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衡哥不回來嗎
“病人外傷比較嚴重,全身共有七處開放性傷口和十三處軟組織挫傷,最嚴重的一處是左側肋下的一道18厘米的刀傷,不過初步來看骨頭和內臟應該都沒事,具體情況還要等各項檢查結果出來才能做判斷。” 季家旗下一家私人醫院的急診室里,一位醫生摘了口罩站在季苛言面前和他交代著注意事項,折騰了一晚上,這會兒已經凌晨三點多了,季苛言面上看不出絲毫倦意,目光始終沒離開過醫生身后那張臨時病床,傷口已經處理過了,白色的紗布從脖子一直纏到大腿,露出的小腿上一片狼藉。 “他要多久能醒。” “患者送來時由于失血過多導致暫時性昏迷,家屬不用擔心,今晚休息一晚最遲明天中午就能醒過來了。” 季苛言一直緊皺的眉頭舒展了一點,點頭向醫生道了句幸苦,就去辦住院手續了。等姜賀處理完后續趕到醫院,天色都已經大亮了,VIP特護病房里窗簾撂著,季苛言就坐在病床邊的沙發上守著沒合過眼。 看著病床上失去意識的季衡,姜賀內心充滿了愧疚,但又隱約有種劫后余生的慶幸——還好躺在那的不是少主,不然他現在哪還能完整的站在這,估計早就被家主抓回去過刑了,想到這他看季衡的眼神又多了幾分感激。 這件事歸根到底就是他疏忽了才被人鉆了空子,本著一顆將功補過的心,姜賀以身作則親自帶頭把包括他自己在內的修羅幫從頭到尾徹查了一遍。 “少主,外面的事處理好了,家里該控制的也都控制起來了,是您親自審還是......” “我親自來,你在這替我看著他,H-11,等他醒了每天早晚各一次。” 聽到少主說H-11,姜賀眼里閃過一絲不忍,那是海康正在研發一種可以加速愈合的特效藥,唯一的副作用就是會將傷口的疼痛感放大十倍,所以目前還在實驗改良階段。季衡如今這一身傷姜賀光看著就覺得疼,若是再涂上H-11...... “少主,衡哥他也是護主心切,您......” 求情的話剛起了個頭,季苛言一個冷冷的眼神掃過來,姜賀立馬噤了聲。開玩笑,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頂撞少主啊,能試著幫季衡說句話已經算很夠意思的了,他同情地看了一眼病床上渾然不知的季衡,衡哥,我努力過了,你自求多福吧...... 這一夜發生了太多事,季苛言坐在車里把臉埋進手心,從胸腔深處呼出一口濁氣,再直起身時看向車外的目光里透露著冷靜狠絕。 “先回家。” 接下來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他得回家洗個澡換身衣服,再去應付那些“家里人”。推開別墅的大門就看見簡清和蘇葉正跪在門口焦急的等,季苛言這才想起昨晚走的時候太急了,沒來得及和他們交代一句。 兩人早上起來發現主人和季衡都不見了,就隱約猜到可能是出事了,但他們兩個家奴又幫不上什么忙,只能在家等主人回來,終于在上午十點鐘的時候,聽到了門外一聲熟悉的車響,主人回來了! 見到主人安然無恙地進屋,簡清和蘇葉一直懸著的心終于落回了原處,臉上都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季苛言一回到家就見到兩個為自己牽腸掛肚的小奴隸,冷了一晚上的臉終于有了些溫度,換了鞋脫下外套領著兩人進到客廳。 剛一坐上沙發,蘇葉的臉就不由分說蹭了上了褲腳,小貓昨夜才承了寵今早就找不到主人了,心里不安黏人也是可以理解的,季苛言伸手在他耳尖安撫地捻了一下,又朝在一旁不敢上前的簡清招了招手。 “等急了吧,我這兩天可能都會很忙,你們吃飯不用等我,需要什么就打門口鞋架上的電話。” “是,主人。” 和蘇葉不同,簡清昨晚剛因為不懂規矩結結實實挨了二十鞭,這會兒不敢再有絲毫的越矩,但從主人進門起就一直沒見到季衡,簡清還是有些擔心,猶豫了一下還是試探著問出口。 “主人,季衡哥不回來嗎?” 提到季衡,季苛言的臉色又陰了起來,沉思著視線在面前兩人身上流轉片刻。 “季衡暫時回不來,這段時間簡清管家。” 說完直接起身上了樓,回臥室洗了個澡換上簡清送上來的干凈衣服就又坐車走了。 老城區里一間舊式宅院里,季苛言做在堂前的扶椅上,看著面前幾張熟悉的面孔被綁住手腳跪在地上,勾著嘴角笑意不達眼底。 季家的血rou生意從民國那會兒就開始做起了,做到季父這一代也有一百多年了,其中各種利益關系早已盤根錯節,一刀砍下去不知道牽動著多少人的利益經脈,現在想要洗白上岸,不止是外部環境受制,家族內部也同樣牽扯不斷。有些人花慣了染著血臭的黑錢,忽然讓他們領以前零頭的趕不上的死工資,無疑等于割他們的rou放血,永遠不要小瞧金錢利益對人性的驅使。 這些年幾個旁支幾次三番明里暗里的阻撓挑釁,季父都看在眼里,所以當初才會毅然決然把兒子送到國外遠離是非之地。一直到最近兩年旁系手里的勢力都被季父收的差不多了,他們也都消停了不少,再加上轉型的公司也逐漸步入正軌,季父才把兒子從國外叫了回來。 其實昨晚的事情原本用不上少主親自出馬,季苛言回國前一年,姜賀就得了家主命令帶著手底下全部的弟兄搬去了廈市,替少主安插人手掃清障礙,但是就在姜賀得到消息之前半個小時,城南一處堂口無端被砸,碼頭附近所有的兄弟都趕去了,姜賀打來電話時他們的人都被絆住了腳一時竟沒人抽得開身,所以他才迫不得已找上了季衡。 當時情況緊急沒來得及深想,現在看來所有的這一切都太巧合了,目的就是為了引季家少主只身前往碼頭,能做到這些顯然就不只是對家的手筆了,這其中必然少不了“自己人”的功勞,篩了一圈下來也就只剩眼前這幾個人了。 “怎么樣幾位?是你們自己說,還是我來問?” ...... 特護病房里,季苛言走了不到一個小時季衡就醒了,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找人,一偏頭隱約看見床邊的沙發上坐了一個人,昏迷了半天剛醒視線還有些模糊,一時看不清臉無法分辨是不是主人,正想開口確認那人就忽然湊了過來,關切的語氣響起。 “衡哥,你醒啦,怎么樣頭暈不暈,要不要喝點水?” 姜賀一臉緊張地貼了上來,季衡這下徹底看清了,有些嫌棄的推開他,視線又在屋里仔細找了一圈,確認沒有主人的身影后眼里只剩下毫不掩飾的失落。 “那個......我也是才來沒多久,之前一直都是少主在這陪著的。” 想到少主走前的吩咐,再看季衡現在這副蔫頭耷腦的樣子,姜賀有些不忍心地勸了一句。 真的嗎?主人還愿意陪我......季衡忽然又想起,昨晚被抬上救護車后他隱約記得主人好像牽了他的手......他當時意識斷斷續續的,還以為只是做了個夢,會是真的嗎? “咳”一聲輕咳打斷了飄渺的思緒,姜賀看著季衡眼底越來越亮的神采,嘆了口氣,適時地又潑了一盆冷水上去,“不過,少主走之前下了命令......” 聽到有命令,季衡立刻一臉鄭重地看過來,像一只等著發布任務的警犬。 “......少主吩咐,每天早晚各用一次H-11。” 姜賀說完就把頭轉向一邊,不敢再去看季衡的表情。 H-11嗎......季衡作為季苛言的助理太清楚這是什么藥,自然也就明白這是主人給他的懲罰,既然是主人賞的罰,那他就一定會按時完成...... 下午吃了點東西,季衡就一直躺在床上養精蓄銳,受罰時不能暈過去這是主人的規矩,等到了晚上,季衡終于嘗到了H-11的滋味,他還是低估了它的威力,十倍放大的痛感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紗布掀開藥粉撒上的那一刻,鉆心的銳痛從傷口以火燒之勢迅速傳遍全身,季衡渾身猛地一抖雙手緊緊攥住床單,下唇被咬得發白喉嚨深處發出一聲痛哼。 接下來每多上一處藥,疼痛就多累積一層,季衡很快就覺得太陽xue突突的疼,每一聲心跳都像在耳邊炸開的雷一樣,震得他整個頭腔都在嗡鳴。冷,好冷,又疼又冷,季衡躺在汗水打濕的床褥上止不住地打著冷顫,牙齒不斷磕碰在一起發出巨大的聲音。 “主人......主人......” 天花板上的燈晃得快要掉下來,耳邊姜賀的聲音越來越遠,意識漸漸開始模糊,其他五感仿佛都慢慢離他而去,只剩下越燒越烈的痛感不斷侵蝕著他的神經,季衡開始下意識地呼喚主人來保持清醒,嘶啞的嗓音一聲接著一聲,季衡忽然就理解了季苛言那句話的意思,他現在的確生不如死,每一塊骨頭都像被砸碎了一樣疼,他不斷在腦海里重復著主人昨天晚上那個溫柔的吻,一直到藥效完全散去,他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