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宇恒還沒完全醒酒，跌跌撞撞跑了出去。不過外頭的冷風(fēng)倒讓他清醒了許多。他一眼就看見站在路邊牽著孩子，正等出租的蘇嵐。

    陸宇恒走過去，內(nèi)疚地將手輕輕搭到蘇嵐肩膀上，愧疚地輕笑一聲說：“對不起，剛剛喝酒喝多了。”

    “沒事。”蘇嵐自嘲般回應(yīng)。確實，他并不在意陸宇恒是如何報復(fù)他的，自己當(dāng)初自私自利，害了他，現(xiàn)在，不管他怎么報復(fù)那都是自己活該。

    “我送你回家吧，可以嗎？”陸宇恒臉色微醺，神志有一些模糊，全然忘記了這些年強制給自己灌輸?shù)膶μK嵐的恨意，只剩下出自本能的對蘇嵐的愛和對今天不明情況就羞辱他的愧疚。

    “不用了。我等出租車就行。”蘇嵐卻不敢接受陸宇恒的好意了。

    小家伙看見陸宇恒的時候想起他在飯桌上張牙舞爪的模樣，又忍不住委屈大哭起來，蘇嵐趕緊抱起他輕輕顛動，替他擦去眼淚。

    小家伙倒是很喜歡哥哥，哥哥一哄，他就不哭了。

    看見蘇嵐哄小孩子的模樣，陸宇恒忍不住笑了起來，他走過去，試探性地將手伸向小家伙，沒想到這小家伙倒乖戾，看出了陸宇恒已經(jīng)不生氣了，于是伸嘴不重不輕地咬了他一口。

    蘇嵐見狀趕緊拽開蘇談，關(guān)切地詢問：“陸總，對不起，小孩不懂事，對不起！”

    “沒事，是我欺負(fù)他哥哥了，他剛剛這是替你報仇呢。”陸宇恒也不知道為什么，竟然一點氣也沒了，明明之前他想過那么多怎么折磨為難蘇嵐的方法，到此刻居然都拋之腦后了，“我可以抱一下這小家伙嗎？”

    蘇嵐看了一眼蘇談，見他沒有什么不情愿，于是將他放下。陸宇恒蹲下抱起蘇談，蘇談倒是個沒骨氣的，見這個叔叔不再像之前一樣疾言厲色，于是鬼使神差地親了陸宇恒一下。

    陸宇恒被小朋友親了一下，受寵若驚，笑著抱著小朋友，再也不肯撒手。小朋友也緊緊箍著陸宇恒不肯下來。

    “蘇談，不許胡鬧，快下來，我們要回家了。”

    “不……不要。”蘇談雙手箍得更緊了，似乎忘了他抱著的這位在里面是有多咄咄逼人。

    “沒事的，就讓他抱著吧，我送你們回家吧。”

    “可是，您喝酒了。”蘇嵐為難地說。

    “我當(dāng)然知道喝酒不能開車，我叫了代駕了，馬上就到了。”

    “哦……哦，好吧。”蘇嵐此刻不知道怎么居然緊張起來了。

    送蘇家倆兄弟回家后，陸宇恒讓代駕把車開回家，自己和蘇嵐一起把小家伙安置好，哄了他睡覺。

    忙完之后，陸宇恒問：“這里有客房嗎？”

    蘇嵐羞赧地說：“對不起，因為當(dāng)時圖便宜就買了這個兩房一廳的，不帶客房的。因為在市中心，所以要精打細(xì)算一點。”

    “沒關(guān)系，不過時間不早了，都十一點了，我家離這里遠(yuǎn)，回到家，再洗漱一下就要到一兩點了。我……”陸宇恒已經(jīng)是明示要在這里過夜了。

    沒想到蘇嵐倒不通人情：“我給陸總在附近找個酒店住下吧……”

    陸宇恒看他如此不通情達(dá)理，干脆挑明了說：“不然我就住你家吧，反正你家有房間。出去找酒店又要給你破費了。你不會不歡迎我吧？”

    蘇嵐局促地說：“那……那你睡我房間，我去和蘇談一起睡。”

    陸宇恒有些生氣，他輕輕拍了一下蘇嵐大腿：“你怎么回事？你非得打擾小朋友？咱倆睡你房間不就行了？”

    蘇嵐反射般從沙發(fā)上站起來，臉變得通紅。

    “你怎么跟含羞草一樣，碰一下就害羞？”陸宇恒說。

    “陸總，您不能和我一起睡。”蘇嵐盡力冷靜地說，“我喜歡男人，和我一起睡，您會吃虧的。”

    “你喜歡男人又如何？你還敢對我做什么不成？我可是練家子出身，你還敢占我便宜？”陸宇恒笑起來眼睛如彎月，他看著此刻手足無措的蘇嵐，心里倒有些高興，看來他這幾年倒還算“守身如玉”。

    “不，即便不能對您做什么，可只要和您躺在一張床上，我都會有負(fù)罪感，您是有妻兒的人了，您不能被我弄臟了。”

    陸宇恒攤手笑道：“妻兒？我什么時候跟你說我有妻兒了？”

    “您……”蘇嵐內(nèi)心突然燃起一把火，可很快又被自己熄滅，即便他沒有妻兒，他和自己也不會有任何關(guān)系了。

    “你怎么這么多內(nèi)心戲？我怎么就有妻兒了？我連女朋友都沒有。你是不是今天一見到我，就在心里編排了一場我闔家美滿，你遠(yuǎn)遠(yuǎn)祝福的大戲？”陸宇恒略帶玩味地說。

    蘇嵐沒說話。

    “看來我說中了。”陸宇恒從沙發(fā)上站起來，一把抱起蘇嵐，把他送進(jìn)浴室，“去洗個澡吧，別杵在這里了行不行啊？”

    “陸總！”蘇嵐正準(zhǔn)備反抗，自己就被他送進(jìn)浴了。

    “誒！”陸宇恒放下蘇嵐，站在浴室外，“別把我想得那么齷齪好嗎？我在外面站著，你洗好了我再進(jìn)去洗，可以了吧？”

    蘇嵐關(guān)上了浴室門。

    蘇嵐出來的時候只穿了一件浴袍，陸宇恒調(diào)侃：“蘇經(jīng)理這身材還是一如既往地好，看來這幾年還是在鍛煉啊。”

    “陸總過譽了，您進(jìn)去吧。”

    陸宇恒沒說什么，當(dāng)場脫去衣服，蘇嵐趕緊閉上眼睛。

    雖然這幾年刻意隱瞞自己的性取向，也盡量不去思考成年男性的各項體征，可是一具年輕男性的身體對自己來說還是過于誘惑了一點。何況是陸宇恒這個自己曾深愛過的男人以及他那副完美無瑕，勻稱修長的身體。

    “放心，內(nèi)衣內(nèi)褲穿著呢。”陸宇恒見他羞澀，撒了個謊。

    蘇嵐睜開眼睛，卻正對上陸宇恒此刻不加遮掩的身體和他碩大的jiba。

    蘇嵐臉唰地紅了，下意識咽了口口水后趕緊又閉上眼睛，結(jié)巴地說：“您……您怎么騙我？”

    陸宇恒搖了搖頭走進(jìn)浴室。

    陸宇恒洗完澡，朝著外面大喊：“蘇經(jīng)理，你可以把你的衣服借我穿一下嗎？”

    蘇嵐應(yīng)了一聲，然后在自己衣柜里盡量挑選了一套材質(zhì)好、整齊也不算舊的衣服，送去了浴室。

    陸宇恒穿上蘇嵐的衣服，有些不合適，畢竟兩個人體格差得遠(yuǎn)，陸宇恒忍著不適感躺上了床。

    蘇嵐往另一側(cè)縮著身體，生怕玷污了陸宇恒。陸宇恒看出了蘇嵐的心思，笑了一聲說：“這么害怕我，我是老虎嗎？就算是和普通朋友偶爾睡個覺，蘇經(jīng)理也像今天一樣局促不安嗎？”

    “陸……陸總?cè)⌒α耍遥逼匠ＬK嵐雖然比較溫柔，不愛主動搭話，但是和人對話也算是應(yīng)答如流，可是一對上陸宇恒，還是在一張床上，他不由得緊張不安，“我平常都沒有，沒有和別人一起睡覺過……”

    背后傳來笑聲，蘇嵐把這聲笑解讀成嘲諷，緊閉上眼睛，身體又不由自主地縮了半分。

    “我以為蘇經(jīng)理長得好看，會有很多人想和你一起睡覺呢。”

    “陸總……”蘇嵐也不知如何回應(yīng)，但無論如何安慰自己，他也沒辦法不聽出這句話里暗藏的嘲弄，蘇嵐甚覺羞恥，顫著身體沒敢理會。

    “蘇經(jīng)理，你這些年有沒有和別人做過？”陸宇恒將手伸進(jìn)蘇嵐的衣物之中，找到兩腿間那根柔軟的陽根，正欲擼動，卻被蘇嵐攔下：“陸……陸總，不，不要。”

    蘇嵐盡力壓抑自己內(nèi)心攢動不安的性欲，用手捂住已經(jīng)勃起的陽物，顫著聲音回絕：“陸總，不可以，我……”

    “為什么不可以？”陸宇恒用蠻力揭開蘇嵐捂在腿間的手，掀開被子，坐到蘇嵐腿上，透過輕薄的睡衣，居高臨下地看著蘇嵐蠢蠢欲動的欲望，他笑了聲，說道：“你不是喜歡男人嗎？我就是啊，我可以滿足你的欲望。你平常和別人做的時候都是做0還是1？”

    蘇嵐被當(dāng)著人面訴說性事，感到無比羞愧，他別過紅透了的臉，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咬著下嘴唇，皺眉微合雙眼。

    “你還是從前那樣，”陸宇恒無奈道，“還是十年前的小動作，咬嘴唇，攥著手指……”

    蘇嵐沒有說話，陸宇恒情緒愈來愈激動，見他不說話，復(fù)道：“你為什么不能改掉那些小動作呢？也讓我從十年前的幻影中醒過來，你這樣……”

    陸宇恒聲音提高：“你這樣的動作只會提醒我，我曾經(jīng)有多愛你，你就不能給我一個痛快嗎？要想殘忍就一直殘忍下去，何必要這樣，打個巴掌給個糖……”

    蘇嵐被他的訴說打動，睜開眼睛看向他，然后輕說：“對不起。”

    蘇嵐的眼中溢滿淚水，長而濃密的睫毛上沾了不少淚珠，看起來更撩動性欲。

    陸宇恒從蘇嵐身上移開，躺到一旁。

    蘇嵐弓起身體，將頭埋進(jìn)陸宇恒胯下，問：“我可以嗎？”

    “什么？”陸宇恒沒有讀懂這句可以嗎具體代表什么含義。

    直到蘇嵐褪下陸宇恒腿間的遮擋，將臉移向他腿間蠢蠢欲動的陽物，他再問：“我可以嗎？”

    陸宇恒看見蘇嵐清澈的眼睛，他笑著點頭。

    ……

    次日，陸宇恒穿了一件蘇嵐的外套，送蘇談去了學(xué)校后，又回頭接蘇嵐一起去了公司。

    “多謝陸總……”

    “不客氣，嵐嵐。”陸宇恒脫口而出。

    “什么？”想起了從前的溫存，蘇嵐有一瞬間的恍惚，可又想到自己那幾年承受的非議、嘲笑，想到母親因為自己那時的不懂事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蘇嵐清醒過來，他沉靜而絕情地說，“陸總，小時候的事情我已經(jīng)不記得了，希望陸總不要讓公司里其他人知道我們的事。”

    陸宇恒被潑了一盆冷水，他握緊方向盤無奈地笑說：“我們的事？我們有什么事情嗎？我們不過是普通的上下級關(guān)系而已。”

    “還有昨晚，我們發(fā)生的事情，如果讓其他人知道，對您的聲譽也會是很大的影響。”

    “昨晚？昨晚我不過是借宿在蘇經(jīng)理家里，我們哪有發(fā)生過什么事情嗎？”陸宇恒自嘲般笑了一聲，然后語氣冷靜地說。

    見陸宇恒如此清醒，蘇嵐雖然有些許傷感，唏噓從前不再，可更多的還是高興，他微笑道：“多謝陸總。”

    “蘇經(jīng)理這周末有空嗎？我打算在我家辦一場聚會，為我昨晚對你不敬的事道個歉。你別誤會，這場聚會不只有我們兩個，還有當(dāng)時一起聚餐的同事。”

    “不用了。多謝陸總，我沒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多謝陸總抬愛。”

    “好，也好。”陸宇恒從過去的溫存中抽離，他眼神冷冽地看向前方，“公司到了，蘇經(jīng)理下車吧。”

    “好。”

    蘇嵐一進(jìn)公司，還沒進(jìn)辦公室，就有很多人圍了上來，頗有些要送蘇嵐上斷頭臺的生離死別之不舍。

    一位同事頗為惋惜地說：“蘇經(jīng)理，以后恐怕也見不到面了，今天我保證把您給我的任務(wù)全部做完，在您走之前給您交過去。”

    另一位同事說：“蘇經(jīng)理，啊，不是，嵐嵐，你以后要多保重啊。”

    蘇嵐被他們突如其來的關(guān)心搞得暈頭轉(zhuǎn)向，疑惑道：“你們都怎么了？”

    “我們昨天私下拉了個wx群，我們討論之后大概知道了，您和陸總關(guān)系不和，估計是要離開咱們公司另謀高就了……”說話的同事語氣惋惜，都快哭了。

    蘇嵐無奈笑道：“陸總公私分明，他不會因為我們私下的恩怨公報私仇的，你們回自己工位吧。”

    陸宇恒這時候過來，咳嗽一聲，大聲道：“咳！都在干嘛呢？”

    聽到陸宇恒的聲音，各位同事趕忙散開，各回各家，陸宇恒把手上的文件摔到蘇嵐桌子上，大聲說：“蘇經(jīng)理，你是不想干了吧！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蘇嵐先是錯愕，后又反應(yīng)過來，他苦笑一聲，低下頭說：“我知道，我馬上去。”

    陸宇恒摔門而去，蘇嵐一直彎腰恭送陸宇恒，直到陸宇恒辦公室門再次被摔響的聲音傳到自己辦公室，蘇嵐才抬起頭。

    外頭的同事個個面面相覷，低下頭小聲討論起來：

    “天吶，不會吧？陸總比昨天更兇了，照這么下去，再過幾天他就要打蘇經(jīng)理了吧？”

    “我也感覺到了，雖然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可這火怎么也不應(yīng)該燒到咱們蘇經(jīng)理身上啊？他可是我們整個部門干活最勤勉，最任勞任怨的中層了啊……”

    “陸總和蘇經(jīng)理估計是以前有過節(jié)吧？他們是大學(xué)同學(xué)嗎？”

    “不會吧，蘇經(jīng)理是北大的，陸總好像是海龜吧？”

    “那難道是小時候有什么過節(jié)？不會吧，這新領(lǐng)導(dǎo)這么記仇嗎？”

    他們正嘰嘰喳喳討論陸宇恒的時候，蘇嵐走了過來，敲了敲桌子，吸引了注意力后，說：“別討論陸總了，他對我發(fā)火純粹是我有工作沒做好而已，快回自己位置。”

    說完，蘇嵐不卑不亢地走進(jìn)陸宇恒辦公室。只留下幾個同事在一旁唏噓不已，咂舌嗟嘆：“看來，咱們研發(fā)部要掀起風(fēng)雨了。”

    蘇嵐一進(jìn)辦公室，陸宇恒就坐在座位上，用手狠狠拍了一下桌面。

    “蘇嵐，你們研發(fā)部在我來之前是有多沒規(guī)矩啊！私下討論領(lǐng)導(dǎo)私隱！是嗎！你們就是這個工作態(tài)度，平常工作就是干這個的是嗎！”

    聲音很大，幾乎連隔音墻都擋不住這怒火外溢到外面。

    外面的人聽得心驚膽戰(zhàn)，生怕自己會被開除。只有袁裴一人不為所動，依然坐在自己工位前氣定神閑，雷打不動。

    “你們研發(fā)部，”陸宇恒面目可怕，指著蘇嵐大罵，“就是公司最大的蠹蟲，公司養(yǎng)著你們就是在養(yǎng)癰遺患，讓你們修復(fù)程序，你們倒好，修復(fù)一個故障，就往里面偷偷加十個故障！你們以為你們勾連串通，不干實事，偷懶耍滑就沒有領(lǐng)導(dǎo)能發(fā)現(xiàn)了！？我給你們?nèi)齻€星期的時間，把你們故意加進(jìn)去的程序故障全部給我找出來修復(fù)好！否則你們?nèi)拷o我卷鋪蓋滾蛋！我說的是你們?nèi)俣鄠€人全部給我，滾蛋！”

    蘇嵐猛吸了一口氣，他也顧不得自己對陸宇恒的愧疚了，說：“陸總，三個星期這太難了，幾乎不可能完成。”

    “不可能也要給我完成！這是你們自己搞出來的破事，別說三個星期，就是讓你們?nèi)旖o我全找出來，你們也得給我做！不要就滾！我們公司不養(yǎng)蠹蟲！”

    久腐生蠹，這幾乎是每個公司內(nèi)部都有的舊疾了，管與不管完全取決于領(lǐng)導(dǎo)層的想法，不管是常態(tài)，管了也無可厚非，可是像陸宇恒這樣病急亂投醫(yī)，要他們?nèi)瞧趦?nèi)找出所有人為故障的也是前所未有。所以蘇嵐更愿意相信，這是陸宇恒為了報復(fù)自己踐踏他的心意故意在找他們的茬。看來是他連累了這些同事了。

    “是，我們一定會好好修改的。”蘇嵐忍著眼淚，彎腰愧疚地說。

    “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