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若瑜的貓也要用沙子，對門的程家剛好為心愛的傻子兒子從幾公里外帶回了白砂，兩家向來熱攏，就順道兒送了她家一部分。

    飯桌上推杯換盞，傻子蔫蔫的，兩條腿在凳子下晃啊晃，眼神四處逛，一會兒飛到這兒，一會兒飛到那兒。很快覺得無聊，身子一歪倒在鄰座的mama身上，小聲地說想要出去玩。

    顧懷瑾離得近，將他嗓音沙沙的撒嬌聽得清楚，放松又不設防的眼神，杏眼彎起來頰邊會有梨渦浮現。看久了，心口好像撞進一頭高速公鹿。

    程家父母寵得厲害，結果當然是由著他去跑。

    顧懷瑾也待得沒意思，想追他。

    到酒席散了，去外頭找人，先看到了穿著小洋裝的顧若瑜。

    新買的裙子絲毫不珍惜，它的主人忙著別的，不顧裙角垂到地上沾了沙子。厭食的緣故，平素吃得少，顧若瑜的身形瘦弱得像一柄竹，只是身量高，就這樣還秤砣般壓在傻子身上。

    連青紫血管都凸出來的纖弱手掌，掐著傻子的下巴強板他的頭，見顧懷瑾走近了力道更大幾分。

    傻子緊緊閉著眼，睫毛不正常地抖，被親上的嘴都流出唾了，顧若瑜半瞇的鳳眼掃到，纏綿的用舌頭幫他舔凈。

    好像總會做令人厭惡的事。

    比那窗臺外，丟出去的尸體還要惡心。

    腐爛的堆成一堆，發(fā)著難聞的惡臭，招來蒼蠅蟲子。

    家里的窗簾即使白天也不會拉開，暖光燈底下，慘白得鬼一樣的臉被照得沒那么丑陋，顧若瑜擺弄著一頭烏黑的長發(fā)，若無其事地開口——

    “我跟程曉曉談戀愛了。”

    傻子就是程曉曉，大院兒里沒人看得上他。

    父親翹著腿，聽到這話身子動都沒動，報紙遮擋了臉，看不見表情。屋里的燈太亮，顧懷瑾能看清在身旁的母親一瞬間便要往父親那邊走，又生生停下步子。于是這個家的男主人才放下報紙，去看一看自己的女兒。

    “哦。”他不輕不重地做了個回應，審視的目光打量顧若瑜一圈兒，后者絲毫沒有被審視的自覺，目色淡然，一臉平常。

    “什么時候的事？”

    母親緊張地垂下手，無意識地來回搓起指尖，慌張地看看他，又看顧若瑜，眼神總是飄忽不定。這樣的反應讓顧懷瑾不自在地撇開了眼。

    “兩個月前。”

    指尖「噠、噠、噠」的點著扶手，像深夜無人時的鐘表走秒。

    “你應該去同你程伯父講。”

    報紙重新被拿起來，母親松開指尖，猛地攥住了裙角。

    “不知廉恥的事情跟父母談論，滿足不了你想炫耀的心吧？”

    母親情緒一瞬有些失控，不管不顧地走到顧若瑜身邊，把最心愛的女兒攬進懷抱，臉上難以置信，不住確認道：“若瑜，若瑜在開玩笑吧？”

    顧若瑜從懷抱里掙脫，身子傾向沙發(fā)另一端，眼里滿是厭惡，重復道，

    “沒開玩笑，我確實和他戀愛了。”

    小白貓像極了沒有眼力見兒的家伙，這時候跑出來。它的步調還是一瘸一拐，尾巴那里也有些歪，不再高高地往上翹。

    粉粉的小鼻子破了，結著血痂，湛藍的貓眼懨懨地。

    搞成這副模樣，程曉曉那個傻子還會喜歡它嗎？

    小時候就有點喜新厭舊的性格，過家家扮大人漂亮一點就當上mama，在其他孩子中間來回挑著爸爸人選。

    花心又不持久。

    院子里的小秋千也沒打幾次又要坐滑梯。

    貪心到什么都去試，即使是傻子也過得很開心。

    可憐的貓怎么知道呢，湊上去被嫌棄了，貓會不開心嗎？

    顧懷瑾彎下腰，想抱起那只瘦弱的白貓，而貓卻加快步伐，跑向沙發(fā)那頭，顧若瑜的腳邊。

    母親維持著被推開的姿勢，額邊散落的頭發(fā)掩住面容，雙手抓住了裙擺又放開。驀地抬頭，露出與顧懷瑾極為相似的臉，上挑的眼，紅色的嘴唇，笑的話會瞇起眼睛。

    “都餓了吧，”看向客廳無人的地方，也不知到底在對誰講話，“我去做飯，先吃飯再說吧，不要餓著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