現在正是玫瑰花期,今天又是周日,怕是人多啊。”他這兩天也看出來夏棉有些抗拒和別人接觸了,去這種人多的地方恐怕也無心游賞。 俞驍很久沒帶夏棉出去玩過了,他現在這個病的確是不適宜接觸太多人,可是總在家呆著對轉換心情有害無益。 “棉棉,我帶你去看玫瑰好不好”,俞驍的手落在他柔順的發絲上,一下一下撫摸,“我護著你,不會讓別人碰到你。” 得了一聲懶洋洋的輕嗯。 車子在景區附近停下,再往前就開不進去了,售票處的長龍甩到街尾去,大多是手牽手你儂我儂來看玫瑰花海的情侶們,其中還有不少銀發蒼蒼的老人。 遠遠地就能越過鐵藝柵欄看見里面一棟歐洲城堡似的建筑,被大片大片的玫瑰花簇擁著,像是迪士尼童話里公主和王子才能居住的地方,人在車里都被香得直打噴嚏,又或許是因為過于濃郁的童話般的浪漫氣息。 俞驍下車速度快,夏棉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車門就被打開了,一只寬大的手遞到眼前來,身著淺米色暗斜紋襯衫的Alpha正長身玉立地噙著淺笑看著他,頗有些風流雅致的紳士味道。 夏棉微微擰了擰眉,還是把手放了上去。 俞驍唇角上翹,牽著人一路往景區門口去,之所以不排隊,是俞驍想為夏棉破例一次享受一下軍人的福利待遇。 任泰安和褚時立在景區外等候,姚叔看著這個地方嘆了口氣,好多年沒來,也不想再進去看看。 這地方環境清幽,道路開闊,兩旁皆是參天的百年古樹,蔥蔥郁郁地一蓋,陽光只能透過不多的縫隙斑駁地灑下來,綠意盎然。或許是這份桃源般的清凈,氛圍使然,連游客都不過分吵鬧,賞賞美景拍拍照偶爾再竊竊私語一會兒,小商小販也不過分吆喝,帶著各種可可愛愛稀奇古怪的頭飾在游客中間展示。 “先生,給您男朋友買一個玫瑰花環吧”,一個頭戴著個玫瑰花圈的女人攔住了他們,“出來玩拍照什么的戴一戴多好看,有花冠有手環有指環,想要哪種你們隨便挑。” 她把手邊那輛自行車又往他們跟前推了推,一面板子上掛得滿滿當當,粉的、紅的、香檳色的、咖啡色的、寶藍色的……五顏六色一大串。 夏棉對這些不太感興趣,俞驍居然細細挑選起來,女人覺得有戲,熱情地跟他推薦,“您男朋友長得白白嫩嫩水靈靈兒的,帶什么顏色都出挑”,她說著還上上下下頗為贊賞地看了夏棉兩眼,“他今個穿的顏色淺,戴個粉的或者香檳色的可能最合適。” 俞驍還回頭看了一眼夏棉,淺杏色的薄毛衣袖口被他挽起來幾圈,露出兩截雪白瘦削的手臂,有些長的淺藍色牛仔褲乖乖地挽起一截褲腳,一身柔和淡雅的顏色配上那水彩畫似的秾艷明麗的五官,眼角眉梢都是水盈盈般的剔透瑩亮,背景里鮮花盛放樹影婆娑,往那閑閑一站,就是一株夏日碧色晴空下開得正好的小棉花,白凈、幽雅又不失嬌美艷麗。 “我不戴……”夏棉戳了戳他的胳膊,小小聲說。 貓咪撒嬌似的。俞驍喜歡他這些小動作。抓著人的手湊到唇邊親了一口,抬手摘了一個艷粉玫瑰指環用了點力握著人的右手給推進中指上去,“提前練習一下,艷粉最襯你”,又在指環上落下一吻,他做這些動作的時候自然而然毫不在意別人的眼光,灼熱的鼻息噴灑在手指上,夏棉有些不自在地蜷了蜷。 本以為這就完事了,俞驍又撿了個藍色的交給他,“幫我戴上。” 那老板笑瞇瞇地看著他們兩個,還有游客湊上來看這是在買什么東西,夏棉深知如果不遂他愿必定不會放過自己,一把抓過人的手急躁地給匆匆套上去。癟著嘴嘀嘀咕咕:“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大街上結婚呢……” 俞驍掏了錢勾著人的肩膀往前走,“我保證是在最莊嚴神圣的大教堂。” 夏棉埋下頭看中指上那枚玫瑰造型的小巧指環,“誰要跟你結婚……” 兩人在眾人羨慕的眼光里在軍人特殊通道免費領票,售票員大嬸戴著老花鏡一個勁兒地看俞驍和她手里那張軍人證,這么年輕,少將? 俞驍一轉頭,發現夏棉正偏著頭往外呆呆地打量,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兩三個人推著自行車桿子上掛滿了紅艷艷的冰糖葫蘆。 “想吃那個?” 一只大手落在了夏棉的后頸上捏了捏,夏棉搖了搖頭,俞驍又直接強勢地勾著人往外帶,“就是包圓也可以。” 賣冰糖葫蘆的商販迎上來,“吃糖葫蘆啊,剛做的,橘子、草莓、山楂、香蕉什么口味都有,吃哪種?” “一樣來一——” “俞驍。”夏棉及時制止了他,轉身去了靠在一邊一直沒動作的老人那邊,抬手拿了一串山楂糖葫蘆,俞驍比對了兩眼倒覺得夏棉手上的這串還不如剛才那邊的人的好,掏了錢遞到人眼前那人卻遲遲不接,夏棉從他手里接過直接放進了那老人粗糙的手心里,那老人緩緩抬起眼來,眼睛黑洞洞的沒有焦距,俞驍才知道為什么夏棉從剛才一直在看這邊,他忽然心里難受得慌,夏棉能如此敏銳地察覺到這老人的問題,是因為他也算半個盲人。 他也沒要找零,帶著夏棉進景區去了。 這城堡是上個世紀留下來的建筑,幾經輾轉,最終主人捐獻出來免費對外開放,上百年的紫藤杉和黃楊被園藝師修剪成各種造型,直通城堡的是一條長長的綠植做的心形拱門,兩側就是大片的玫瑰花田,一望無際,石板小徑以城堡為中心呈放射狀舒展開去,走到哪里,都是香風柔霧,都是花團錦簇。據說設計成這樣,是因為這城堡的第一代主人的夫人信息素的味道是玫瑰,天生浪漫到骨子里的香氣。 夏棉和俞驍沿著正中的甬道慢慢往里面走,一朵朵嬌艷的紅玫瑰開在墨綠色的灌木枝葉上,密密地交織在一起,美得讓人目不暇接,每一塊花圃前還立著木牌,上面寫著花的品種和詳細的介紹。卡羅拉、皇家胭脂、紅色伊甸園、王子、珊瑚玫瑰、薩沙九零、男爵、達西、LD布萊斯維特……千嬌百媚,但全部都是紅色玫瑰,海一樣的延展開去,只一眼,就美得震撼人心,濃郁的香氣各有不同,層次豐富,呼吸時唇齒間都能嘗到香甜。 游客很多,有的甚至穿著打扮成中世紀貴婦人的模樣在里面拍照。夏棉半個身子都被俞驍攬在懷里,有人從他們身邊經過時,俞驍會把他摟得更緊一些。 走到中間部分時,被張揚熱烈的紅色充斥的視野忽然一亮,兩側皆是溫暖明亮又沉靜內斂的金橙色,花瓣豐富的橙色艾瑪漢密爾頓夫人,濃烈的葡萄和柑橘混合型的水果香氣,在整片熱辣如火的獵獵紅色中無論是色彩還是香氣都別具一格、獨樹一幟。 “僅有的這兩片異色是這城堡第三任也是最后一任女主人留下的,第一代女主人的信息素是強香型的玫瑰香,性格熱情也最喜歡紅色……”他們在那片橙紅色的花叢前停下腳步,俞驍一手攬著夏棉,一手輕撫著一朵花緩緩道。 “一開始這里整座園子都是紅玫瑰,第二任主人接手這園子沒多久就被第三任收購了,他沒來得及按照自己的喜好改變原貌。第三任女主人的信息素其實是柑橘味的水果香,當時她和男主人兩人還未在一起,男主人為了追求她、哄她開心買下這座莊園,將其中兩片改種上了水果香氣濃郁的金橙色玫瑰……后來女主人被他打動,兩個人便結了婚。” “在所有橙色玫瑰中選擇艾瑪漢密爾頓夫人這樣一品具有戰爭紀念意義的花,也是因為男主人自己是一名軍人,他把自己比作海軍上將納爾遜勛爵,而把自己的夫人比作艾瑪漢密爾頓,本意是想告訴自己的妻子:你是我心中最明媚動人的夢中情人……” “他的夫人一開始很喜歡,卻在臨終前將這片花毀得一片狼藉,因為歷史上的艾瑪漢密爾頓在遇見納爾遜勛爵之前是個風流的交際花,戰爭爆發,兩個人在戰火淬煉中心心相印狂熱相戀,但她終其一生都未能嫁給納爾遜,只是他的情人,納爾遜勛爵犧牲的時候,她甚至被納爾遜家族的人攔截在外,無法出席愛人的葬禮,最終顛沛流離孤獨死去。” 金色的陽光在橙色的花朵上流鍍,枝葉繁茂墨綠,色彩濃郁而細膩,像是一幅光澤度飽和溫暖又極有質感的油畫,俞驍半垂著眼,融融的光輝在他的臉龐躍動,睫毛和臉上細小的絨毛都被鍍上了一層鎏金色。 夏棉仔仔細細看完木牌上的花種介紹,只寫了品種和生長習性和特征,“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呀?” “……這座城堡的第三任女主人是我的母親。”俞驍緩緩轉過頭來,臉上并沒有什么表情,沒有懷念也沒有哀傷也毫無失落。 夏棉一怔,他知道俞驍沒有母親,那是有一次俞驍去高原雪山地區出任務,回來渾身生了好多凍瘡之后,夏棉每天勤勤懇懇地給人擦凍瘡膏,臨走之前還逼著人穿秋衣秋褲,俞驍突如其來地極其不配合,那表情比讓他吃槍子都抗拒,夏棉就來了句“你媽逼你穿秋褲的時候你也這樣嗎”,然后就聽見淡淡的一聲“我沒有媽”。 “這城堡看似是捐給國家了,其實是被她扔了拋棄了。”俞驍繼續道,“她的命運應驗了漢密爾頓夫人的命運,又或者比她還悲慘,因為她的丈夫不像納爾遜勛爵那樣真心愛她。” 他說的很簡短,但是夏棉卻能想象出那是怎樣一位女性,自尊高傲、剛烈決絕、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醒悟之后,毫不留情地扔掉了過往的一切,甜言蜜語、珍貴禮物、溫情歲月還有一個辜負了他的丈夫。或許在俞驍心里,他的母親將他也一并扔掉了。 被他母親遺棄的地方,想必他也不會喜歡,卻還是帶著他來了。 俞驍的手掌被用力捏了捏,見夏棉舉著那串晶亮亮紅艷艷糖葫蘆送到自己嘴邊,“嘗一個,甜的。” 胸腔有細微的麻癢和酥軟感,俞驍湊上去咬下一顆,綿軟的山楂裹著一層厚厚的蜜糖,“苦,還酸。” “不會吧?我剛才嘗了一顆是——唔!” 唇瓣被人突如其來的吮咬一下,灼熱的鼻息噴灑到臉頰上來。夏棉驚愕得瞳孔微微放大。 一觸即分。 “這下才是甜的。” 俞驍直起身來,滿眼是熾熱guntang的笑意。 熱意上涌,夏棉羞惱地瞪了他一眼,趕緊四顧張望還好其他人都在忙著賞花似乎沒人注意到他們,“煩人!” 一說話唇齒相碰,甜甜的味道從唇瓣傳遞進來,夏棉氣結:“還是騙人精!” 他們就站在玫瑰花叢邊上,一朵橙紅色的玫瑰探出來與夏棉的嫣紅的香腮相互映襯,微擰著眉頭,濕漉漉的眼眸因為薄怒杏眼圓睜,但紅潤的唇瓣卻因為天生的笑意而微微上翹著,看起來倒像是佯裝生氣實則嬌嗔,夏棉實在是生了個太會撩撥俞驍心火的模樣,勾得原本在軍營里常年禁欲的俞驍總是動不動心猿意馬。 俞驍的心快被他燙化了,忍不住又湊上去猝不及防地在人的臉頰上啃了一口,“喜歡你,棉棉。” 夏棉臉色爆紅,撇著嘴小聲嘀嘀咕咕:“不要臉。” 俞驍牽著人往前繼續走,唇角翹得極其輕盈,“要臉干什么,我只要你。” 夏棉徹底沒聲了。 城堡里面富麗堂皇,完完全全是按照中世紀英倫建筑風格建造的,走進去,就好像走進了一座唐頓莊園,典雅而有格調,歷史韻味撲面而來,奢華的水晶吊燈、華麗的宴會舞池、厚重的地毯、繁復的花紋、雕花的沙發和軟椅、墻壁上的燭臺和油畫、迷宮一般的格局,倒是和談云燁家里有點相似,那種藝術氣息和矜貴優雅從各種細節上都能流露出來。 有錢人的世界真是無法想象,夏棉本以為自己已經見識到不少了,沒想到還是一只井底之蛙,如此的孤陋寡聞。 俞驍倒是全程沒有什么表情,全程目光灼灼地盯著夏棉,生怕少看一眼就會掉塊rou似的,本來就長相出眾的人到哪兒都是人群的焦點,不斷有人偷偷打量這兩個人再聲音極大地“竊竊私語”,惹得夏棉紅著臉使勁推人小聲說你不要再看我了,當時剛好參觀到餐廳,幾米長的餐桌上擺放著燭臺,水晶吊燈撒下的光線柔和到曖昧,俞驍湊到夏棉耳邊咬人的耳朵尖:“想把你扒得干干凈凈,按在餐桌上一點一點吃掉。” 吃,吃你妹啊! 逛完景區,俞驍又帶著夏棉去了一家很有名的西餐廳吃過飯,那里的老板是俞驍的老部下,當年受了傷從部隊上退下來,出來和俞驍激動地聊了兩句之后聽說夏棉準備做甜點師,還給他們引薦了店里御用的甜品師,帶著他們去后廚轉了轉,并熱情地表示說愿意收夏棉做學徒。 夏棉雖然心動但又不想和別人有什么肢體接觸,便說自己完全就是個小白,俞驍想讓他換換心情不能總是在家呆著,便攬著人把人一通夸說夏棉什么是天賦極高的人才,夏棉暗中偷偷掐他的手都止不住這人信口雌黃,對方痛快地表示隨時歡迎他來參觀學習,夏棉只好紅著臉道謝。 回到家里天色已經暗了,兩個人在外面用過餐便早早地回臥室休息,夏棉一天下來精神不振但又不想睡覺,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俞驍靠在陽臺上,一邊接俞驃的電話,一邊往屋里看。室內只開著一盞壁燈,電視的光色照在夏棉身上不斷變幻,忽明忽暗,熟悉的背景音樂和配音演員的聲音傳來,那蜷縮得小小的一團不再跟著又哭又笑時而亢奮時而低沉,只是靜靜地默默地一動不動地,頓生孤獨和落寞。 這些天他纏人纏得緊,有事沒事就親一親逗一逗,夏棉會生氣會害羞也會笑,可或許真正發自內心的情緒,就是他現在這個樣子。 他竭盡全力地壓抑這種狀態,讓每一個人都放心開心,只在所有人看不見的時候靜靜地疲憊。俞驍和所有人一樣享受著夏棉送來的開心和幸福,卻沒辦法將他的憂郁和痛苦一掃而空。 “……明天就回到你的崗位上去,耽誤幾天就多駐守幾天。” 話筒里渾厚的男聲說道。 俞驍淡淡說了句收到就抬腳去回到臥室,在夏棉身邊坐下之后,掐著人的腰輕輕一提就讓夏棉坐到了自己腿上,從背后箍在了懷里。 夏棉也沒掙扎,就任他這么抱著,目光空洞地看著銀發紅衣少年和死而復生的愛人在時代樹下擁抱親吻,而愛他的小姑娘卻躲在不遠處的樹后面目睹著這一切。 小時候撿來的這部漫畫書殘缺不全,就那么零零碎碎的一些片段被他捏著反反復復地看,還看得津津有味。 想象過后面發生的情節,想象過如果自己能穿越時空的話會去做什么事,想象過如果自己擁有四魂之玉的話會許什么愿望…… 想過一定要過上簡單平凡的生活,沒有侮辱沒有暴力沒有饑腸轆轆沒有捉襟見肘困窘交迫,和江雪墨一起打工上學嬉笑打鬧過著無風無浪的平凡生活。 事實證明,想要過得平凡普通,就已經要耗盡一個人的全部力量。 “你如果是男主角,你會選擇哪一個?”俞驍銜著人的耳尖咬在牙齒下緩緩地廝磨,這么問道。 死而復生的前主人,和對你很好很愛你的現主人,你會選擇哪一個。 你愛的,和愛你的,你會選擇哪一個。 江雪墨和我,你會選擇哪一個。 夏棉沉默了良久,“如果是你,你會怎么選。” “人都是朝前看的,已經過去的人不會出現在未來。” “很難。” “我幫你。” 溫熱的大手落在心口上輕輕揉了揉,“痛痛飛走了。” 夏棉愣了一會兒,忽然淚如雨下,“俞驍,你別對我這么好……” 這世界上夏棉最怕兩種人,惡意太毒的人和愛意太滿的人,前一種怕會讓自己受傷,后一種怕會被自己辜負。 一個談云燁就夠重了,他再欠不起任何感情債務。 俞驍一下一下親吻他的發旋、鬢發、面頰,心燙得發抖軟得要命,“棉棉,寶貝,我會一直對你好,只要你肯笑一笑,讓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俞驍吻到了他的唇邊,夏棉沒動也沒抗拒,溫順地接受俞驍的親近,而俞驍也出奇地溫柔,唇齒廝磨的動作不疾不徐力道不輕不重,卻十分綿長而纏綿悱惻,勾著人的舌尖追逐交換,搔撓過每一寸軟rou和每一顆牙齒,吮著人的唇珠牙齒卻在唇內的軟rou上緩緩地磨,分開的時候夏棉腦袋里像塞滿了棉花,就像被男生的甜言蜜語哄得暈暈乎乎去開房的高中女生一樣,連自己什么時候被扒下了衣服都不知道。 俞驍坐在獨立沙發椅上面對面抱著夏棉,他的雙腿被掰得大開掛在兩側高高的扶手上,完全敞開任君采擷的姿勢,進得太深,疼得他軟在俞驍懷里,眼淚將俞驍的衣襟濡濕成一片深色。 剛剛才說過只要你肯笑一笑我什么都愿意做的人,這會兒已經把人給弄哭了。 仔細想想,夏棉以前雖然很活潑開朗,但也的確敏感脆弱,眼淚也常常不打招呼就來。聽他講軍營的生活和作戰經歷的時候,聽到疾鷹的光榮戰績的時候,他在他生日那天送給他一袋糖的時候,還有 ……每次進入他的時候。 夏棉笑起來很好看,明艷的花似的,兩顆酒窩還盛著蜜,可哭起來,也漂亮得不可思議,鴉羽般的睫毛一忽閃,一串眼淚就珍珠似的從那雙明鏡澄澈的眼睛里滾落出來,睫毛尖上還時常掛著水珠,抿著嘴不吭聲,小奶貓受了委屈似的嗚嗚咽咽。 俞驍舍不得讓他哭,又想讓他狠狠地哭。 就像俞驍舍不得欺負他,卻又總想狠狠地欺負他。 每次想到這,邪火就蹭蹭蹭躥得老高,掐著人的腰一時失控地用力頂了兩下,夏棉頓時弓成了蝦子,哭著嗚咽:“疼……” 這一聲可憐的哭喚,勾回了俞驍一絲清明,心疼地親吻他汗濕的發淚濕的臉頰,一雙手在他的腰間和身前安撫挑逗,進出的動作盡量緩慢克制。 但Beta天生的生殖腔和生殖腔道萎縮退化,比不得Omega容納起來輕松順暢,也比不得Omega能夠予取予求。夾得人無比爽利,卻也叫人忍得辛苦異常,動作要緩時間要短,還不能太頻繁。 這對Alpha這種天性重欲、天性傾向于征服占有的生物來說,簡直是天大的難事,所以除AO之間的信息素天生互相吸引之外,這一點也是Alpha們極少在Beta中尋找伴侶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一件事,只不過多處在社會上層的衣冠楚楚的Alpha們介于修養很少會直接說出來。 室內的燈和電視已經關了,窗簾沒拉著,朦朧的月色灑進來,在地上投下窗戶長長的影,屋子里是靜謐幽雅的深藍顏色。少年的身體似乎泛著瑩白如玉的光,不一會兒就布滿了斑斕痕跡。 破碎的吟哦嗚咽和壓抑的喘息交織起伏,即使不看,細碎綿密的水聲和真皮沙發咯吱咯吱的呻吟也曖昧到讓人面紅耳赤浮想聯翩。 花果香和雪松香水rujiao融,甜香和冷香融合得宛若天成,迷離的月色和濃郁的香氣讓這片空間浪漫又旖旎,Alpha強悍的信息素勾纏著他最愛的香氣,強勢凜冽地逼迫Beta頸后那兩片薄薄的腺體,多一點,再多一點,再更多一點點。 俞驍上下摩挲著那片光裸單薄的脊背,一開始光滑細膩,現在已經變得濕漉漉的滑膩,他勾起夏棉的下巴吮咬兩片軟糯糯的唇瓣,頂撞的速度不快,但每一下都強悍有力,“叫我的名字。” 夏棉的意識像他的瞳孔一樣渙散,難以處理語言信息。 他嗚咽啜泣著,不會再呢喃那個人的名字,也不會再叫任何人的名字。 俞驍叼著他的下巴啃咬廝磨,“叫我的名字。” 回應的還是帶著哭腔的呻吟。 俞驍突然發力,狠而準地撞在夏棉的生殖腔口上,“叫我的名字!” 夏棉全身痙攣抽搐,疼痛沿著尾椎骨一瞬竄到了大腦,豆大的眼淚唰地落下,他抖著唇·可憐地顫聲叫:“俞……驍……” 就這么輕輕的一聲,巨大的成就感和征服感陡然炸裂開來席卷了俞驍的四肢百骸,他等這一句呼喚等了太久,等得身心煎熬,等得嫉妒發狂。 他眼都熱了,掐著人的腰失控地撻伐征討起來,每一次都撞到腔口上,“再叫,再叫我的名字。” 夏棉被這突如其來的疾風驟雨頂得顫巍巍,每個細胞都承受不住似的痙攣,腳尖繃得死緊,開口都是破碎的顫音,“俞……驍俞、驍啊……” 俞驍貪得無厭地要求他,夏棉神智潰散地回應,到后面俞驍停止了要求,夏棉還在無意識地呢喃。 就像他以前無意識地呢喃別人的名字一樣。 想到這里,野火成燎原之勢,俞驍親了親他濕潤潮紅的眼皮,兩只手微微用力便更牢固地鉗住了那不盈一握的腰肢讓人無法逃離,“我要進去了。” 說完便一挺腰向上用力一頂,同時又把人往下一按,把一直露在外面的一截也送了進去,撞進了那被頂得微微開啟的小口。 一聲嘶啞的哭叫從夏棉的喉間溢出來,他渾身緊繃到幾乎斷裂,腦仁一片高分貝轟鳴聲,冷汗冒了一層。 “疼……出、去……” Beta的生殖腔萎縮,甚至有些吞不下Alpha碩大的東西,被撐得滿滿當當,一邊擠壓抗拒,一邊又由于生物的繁殖本能而吞咽吮咬來訪的客人,希望伺候得它通體舒暢了,能給自己留下能孕育生命的東西。 生殖腔給Alpha的刺激和快感是無與倫比的,除了生理上強烈的刺激,還有心理上的刺激,滿足了Alpha天性里的征服欲和占有欲,面對心愛的人,這種欲望只會更強烈,俞驍一度克制它們克制到幾乎忍無可忍,他憐惜夏棉心疼夏棉,也無比想要夏棉。 滅頂般的快感讓靈魂都在戰栗,房間內的雪松香燙得猶如巖漿過境,俞驍咬牙忍著等他適應,安撫性地親吻磨蹭人的耳廓臉頰,“棉棉乖,一會兒就好了。” 夏棉啞著嗓子哭得斷了聲,指甲深深嵌入俞驍的皮rou里。 腔口高頻率地痙攣吮咬,俞驍試探性緩緩地磨蹭起來,一股股花果香濃郁黏膩的熱流被他擠得沾濕一片膠合的地方。漸漸地,他加大了動作的幅度和力道,抽出,又狠狠地碾進去,越來越快,越來越重,里面絞纏得他背部的肌rou都在控制不住地微微抽搐。 rou體拍打的聲音越來越響亮越來越激烈,以前夏棉身體還好的時候就招架不住,更不要提是現在,沒兩下軟在俞驍懷里暈得一塌糊涂,喉嚨間的哼哼唧唧都像是在說夢話。 俞驍到底是顧忌著人的身體,沒成結,做了一次便停了下來,幫人清洗干凈之后,自己又去洗了好長好長時間冷水澡才慢慢平復下來。 第二天要離開的時候,夏棉還在沉沉地睡,俞驍舍不得得厲害,湊上去深深地親吻,夏棉被一陣缺氧喚醒,迷迷糊糊掀開眼皮見俞驍還在親他以為還在做,擰著眉從喉嚨里哼哼唧唧,“嗯……不要了……不要……” 俞驍緩緩放開人,勾了勾唇,指腹在人的臉頰上摩挲半晌,從桌上那一對粉藍玫瑰指環中拿走了他的那一枚,“我要走了棉棉,等我回來。” 回應他的是一聲含含糊糊的哼唧,不知道聽見了沒有,也不知道說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