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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咸池在線閱讀 - 第七章 綠茶攻三也來摻一腳

第七章 綠茶攻三也來摻一腳

    夜間的時候,郎葛和郎棣坐在火堆邊商量著去山下采買的事。李咸池窩在被子里,露出半張臉來偷摸聽著他們的對話。

    事實上兩人對話的內容確實也沒什么好聽的,無非是商行米油面柴價格走勢如何,接下來該囤什么東西。硬要說李咸池從中獲取了什么信息,大概就是原來妖族天天也要糾結這些家長里短的東西。

    李咸池蒙著被子偷聽了會兒,最終還是一掀軟衾,赤足跳到了地上。

    火堆邊的兩人聽到這聲響也止住交談,回過頭來望著李咸池。

    “我有事跟你們商量。”

    郎葛注視著他往自己這邊走來,盤腿坐到自己和郎棣對面的位置。

    郎棣嗅到一絲不對勁,皺著眉問:“怎么了?”

    “你們發情期也該過了吧。”李咸池盯著郎葛:“換而言之,接下來至少一個月的時間里,你們應該都是不需要我了。”

    郎葛默然,卻也慢慢蹙起眉。郎棣看了大哥一眼,復又看向李咸池:“話是這么說沒錯……你想要……”

    “我想要下山去找佘垚。”

    未等他話說完,李咸池就插嘴。

    郎棣想起他白天問自己的話,臉色頃刻變得有些難看:“不行!”

    “為什么不行?”李咸池道:“我又不是不回來了,你們也說過,我離了你們不行,我們都是各取所需,是不是也不該妨礙對方處理私事。”

    “處理私事?”郎棣聞言臉色更加鐵青:“你還能有什么私事?你繼父把你賣給別人,你親人又都沒了,難不成你還真跟你那同學情同手足?你這段時間靠的,吃的不是我們嗎?你憑什么去找他?”

    李咸池卻覺得他的憤怒格外荒謬:“你不也說了是這段時間嗎?那以前我和佘垚好的時候你算什么?對,我沒爹沒娘沒親人,你們把我這干干凈凈的十多年看得透徹,卻一丁點都不肯跟我聊你們的事。佘垚至少以赤誠之心待我,我們情同手足親密無間有什么問題?他現在因為誤以為我離世傷心,我去尋他解釋清楚,憑什么不行?”

    連日以來遭受的冷落讓李咸池逐漸熱起來的心再度冷淡下去。他雖時運不濟,卻也并不是傻,二人的有意避之他都看進眼里,于是他也認清——

    人和妖之間,即便rou體關系再如何親密,種族之間先天劃下的鴻溝也是客觀存在的。郎葛的溫柔是真,郎葛的生分也是真。郎棣的坦率是真,郎棣對自己的間隙也是真。

    郎棣不吱聲了,眼底仍舊憤怒與隱忍交纏。洞內空氣靜滯一瞬,洞壁上的積水滴滴答答落進洼地里,又似一刀一刀剜進在場每個人的心中。

    李咸池則想,你憑什么生氣,又憑什么怨我?難道一開始口口聲聲討厭人類的不是你?下午逃避我的不是你?

    眼見氣氛就要被烘托上尷尬的頂點,郎葛忽然開口:“你能確保從曾府逃出來嗎?”

    察覺到他有讓步的跡象,李咸池趕忙說:“只要我想走,佘垚不會攔我,還會助我。”

    郎葛卻平靜道:“你的那個兄弟,不是好人。”

    這話若是從郎棣嘴里說出的,李咸池也就權當他在放屁了,畢竟他歷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偏偏這話出自郎葛之口,以至于李咸池愣了好一會兒才鐵青著臉反駁:“你不許污蔑他!”

    就是在他們視線相交的一瞬,李咸池竟發現,原來郎葛的眼神并不如自己想象那般平靜,或許底色是冷的,可是內里的怒火并不容忽視。

    郎葛端詳他片刻,似是終于驚覺自己的過界,垂下眼,揉揉眉心。

    郎棣諷道:“你對你那兄弟可真是好。”

    李咸池沒心情理他,甚至連眼色也吝于給他。郎棣心頭霎時煩躁不已,如打翻了罐醋壇般,口齒間盡發著酸意:“別到時候人家又辜負你了,屁顛屁顛來找我。我可不會管你的爛攤子。”

    李咸池也是氣得口不擇言:“他若不理我,我就自戕。也不需要誰cao心了。”

    兩兄弟神色皆是大變,雖然明白氣頭上的話不可信,還是對此有所忌憚。

    “那你去吧。”郎棣盡量裝作不在意的模樣,眉毛擰在一起,嘴上依舊不饒人:“救了你一次也別想著救你第二次了,白眼狼!”

    李咸池聽他罵自己白眼狼,“蹭”一下站了起來,咬緊牙也止不住牙關顫抖。郎棣看他目露猙獰,方自覺言重了,正想說些什么找補回來,但這時便發現,這么多年自己引以為傲的嘴皮子功夫,全練在了氣人上,好話是一句不會。

    李咸池心火燒到了脖子根,眼白亦隱隱發紅,最后卻是什么話都沒說,滾下兩行淚來。

    郎棣連忙站起來,但同樣是手足無措地看著他。

    接著,他只覺腰上一疼,繼而重心往后,屁股直直栽進石堆里。郎棣疼得直咧嘴,一是為腰上的傷,二是為屁股上的傷。

    而打出這一掌的郎葛正沉默地望著他,憤怒不言而喻。

    李咸池抹了淚,也沒再看這兩人,扭頭就要往洞外走。

    郎葛攥住他手腕:“明天再走,收拾一下。晚上看不見路。”

    “放手!”李咸池用力甩卻怎么也掙不開:“我們又不熟!我就是死在那兒也跟你們沒關系!反正我就是一白眼狼!”

    郎葛無言看著他,面色沉靜,若非他手上力道之大,李咸池還真要以為他不為自己言語所動。

    終于,郎葛像是怒了,沉著嗓音道:“我讓你明天走!”

    李咸池愣住。

    郎葛此人,雖說沉默寡言,但并不是沖動易怒之人,從認識到現在,李咸池更是沒與他正面爭吵過,即便是初遇的時候,也只是他一人在發泄罷了,這樣被郎葛吼,也是頭一遭遇見。

    可與此同時,對方周身所釋放出的壓迫感,喚醒了他腦內原始性的臣服欲,與恐懼。

    這樣的郎葛,并不是平時那個溫柔沉默的郎葛,而是那個曾經強jian了李咸池的野獸。

    一直以來,李咸池都默認為平時的郎葛才是他本來的模樣,或許他從一開始就想錯了,自己并不認識、了解郎葛,錯將他的偽裝當做了自己他本身。

    而這端郎葛看見李咸池失魂落魄的雙目,便也收斂起暴戾的氣場,只是不曾放開鉗制住他的手:“夜深了,就算要走,也等明日。”

    李咸池不說話,任憑他拖著走進洞深處。而就在他們即將走到床邊的時刻,李咸池忽然站住,反將郎葛拽住。

    郎葛回頭,遂見幢幢光暈中,一張顏色慘白的臉:

    “你究竟是誰……”

    ——

    曾府門口的白花依舊沒去,兩只石獅脖子上各掛一朵,房梁磚瓦上扯滿了白布。門口立著個黑板牌,上書“招短工,包吃住”——曾家老爺去世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還有各種事宜需要處理,人手不足也成了曾家人的煩心事。

    曾康奇昨日才下葬,牌位剛擺上祠堂,佘垚昨日跪了一整夜,眼下仍舊有些頭暈眼花。但是主母又要他和大少爺在前來應聘的人里挑幾個順眼的入府,還補不得覺。

    大少爺曾黎也是一臉睡眼惺忪,又因常年沉迷聲色場所,一對細長吊梢眼下密布著深深的黑眼圈,與慘白色的肌膚映襯著,看起來人不人鬼不鬼。

    與他站在一起,倒是庶出的佘垚看起來更有大家少爺的模樣——同樣是白西裝梳油頭,佘垚卻憑著一對含著淺笑桃花眼,把人看得神魂顛倒。

    曾黎坐在太師椅上,手里拿著煙斗,瞇起眼審視著佘垚,心說死白臉,賤種生的東西就跟賤種一個德行。

    但不知是心有所應還是湊巧,佘垚忽地轉過頭來,眼底沒有分毫情緒。曾黎不由眉心一跳,手中煙斗也差點墜在地上。下一秒佘垚卻勾起唇,對他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

    媽的……

    曾黎急忙別過眼去,心頭恐懼卻久久難以抹去。

    而佘垚這邊,跟著管家一道見完了幾波應聘者,對著名單挑挑揀揀,竟是沒剩下幾個能用的。

    “唉……現在年輕一點的男丁都參軍了。”管家摸著胡須,搖搖頭:“有些需要男丁的活,無人可用咯。”

    佘垚只是附和性地點頭,表情是一貫的微笑,倒看不出持什么意見。

    這時,院子里又響起腳步聲,下一波應聘者已然到來。

    跟著引路人轉過照壁,一行人停在了院中央。與管家一樣,佘垚的目光停留在了人群中唯一一個男丁的身上——此人體型偏瘦,身高也不算高,大概就一米七五左右的樣子,頭發剛及肩,膚色白皙,模樣清俊,穿著一身灰色的麻衣和汗衫。

    佘垚目光一滯,“蹭”地站了起來,管家有些莫名地看了眼自家二少爺,低聲問詢:“少爺這是發現了什么?”

    佘垚遲疑了一下:“不,不,只是看見男丁,感到驚訝罷了。”

    雖說戰爭時期男丁稀缺,可是這幾日到曾家應聘的人里也不乏青壯年者,為什么看到這么個瘦弱男人會激動成這樣?管家并不太信他的說辭。

    “咱們現在缺個劈柴的伙計,少爺看這人是不是有些……”

    “留下他,我需要一個照顧起居的仆人。”

    佘垚用指關節翹著桌面,目光片刻不移那青年。

    管家想起之前主母派給佘垚的通房丫鬟都被他安置在別苑,又想起坊間傳曾家二公子好男色的流言,再端詳眼前的青年,心頭隱隱浮現出一種猜想。

    但顯然想到這一點的不止管家,本窩在兩人身后的曾黎倏然晃晃悠悠站了起來,抹了抹身上皺巴巴的西服,吊兒郎當往青年面前走去。

    佘垚看到他面露不善,急忙站起來,不著痕跡地將他去路擋住:“大哥可是有什么事?”

    曾黎盯著他的臉,半晌后兩條眼睛彎起,眉毛快笑皺到了一塊:“看看,我就看看,二弟怎么敵意這么大?不會是要為一個剛見面的人與大哥胡鬧吧?”

    佘垚收斂笑意:“當然不會,只是大哥正休憩著,不知是什么驚擾到了大哥,小弟一時心慌罷了。”

    在場人看著曾家兩兄弟明里暗去相互角著力,卻不敢吱聲。

    最后,曾黎戲弄夠了佘垚,再看了青年一眼,好似知曉什么驚天秘密般,笑著離開了堂屋。

    佘垚被他弄得有些心煩,本就因為沒有睡好積攢的脾氣快要躥上腦門,于是揉揉眉,讓管家先選著人,等會自己再來看,也跟著走了。

    管家摸著胡須,暗自感嘆曾家接下來一段時間有的是不太平了。

    ——

    自從那日與郎家兩兄弟鬧掰后,李咸池就與那二人開始了冷戰。不過好在郎葛也自知理虧,因此第二天李咸池收拾行李要下山他也沒阻攔。李咸池走到洞口,本來想給人留一句十來天就回來的承諾,但是滿肚子的別扭氣卻讓他話怎么都說不出口,最后站了半天,頭也不回地走了,郎葛郎棣什么表情更是沒看見。

    下了山后,一切都還算順利,曾家因為人手不足正在納新,他便換了套便宜的衣服,洗了把臉,潛入招新的隊伍混了進去——

    他敢這么做純粹是因為曾家大多數人并未見過他本尊,那幾個見過的,也就是送親給他化妝的幾個侍女,在山洪里不見了蹤影,縱觀整個曾家,只有佘垚認得他。

    可是他沒想到,佘垚會親自來選人,還碰上了曾家大少,兩人在堂屋里的那場對峙更是直接把他推向了曾家的戰場,本來他想著做臨工,等時候到了就逃跑地計劃可以說也是落空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佘垚終于與他重逢了。

    李咸池跟著管事道下人的住處看了一圈,領了仆從專用的衣物,末了,又跟眾人聽管事交代了一遍府內事宜,便各回各崗位了。

    李咸池的任務是照顧佘垚起居,他換了衣服后,就到了二少爺所住的東蕪前,而佘垚原先的貼身大侍女似乎對他的到來早有所料,恭敬地一勾身:“少爺等著您呢。”

    李咸池看著她向自己鞠躬,心都提到嗓子眼,趕忙一把抓住她兩臂,扶她起來,又意識到男女授受不親,手燙了似地不知該放哪兒:“不,您別,別朝我這樣。”

    “在做什么呢?”

    佘垚冷靜的聲音適時地響起,李咸池往臺階上看去,發現他已換了常服,后梳的頭發放下來,著一身黑色長袍。

    佘垚的目光定格在李咸池游移地手上,不由瞇起眼:“進來吧。”

    李咸池只好再向大侍女反復躬幾次身聊表歉意,然后屁顛屁顛跟著佘垚進了屋。

    一進門,李咸池就被屋內琳瑯滿目的玉石珍寶晃得傻了眼,心說怪不得佘垚之前都不聯系自己了,原來是被花花世界迷住眼了。

    佘垚進屋關上窗,背著李咸池把燭火點上:“蕓娘你可以先退下了,把門關上。”

    大侍女在外應了一聲,接著李咸池背后就傳來了厚重的關門音。沒等他反應過來,佘垚便走到了他面前,一把將他抱住。

    “靜岳……我好想你。”

    佘垚體溫偏涼,與李咸池記憶里一樣。這種熟悉的感覺不禁讓李咸池鼻頭一酸。

    過往的點滴記憶如潮水般傾蓋而來,澆滅了李咸池殘存的不安。

    然而正等他想要回抱住對方時,佘垚卻忽然握住他肩膀,狠狠將他拉開。李咸池怔怔抬頭,并在他們對視的一瞬間,發覺了佘垚眼底狠戾的情緒:

    “你身上……”

    佘垚眼白里隱隱浮現出血絲,濃稠的黑霧彌漫在雙瞳間,他雙手用力,像是恨不得將李咸池撕裂。

    李咸池并不知他因何而怒:“佘……佘垚?”

    佘垚像是被他的聲音潑了盆涼水,迅速冷靜下來。李咸池感到壓在肩膀上的重量漸漸放輕,那股可怕的威懾力也從佘垚體內褪去,眼前的這個人,恢復到了他最熟悉的狀態:

    “對不起,是我失態了。”

    佘垚垂下頭,柔軟的睫毛隨著眼眸低垂而輕輕扇動:“我只是太想你,你為什么不早點來找我?我真的以為你不在了。”

    李咸池被他追問得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只是拍著他的背:“沒事沒事,我回來了。”

    “那你還會走嗎?”佘垚牽起他的手,指尖按著他的手背:“我不想你走,留下來好不好?”

    “我……”李咸池腦內閃過郎葛與郎棣的模樣,不由語塞。

    聞言,佘垚眼中閃過一絲戾氣。可惜李咸池并沒有捕捉到,他只感受到了自己的手背滾上了溫熱的液體——而佘垚眼睫上掛著淚珠,一副被人欺凌了的模樣。

    明明他比李咸池高出了一個頭,明明他先前在堂屋里能表現得那般得體,但是只要面對李咸池,就好像又變成了從前在私塾時,怯懦,需要人保護的樣子。

    李咸池愧疚得不能自已:“別哭啊,你都這么大人了,怎么還哭啊。”

    “因為我害怕。我害怕你又離開我。”佘垚緊緊抱住他:“聽說你死了,我覺得天都塌下來了,我恨我為什么沒早點站住腳跟然后去找你,我恨那場洪水,我都不信你死了,你果然還活著,但是你說你又要離開我。”

    “我不走,我不走。”李咸池無奈放緩語氣:“我留下來陪你。”

    “真的嗎?”佘垚遲疑地打量著他。

    李咸池被他看得莫名有些心驚rou跳,好似心中那些雜念都被他看了個透:“真的。”

    佘垚終于展顏:“那今晚靜岳來找我,我讓管家給你安排在我院里住。如何?”

    李咸池哪敢拒絕:“全聽你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