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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藥棉ABO在線閱讀 - 第十三章 深愛

第十三章 深愛

    第二醒來,又是個晴光方好的天氣,海邊游玩的人比夜里多了許多。

    而夏棉的心情則不似天氣這般晴朗,因為談云燁非要拖著他下水教他游泳。

    “我不去!我真不去!”夏棉使勁撅著屁股往后扥,像個千斤墜似的,還是被談云燁拽著手腕輕輕松松在沙灘上拖出兩條通往海里的長痕。

    “你怎么不帶我哥!!”夏棉要氣死了,每一根汗毛都寫滿了抗拒。“我真不去!”

    “因為你哥已經學會了”,談云燁一手給他套上個小黃鴨的游泳圈,就托著人進了水里。

    “啊?!”夏棉使勁扭頭想回頭看看躺在沙灘上曬太陽的江雪墨,什么時候背著他連這種技能都學會了,還能不能一起當旱鴨子聯盟了?正張望著,水就漫過了胸口,腳就觸不到地面了。他當即就如貓落水似的恐慌地撲騰起來,“救命救命救命!”

    談云燁簡直要笑死,掐著人的腰微微用力彰顯存在感,“這還帶著泳圈呢,更何況還有我托著你。”

    夏棉是真不喜歡這種觸不到實地晃來晃去的感覺,總覺得下一秒自己就要倒插蔥似的栽進海里喂魚。張手就緊緊攥住了談云燁的兩條胳膊,表情像是快要嚇哭了,“你快帶我回去,我真的不喜歡在海里……”

    夏棉可憐巴巴地望著他,淚光盈盈,波光瀲滟得讓人心神蕩漾的,不知是那蔚藍起伏的海浪,還是他那一雙秋水翦翦的眼睛,還是那一雙嫣紅瑰麗的唇瓣,亦或是那盛著淺淺水洼的鎖骨。

    談云燁的身體在海上,心也到了海上,起起伏伏,搖搖晃晃,暈眩得厲害。

    拖夏棉來學游泳,他當然是有私心的,握在手里的那一捧細腰,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美好,春水一樣的,光滑,柔韌,細膩……

    咕咚一聲,他猛咽了一口口水。

    泄露出的濃郁的香柏木氣息讓他忍不住害羞,而屬于夏棉的香氣沾了潤潤的濕濕的海水,則讓他忍不住渾身燥熱渾身guntang,讓他忍不住想到其他能讓這信息素變得濕漉漉黏糊糊的曖昧火熱的事情。

    談云燁垂眼一言不發看著他,眸色漆黑幽深。

    而夏棉還陷在驚慌里,害怕得幾乎要崩潰,攥著談云燁的胳膊使勁晃,“求你了,快帶我出去……”

    不知是誰喊了句:“他想標記你,怎么可能帶你出去!”

    然后就是此起彼伏調侃的口哨聲起哄聲。

    “你們胡說什么!”夏棉一邊恐慌一邊惱火,正要轉頭往江雪墨那邊張望時怕他聽見了亂想時,人已經被談云燁拖著游去了更遠的地方,躲到了礁石后面。

    談云燁把他按在礁石上,鉗住了他的下巴,視線黏在了他艷麗的唇瓣上,火熱到赤裸裸地不加掩飾地。

    這里是更深的海域,夏棉不可避免的地想到了某些不堪的恐怖的回憶。他當然注意到了談云燁這幾乎要化為實質的視線,既惱怒氣憤想一把把人推搡開打他一頓,可身體卻由于恐懼被求生欲支配著本能地緊緊抓著人,聲音已顫抖到嘶啞:“快帶我回去!”一直在打轉的淚水也漫出了眼眶,“談云燁!”

    下一秒,溫暖又濕潤的指腹落在了他的眼角,談云燁那雙常年捧著各種藝術品的手捧住了他的臉龐,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像是在捧著什么稀世珍寶,“別哭,棉棉”,他湊到他的眼角吮吻那不斷漫溢上來的溫熱,“別哭。”

    很奇怪,談云燁沒想到自己也會有如此惡劣的一面。明明知道夏棉在害怕,甚至在哭泣,可他卻自私自利又卑劣地想利用這個機會,索取幾個溫柔又火熱的標記,因為夏棉沒辦法抗拒,甚至會緊緊地攀附著依偎著他,像是依戀像是愛戀。

    夏棉渾身一顫,偏頭不斷躲閃,卻仍舊不敢放開人,“你干什么?!別這樣!”

    談云燁扳著他的臉微微用力,潮熱的吻帶著幾分不容抗拒的力道落在他的額頭、眉心、眼皮、鼻尖、耳垂、鬢邊、臉頰,每吻一下,心尖就會過電似的酥麻到戰栗,一浪高過一浪。他情不自禁地想閉上雙眼沉醉在這夢一般的時刻里,又情難自抑地想描摹他含情的眼睛和暈染的彩霞。

    他能感覺到香柏木的每一絲每一縷氣息都在本能地追逐親吻那馥郁馨香的花果香氣,它們水rujiao融的味道是他聞過的最令人心潮澎湃心旌搖曳的氣息,如果說這世界上最美妙的氣息是木樨和梅子味的,那么比它更美妙的一定是它們與香柏木火熱交纏的味道。

    海底像是火山噴發了,包裹著托舉著他的海水沸騰guntang,像是要把人燙化到海里似的,可海浪卻是溫柔地裹挾著兩人起起伏伏,像是在為它偏愛的一條人魚送上足夠黏膩動情的氛圍,像是在為這兩條親吻的魚送上曖昧到綿密蕩漾的愛撫,像是想要應和什么不可言說的想象之中的韻律和節拍。

    夏棉顫抖著,又惱火又羞憤,他避不開這溫柔到霸道的親吻,在談云燁的吻要落在他的唇瓣上之前,用頭一下子咚地磕在了對方腦門上,打斷了這旖旎的氛圍。夏棉已經滿臉潮濕,開口的聲音都戴上了顫顫悠悠的氣音,不知是因為氣的還是怕的又或是委屈的,“我說了讓你帶我回去你沒聽見嗎?!我說了讓你別這樣你沒聽見嗎?!”

    談云燁停下來,眼里的情潮還沒有褪去,所以顯得幽深,他看著夏棉癟得唇角止不住下撇微微顫抖的樣子,像什么被欺負了的小動物似的,那欲望便被疼惜取代了,在夏棉來不及反應之前,他迅速湊上去啄吻一下,隨即在夏棉的怒視下,把手環到了他的腰上,唇角漾開深情的弧度:“不生氣了,我錯了,我帶你回去。”可那眼底寫著明明白白的笑意,并沒有半分道歉的誠意。

    夏棉咬牙切齒,氣急敗壞,“再這樣就絕交!”

    談云燁看了一眼他還緊攥著自己手臂的手,又捏了捏他的腰,沒說什么,低聲輕笑了兩聲,帶著人往海邊游去了。炸毛也炸得沒有半點氣勢。

    剛一上岸,夏棉就掙開了談云燁的鉗制,猛一回頭把人又推倒在海里,談云燁看著那氣勢洶洶走遠的背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賺了。

    他站起來往他們的位置那邊走去,唇角的弧度越來越大,他早不是四年前那個少年,標記了喜歡的人還會氣弱心虛,夏棉和江雪墨是永遠不可能的,他要主動,這樣夏棉才會陷入被動,才會被攻略成功。更何況,有便宜不占,是傻缺。

    夏棉走到躺椅那邊,卻發現位置上是空的,他左右張望尋找江雪墨,看到稍遠一點的地方人群集聚,吵吵鬧鬧,便朝那邊走過去想看看江雪墨是不是也在湊熱鬧。

    快要走近的時候就聽見人群的議論聲,“看這樣子,怕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把那個人給弄死。”

    “就是啊,那青筋暴的,我天”,那人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嚇人呢。”

    “小孩子一個,氣性還挺大。”

    “勸都勸不開,拉也拉不開的。剛才我拉一把,那家伙,差點把我這一把老骨頭給推散了。”

    “別管閑事了,咱就在這看看熱鬧,等警察來處理吧。”

    夏棉微蹙著眉頭,從人縫里擠進去,瞬間瞳孔驟縮。

    江雪墨被一個少年摜在地上狠命地掐著脖子,幾個好心人在旁邊撕扯卻怎么拽也拽不開那個發瘋的少年,任憑江雪墨怎么踢打掙扎拼命呼救都無可撼動。

    這場面是如此相似,他瞬間就怒不可遏,熱血蹭地一下暴漲上涌,暴怒的小獅子似的沖上前去一腳踹在那人的頭上,狠命至極。

    那少年被他這悍然一腳踹得偏過頭去差點栽倒,周圍僅有的幾個好心人也嚇呆了,蹭蹭蹭趕緊后退幾步到安全區去。

    夏棉抬腳不要命了似的一通狂踹在他身上,歇斯底里,癲狂恐怖,“松手!松手!我他媽的叫你松開他!艸!!!”

    夏棉本性乖巧溫順,上天像是為了給他一抹血性讓他更加多面似的,就在他身上裝了一片逆鱗,那便是江雪墨。別人摸不得碰不得,這是他的痛腳,這是他的軟肋,一碰就要激起他一身天雷怒火,像是火山爆發似的,理智和本性都被瞬間焚個一干二凈。

    他的眼珠子都燒得通紅發熱,喧囂吵鬧的沙灘像是被割裂出了一個狂虐的空間,夏棉眼里再看不到其他,耳里再聽不到其他,只想把這個要將江雪墨掐死的人給碎尸萬段。

    那少年被他咣咣咣踹得搖搖晃晃,喉間發出含糊不清的悶哼呻吟,江雪墨隔著重重霧氣看向兩個少年,一個比一個面目猙獰,終究是他的那一個更勝一籌,掐在他頸間的手慢慢松動,壓在他身上的少年也終于倒在了一邊。

    夏棉呼哧呼哧穿著灼熱的粗氣,彎腰將江雪墨拖出來攬進懷里,江雪墨干咳著,發現夏棉在止不住地戰栗,于是緩緩抬手摸了摸他的頭,“沒事了,別氣了也別怕。”江雪墨的眼角忍不住泛起淚意,好像每一次都是這樣,夏棉永遠像個蓋世英雄似的登場,沒有七彩祥云卻有萬丈光暈,一出手就救他于水火之中。

    他臉上的兇相還未退,卻不由緩和了神色和緊繃到極致的身體,粗喘著看著江雪墨一時半會發不出音節,指尖捻過他臉上頸上的一層血跡,落在了江雪墨被掐得青紫的頸間,抬眼看向江雪墨。

    “不是我的血,別擔心”,江雪墨握了握他的手,“緩一會兒就好了。”

    夏棉咽下一口灼燒的氣,一邊用手擦拭他臉上的血跡一邊問:“怎么弄的?你們認識?”

    江雪墨向那邊倒在地上抽搐的少年看了一眼,搖了搖頭,“我只是想去那邊給你買點飲料,回來的路上這個人不知突然從哪兒沖出來,直接就把我給摁倒了。”

    這時談云燁擠開人群看到兩人,臉色瞬間一變,他在那邊等了半天沒見人來怎么弄成這副樣子?兩步沖到兩人身邊蹲下,看著江雪墨蒼白的臉色和脖頸間得淤痕,“這是怎么回事?”

    “你來得正好”,夏棉把人放到他懷里,“你先帶我哥去酒店休息,我來問問那小子干什么找茬。”

    談云燁正要遏止,夏棉已經怒氣沖沖地走到那少年身邊,余怒未消地踢了踢人,居高臨下道:“喂,沒死就吭氣,我哥怎么惹著你了?”

    那少年像是沒聽到似的,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滾掙扎,嘴角下巴上全是血跡,單薄的身體上青筋高高爆起,像是什么厭食癥晚期皮包筋的骷髏。

    夏棉這會兒已經找回了點理智,瞪著眼看了他會兒,覺得這張臉上的神情和他現在的癥狀都是如此熟悉,皺眉蹲下探到他后頸上去,當即罵娘。

    阻隔貼被拱得高高凸起,怎么看都是信息素暴走癥的樣子。

    夏棉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這么罕見的病,怎么回回都能讓他撞到。上天是派他來拯救這類患者的嗎。

    他咬牙瞪了他一會兒,回頭沖人群喊:“叫輛救護車!!”

    然后劈手給了他一巴掌,“清醒點了沒?能聽見我說話嗎?”

    夏棉薅著他的頭發把人拽起,側過身一手攬著他,一手指尖在自己腺體上點了點,“咬這,會么?”

    那少年瞳孔渙散,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看見什么東西,可在夏棉露出后頸的那一瞬,就像是饑餓的動物聞到鮮血似的,本能地張口就咬了下去,夏棉皺眉悶哼一聲。

    而不遠處所有圍觀群眾皆是被這神轉折搞得摸不著頭腦,攬著江雪墨沒走的談云燁愣怔過后是驚訝,驚訝過后是堪稱暴躁的憤怒。要不是江雪墨還渾身疲軟著,他沒法丟下不管,那個少年現在肯定已經被談云燁擰巴擰巴丟海里去喂鯊魚了。

    “棉棉這是在干什么?”江雪墨也是大驚失色,畢竟標記是一個很曖昧很親密很意味深長的事情,更何況夏棉在他眼里一直是個小孩兒,看到他做這種大人才會做的事情,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情緒涌上他的心頭,像是自家辛辛苦苦養了好多年的好白菜被豬給拱了,以至于他都沒注意談云燁張開的咆哮的信息素。

    談云燁瞪著那邊已經不由自主將夏棉環在懷里的人,喉嚨火燒火燎的,拳頭攥得咯吱咯吱響。

    Alpha天性占有欲強,這也意味著他們善妒,愛吃醋,嫉妒心強烈無比,自己看中的獵物連別人暗地覬覦都不能容忍,更何況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當著他的面和別人標記。

    而那邊夏棉也是苦不堪言,如果說俞驍的信息素是北極冰川下的海水,冰冷刺骨,折膠墮指,那么這個少年的信息素就是維蘇威火山下的熔巖,高溫駭人,沸騰guntang,再這么燒下去,他感覺自己就要被燒成一把焦油骨灰了。

    而那少年頸后的凸起也漸漸平緩下去,那張少年人的臉也不復猙獰戾氣,只是瞳孔還是渙散的,不知是因為還在痛苦或是已經失神,但掐著夏棉的手是越來越用力,隱隱可見青紫淤痕。

    夏棉蹲得都腿腳發麻了,這少年還在標記,他身上泛起了一層薄汗,木樨和梅子味被灼燒得濕熱無比,不遠處的談云燁一雙眼睛簡直要噴出火來,忍無可忍地背起人大步流星地沖到那邊的躺椅上放下,轉身風風火火地將那沒完沒了的少年撕開,拽上夏棉就要走。

    “別!我還有話要問他!”夏棉不肯走,另一只手腕突然一陣鉆心的痛,回頭一看那少年居然把夏棉給拽住了。

    談云燁停下來,視線在夏棉另一只被攥住的手腕上停頓一瞬,隨即看向了那個看上去也就十六七歲的少年,神色陰沉可怖,如果目光可以化作利劍,估計對方已經被他刺得萬劍穿心。

    看熱鬧的人群不散反聚,像是追什么神展開的狗血劇似的,劇情從一開始的修羅場演變到另一種意義上的修羅場,刺激。

    哪知那少年開口更是驚世駭俗得天雷滾滾,“做我的藥。”

    “???”夏棉愣了一下給氣笑了,難不成他是這類患者的人形藥品嗎,一個兩個都叫他奉獻自我,他用力甩了一下兩條胳膊沒甩開,“都放開我。”

    兩邊巋然不動。

    他只好抬了抬那邊被少年握著的手臂,“先說說吧,為什么打我哥。”

    那少年眉頭緊蹙,咬牙不答話。

    “他惹過你?”夏棉冷眼看著他。

    少年眉頭蹙得更緊,半晌,才搖了搖頭。

    “別告訴我你是因為信息素暴走了才摁著他發瘋,那么多人,你偏偏選他?”

    少年唇角繃得平直,臉色也更加難看。他臉上身上還帶著夏棉踹的傷,青紅交加好不精彩,看上去頗為狼狽,只是死死地攥著夏棉的手腕,顯得有點固執有點倔強。

    見他還是不答話,“你差點把我哥掐死,我卻還救了你一命,你就是這么個態度么?你是不是覺得我救你是理所應當天經地義?”夏棉語氣不善,話也說得難聽。他不是沒見過俞驍發病的樣子,再怎么樣也不會隨意摁住人發瘋把人往死里弄。

    少年抿著唇僵立了半晌,“抱歉。”聲音細如蚊吶。

    “松開我”,夏棉不耐地甩了甩手,“這話你應該好好和我哥去說,鞠躬道歉,誠心誠意。”

    “聽見了就松手!”談云燁陰沉呵斥。

    少年緊攥的手慢慢松開,“我并非有意。”他的聲音仍舊壓得很小。

    夏棉冷淡地掃了他一眼,轉身就走,“給我哥道歉去。”

    看得出他幾乎沒怎么做過道歉這種事情,別別扭扭十分窘迫,好在江雪墨大度,不和他計較。等都解決得差不多了,警察和救護車才姍姍來遲,夏棉沖那人揚了揚下巴:“救護車,上去吧,別讓人白跑一趟,有什么病該吃藥吃藥,別禍害無辜的人。”

    那孩子的拳頭慢慢收緊,“無藥可治,不去也罷。”

    夏棉翻了個白眼,還在因為這人傷了江雪墨沒好氣,“村里剛通網是不是?長風制藥的消息沒看見?”

    誰知那少年唇角竟然勾起一抹堪稱嘲諷譏誚的弧度,“有用我今天就不會這樣了。”

    夏棉喉間一哽,長風制藥研發的藥沒用么?幸虧他們上市銷售了,不然他還不知道要等多少年才能和江雪墨見面。

    “棉棉什么時候還關注這些了?”談云燁問道,江雪墨也頗為新奇地看著他。

    夏棉脊背一僵,擺了擺手道,“偶爾聽到新聞報道而已。”

    鬧了這么一通他們也沒有興趣繼續玩了,準備回酒店休息休息然后收拾東西回去,剛轉過身夏棉的手就再次被握住了,他都要無語了,回頭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個少年:“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但我不能答應你無理的要求。”

    “救救我。”他說,眼里閃爍著像絕癥病人看到醫生一樣的光,那樣強烈的求生的欲望,瞬間就將夏棉本就柔軟的心臟洞穿。少年人多是自尊的驕傲的,即便開口求別人也是這樣的祈使句,從他那磕磕絆絆窘迫不堪的道歉中,夏棉可以窺得一二這少年或許像談云燁一樣,自幼被寵愛被嬌慣,燦若驕陽目中無人。

    在這個性別歧視嚴重的社會,信息素幾乎就決定了一個人的社會地位。

    因為夏棉是Beta,所以決定了他生活在最底層,不斷被人嫌棄被人拋棄,因為談云燁俞驍都是Alpha,所以被各種上層領域偏愛,因為江雪墨是Omega,所以看似被萬千人追捧卻實質上被人當做生育工具當做弱勢群體。

    如果作為天生的上位者的Alpha信息素等級不夠高,他會被人輕慢,如果一個Alpha的信息素有先天殘疾不受控制,他會被人歧視。

    和盲人、失聰者、斷臂、癱瘓……各種各樣的殘疾人會受到歧視、不公正待遇一樣,腺體上有殘疾同樣會受到歧視,在六性社會只會更加嚴重,在視信息素為生命的Alpha群體中則會更上一層樓。

    信息素是一個Alpha天生的武器,武器越鋒利,在爭奪和廝殺中才能越無往不利,武器不行,就是老弱病殘,就是這么簡單。

    對于眼前這樣一位驕傲自尊的少年Alpha來說,線體上的問題恐怕是他最自卑的陰翳。

    可是夏棉能怎么辦呢,他不是普度眾生的佛陀,他救了這一個,那如果再遇到下一個該怎么辦?他回頭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江雪墨和談云燁的背影,本來硬邦邦的語氣不由得和緩下來:“即便我每天讓你咬,也治不好的,只是在病痛發作時有了一顆速效藥而已,以后該發做還是發作。”夏棉拍了拍他還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恕我真的愛莫能助。這個問題或許只有科學家才能幫你解決。”

    聞言,那少年緩緩地松開了他,盡管夏棉看不出來,但他直覺那孩子的樣子一定可憐無助又寂寥非常。走了兩步之后,終究是轉過頭來道:“收斂收斂脾氣,穩定情緒,發作次數會少一些。”探后轉身向江雪墨追去。

    談云燁提著東西,走著走著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來,掏了兩下,原來是夏棉的電話,正好夏棉追上來,他把手機遞過去,余光中掃到來電顯示:俞驍。他蹙了蹙眉,這名字有點熟悉,在哪兒聽過來著。

    夏棉心情正不大好受著,接過電話一來看來人差點沒跳起來把手機扔出去。趕緊掃了一眼江雪墨,顛顛地越過兩個人直奔酒店:“我先回去上廁所!!”

    他當然不敢回房間,直奔餐飲區偏僻的角落坐定,“俞驍?有什么事嗎?”

    “在哪兒?”

    夏棉立刻警惕,“干嘛?”

    “考完試了?”

    “嗯……”

    “軍部送的節日慰問福利,海洋館門票,送完一圈還有剩的,你要不要去?”

    夏棉無語,不知是軍部出手太闊綽還是俞驍朋友太少,“你們軍部真有意思,想慰問直接送錢不好么,別說送不完了估計你都省得送這回事了。”

    電話那頭拿著兩張票把玩的俞驍聽見夏棉這么說,輕笑了兩聲,“去不去?”

    夏棉就站在窗邊,外面便是金色的沙灘和蔚藍的大海,陽光亮得簡直晃眼,“不了,我現在就在海邊呢,你送別人吧。”

    拿著票的大手收攏,兩張票就皺成了一團,嗖嗖兩下,輕巧躍入了垃圾桶,“你不是不喜歡去海邊玩么”,俞驍摸出根煙和打火機,點燃之后深吸一口,云霧將他的神色遮掩得晦暗不明,“又不能下水,去那干什么,晾人干么。”

    “你才晾人干!都是誰害的啊?!!”夏棉音調不由自主拔高,怕水這件事的罪魁禍首不是俞驍,但他卻是將這陰影放得更大抹得更重的人。

    那年俞驍不知道突然發了什么瘋,他還在夢里的時候就被人拎到了海邊,玩就玩,還非要他玩什么海上拖拽傘,快艇在前面沖刺,他整個人飛到了20多米高的天空上。

    他此前連飛機都沒有坐過,暈的厲害,水天一體的景色好看是好看,但他也是真的無福消受。降落的時候失重感讓他心跳加速手軟腳軟,剛飄到小型漂浮碼頭邊緣,他就一個趔趄滑進了海里去,不是淺海,是深海。、

    他不會游泳,驚慌中也忘了閉氣,大口大口腥澀的海水就順著食管、呼吸道爭先恐后地涌入他的口腔、鼻腔、耳朵、身體里,肺部像炸裂似的疼痛,想呼救但什么也喊不出來,好像整個世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似的,沒人能聽到他內心崩潰的呼救和吶喊,意識隨著身體不斷不斷地下沉、下沉再下沉,好像此生就要葬身于冰冷的深海之底。

    那種令人絕望的無助是如此令人窒息,夏棉萬萬沒有想到,噩夢僅僅時隔一年就會再一次上演。

    一年多之前因為江渡橫的關系他在學校里聲名狼藉,因此遭遇了很嚴重的校園霸凌暴力,春寒料峭的時候被人一把推進學校里有五米多深的池塘,冰冷臟污的水頃刻間灌進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他像是被丟進了液氮速凍機,迅速地冷卻,喊不出來憋得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才知道靈魂意識抽離rou體的時候并不是毫無感覺的,那感覺如同抽絲剝繭,那是令許多毛毛蟲就此夭折的地獄級的折磨疼痛。

    那一刻,他呼喚著江雪墨的名字,還想,還想再見他一面。他才僅僅和江雪墨相守11年,他們在一起的時光是如此短暫;他還沒有和江雪墨說出喜歡,他對他的愛戀就要成為遺憾……他才發現,原來他是如此如此眷戀這個人世間,即便他已經受盡磨難。

    他很怕很怕,他害怕的不是痛苦不是死亡,而是當靈魂離體后就此潰散,這份滿載著江雪墨、銘刻著江雪墨、深愛著江雪墨的甜蜜也好痛苦也罷的回憶也就此沉寂無言。

    而在海里下墜的那仿佛被無限慢放的一刻,這種恐懼時隔一年簡直巨浪滔天。

    他不記得是怎么被救上岸的,醒來的時候在俞驍懷里,他眨了眨眼,然后崩潰地痛哭流涕。

    夏棉知道不怪俞驍,是自己膽小,但還是忍不住遷怒于他,一個人蹲在海邊和其他人一起堆城堡撿貝殼,不再理會俞驍的任何一句話。

    結果俞驍突然信息素暴走,瘋子似的竟然又把他拖進海里抵在礁石上標記,還在海里把他干到半死不活。

    他本來就怕得不行,不遠處還都是嬉戲打鬧的人群,聲音動靜都會被聽得清清楚楚,他哭也不敢出聲求饒也不敢出聲,啪嗒啪嗒掉著眼淚把嗓子憋得又啞又痛,想把人推開卻怕得只能掛在他身上,看上去像是放蕩無比的取悅迎合,沒有半點羞恥心。

    但俞驍根本沒有半點人性,根本不管他這個工具人的死活,他自己病痛難受了就一定不會讓別人好過,生理折磨就算了還要用言語對他進行精神折磨,非要他喊他少將,說什么少將他癢,他忍不住,要他進來,不然就松手把他丟海里去。

    夏棉被逼得幾乎要崩潰了,剛顫顫巍巍地張口,他就突如其來地加大動作,然后就漏出了一聲不堪入耳的尖叫,夏棉也終于不堪承受這雙重羞辱蹂躪,徹底被他折騰得昏死過去。

    夏棉其實很喜歡海洋生物,色彩斑斕的魚群游弋的時候好像受了什么訓練似的,整齊劃一,漂亮得不可思議,在水里游來游去的樣子,無拘無束,自由自在。談云燁曾經給他畫過海底世界,那里面有許多他不曾見過的美麗到光怪陸離的生物,他最喜歡的,就是那種像精靈一樣的發光水母,海里的小星星似的。

    但第一次見海就留下如此深重的陰影,他后來是連去淺海水域玩一玩也不敢了。

    想到那不堪回首的經歷,夏棉就忍不住打了冷戰,頭皮發麻,一陣惡寒。

    俞驍抖了抖煙灰,那雙殺伐氣濃郁的眼睛半翕著,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這高深莫測的神情配上那一身英姿颯爽的軍裝,詭異中帶著點誘人的神秘。半晌,他捻滅了手上的煙,“我要去疆城了,后天出發。”

    突然換了話題,和他說這個干嘛,夏棉上來的火氣沒地方發,哽了下去,但還是說了句:“那你注意安全。”

    “不問我什么時候回來么。”

    “那你什么時候回來。”夏棉無語道。

    俞驍走出夏棉家的公寓,外面的陽光很和煦,照在他身上,卻感覺不到什么溫度,“不告訴你。”

    “……”夏棉扭頭鬼鬼祟祟地向身后張望,生怕誰走過來聽見,剛想說掛了的時候,聽見俞驍說:“夏棉,祝我凱旋歸來。”

    夏棉滿臉問號,這還用他祝?但他又急著回房間怕太久江雪墨開始找人,只好順著他道:“俞驍,祝你凱旋歸來。”

    俞驍笑了笑,“嗯,乖。”

    夏棉以為自己幻聽了,還要問他說了什么,發現電話已經掛了。也不再追問,抬腳就往樓上跑。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九月授衣,可九月末的蕓城,仍然烈日炎炎,鑠石流金,帶夏棉去海邊那一天也是這樣的天氣。

    是他害的么,可他本意并非要害,而是要哄要討好要補償要道歉,盡管結果事與愿違。

    那一次他把夏棉弄得半個月下不了床之后,怒火下去就只剩后悔和抱歉,夏棉不理他,他就只好叫幾個傭人旁敲側擊地問夏棉喜歡什么,知道了他喜歡游魚,各種各樣的魚,好不容易擠出了時間帶著人去看海。

    俞驍生平25載,出生都是降落在軍營里,對于情情愛愛這方面的事,他接觸得不多,怎么對夏棉好怎么哄夏棉開心,他并不能像戰場上那樣輕松有度游刃有余,不會,他只能一個人慢慢揣摩慢慢摸索,很顯然,那一次便是一次失敗的試錯。

    他談過幾任男女朋友,但因為他的社交圈幾乎都局限在軍營里,所以幾任朋友都是軍人,平時粗野慣了,湊到一起也沒那么多柔情蜜意可聊,話不多說,就是干。

    他以為夏棉一定會喜歡那種在海洋的上空自由翱翔的感覺,刺激又暢快,所以盡管夏棉委委屈屈猶猶豫豫,他還是逼著夏棉搭上了拖曳傘,因為他肯定只要夏棉嘗試一下,一旦飛上去,就一定會迷戀上這種自由自在的感覺。

    沒想到夏棉降落的時候臉色灰白滿臉淚痕,他的心臟猛然一緊,驟然僵硬一瞬,就一秒,就那么一秒,他就錯過了接住夏棉的時機,夏棉就像個斷線風箏似的跌進了海里。

    他腦袋嗡的一聲尖銳的轟鳴,一個猛子就扎進了海里去。深藍到憂郁的海水之下,夏棉像朵浸透了水的小棉花墜落、墜落,像是再也浮不起來,明明夏棉什么都沒說,可他卻聽到了夏棉內心微弱顫抖的聲音:救救我。

    他把夏棉帶上岸,一個訓練有素的軍人第一次在做人工呼吸的時候慌亂不堪,幾乎是憑肌rou記憶完成了急救,當那雙瑪瑙石一樣的眼睛終于睜開的時候,俞驍覺得自己也像是死了一次又活了過來。

    他很后怕,也很焦躁,更加心煩意亂,沒哄好人反倒給他留下了這么恐怖的回憶。

    夏棉徹底不理他了,蹲在一群小孩大人中間,眾星捧月似的洋溢著燦爛明媚的笑臉。他從來也不知道他自己也可以有這么強烈的嫉妒和吃味,簡直就像是什么宮廷戲里的女人似的,他沒敢照鏡子,怕自己那張屬于軍人的剛毅正直的臉上出現什么不該有的丑陋的神情。

    可是第二天清晨夏棉在一陣哭喊中醒來,叫著江雪墨的名字,那需得是多么想念多么悲傷才能哭成那個模樣。

    從那以后,他學會了嫉妒的時候就適當發泄一下,否則積羽沉舟群輕折軸,超過那根警戒線的時候,理智什么的一切就被妒火燒的不存在了。

    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按著夏棉在海上的礁石zuoai了,夏棉哭得很楚楚可憐也很慘,可他那樣子像一條小美人魚,靠在海邊的礁石上等著一位心愛的王子,潮濕黏膩的海風里充盈著木樨和梅子的馥郁甜美的香氣,他壓抑在喉間的高低吟哦像是美人魚在吟唱什么動聽的旋律。

    而這條美人魚,像海草一樣緊緊攀附著他,柔軟、蕩漾、波浪起伏,讓他錯覺似的覺得自己就是被夏棉等待的那位王子,被他期待著,被他深愛著。

    他第一次在zuoai里,體會到了愛,體會到了什么叫浪漫,什么叫遐思,體會到了什么叫纏綿悱惻,什么叫繾綣旖旎。

    所以他動情地與他在岸上不停交尾,與他無休止地抵死纏綿。

    喜歡是如此奇怪的事,喜歡夏棉更是如此奇怪的事,他的心里住進了一朵小棉花,所以他的心也變得像一朵小棉花,變得柔軟變得溫暖,化為繞指柔,化為蜜糖罐,化為碧波蕩漾,化為春水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