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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夢境視角受限,再沒看見旁人身影,只有江倚舟又哭又笑,對著空氣喃喃自語,神神叨叨地令人看了發(fā)寒。

    他時瘋時醒,清醒的時候倒還好,只是一個勁的吃調(diào)理藥,對自己的身體重視到極端的程度,族親都以為他命不久矣,紛紛大喜過望,只是一年又一年過去,江倚舟什么事都沒有,失望的同時也只能悻悻地嘲笑他貪生怕死。

    “小水,你看,我身體已經(jīng)好了,是不是可以一起了?”

    “你跑哪兒去了?”

    “是不是想反悔?你完蛋了,今天沒你的饃饃吃!”

    …………

    …………

    “……我開玩笑的,不一起就不一起了……不要嚇我好不好?”

    …………

    …………

    “小水,別躲了好不好?”

    “算我求你。”

    他很清醒,甚至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過,只是漠然地掉淚。說是清醒,倒不如說是瘋狂披上了偽裝的皮,支撐著他這副腐朽的骨架。

    真正瘋起來什么樣,沒有人知道——夢境就在此戛然而止。

    眼前的景象逐漸昏暗化作灰黑,恍若燒焦的紙碎湮失在空氣里。

    看不見的力量侵入了他的大腦,視野陷入一片黑暗。過了不知多久,驟然明亮的視線伴隨著腦內(nèi)隱隱的刺痛,令他頓時清醒過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里。

    不,算不上陌生。甚至與之前經(jīng)歷的另一個驟然消失的夢境重合,他在陰暗不見天日的地下室房間里,將刀尖狠狠地送進(jìn)了自己的心窩,徹底絕了生的念頭。

    與之前不同的是,之前的他仿佛游離在世界之外,只能看著與他面容一致的人與其他熟悉的人發(fā)生的種種,而現(xiàn)在他直接以第一視角身臨此地,很難不讓人多想。

    特別是此時他雙手被綁在身后的座椅上,左手卻清晰地摸到了背后被隱藏著的,被衣料勾勒出一個短柄形狀的堅硬物體。

    寒氣順著手指傳到了心底,這一刻,陳潮川突然感知到了身體里濃重的情緒,不光是情感,所思所想都在陳潮川面前呈現(xiàn)。

    他看見腦海里劃過江倚舟冷淡而鄙夷的眼神,又想起幼時對方毫不掩飾的親近與喜愛。他聽見江倚舟為了情人怒斥他下賤,讓人看不起,讓人失望,耳邊回響的卻又是對方年少而稚嫩的聲音,他說,等他病好了,就一起過。

    “……真是的,到這時候了還在嫉妒。”

    陳潮川被激烈的情緒沖的有些心神不穩(wěn),驀地被從自己口中吐出的話嚇了一跳。他的心越來越沉,卻沒有辦法,只能放任著自己不受控制地拔出短柄,用鋒利的刀刃磨著繩結(jié)。許是沒干過這種事,動作生澀而凝滯,一不小心還把手割破了好幾個口子,血從口子里鉆出來,一陣陣刺痛,他歪歪斜斜地舉起刀柄,刀尖向內(nèi),血液順著短柄潤濕了刀身,再從刀尖一滴一滴地向下落著血珠,沾濕了面前的衣襟。

    真奇怪,剛剛還那么洶涌的情緒就這么消失了,像被人叫停般戛然而止。在這詭異的平靜里,被血潤澤而不再雪亮的刀尖沒入了胸膛。

    好痛……!!

    陳潮川想叫,可只能發(fā)出“嗬嗬”的聲音,血沫涌上了肺腔,心口的劇痛和窒息感令他痛苦到了極致。

    上輩子短短二十年,無父無母,拉扯幼弟長大,說苦也苦,可熬過來了倒也還好。更別說后來大學(xué)畢業(yè),自己嘗試創(chuàng)業(yè)成功后,他連體力活都很少自己做。即使上學(xué)期間發(fā)生了那樣的事,他也沒想過自絕。可即使是不由自主,他卻這樣以這樣的方式滑稽的死去了。

    他貪婪的呼吸,他不甘地掙扎,卻被喉間涌上來的血沫吞沒了最后一絲生的氣息。就在這時,像是察覺到他的不甘似的,那個聲音又響起來了。

    “是不是很不甘心?”

    “他那么對你,讓你在絕望中死去,自己卻裝瘋賣傻,心安理得的過了一輩子。”

    “你恨不恨?”

    恨你媽個逼!

    陳潮川怒急,可他開口的機(jī)會卻被掠奪了,對方施然然地自以為是地揣測他的內(nèi)心,用咒罵仇恨地字眼譴責(zé)那些讓他遭受苦難的人為自己的愚蠢找補(bǔ)。他還在這具已經(jīng)了無生機(jī)的身體里,那種苦難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可他卻覺得自己正在經(jīng)受一場更加難堪的苦難。

    他覺得自己就像砧板上的魚,無力的跳動,而這跳動卻也是漁夫給予的施舍。

    可是憑什么……?就因為他是這個倒霉蛋殘缺靈魂,這個遇事不決最后懦弱地選擇自殺的膽小鬼,為了所謂的復(fù)仇把他拉來經(jīng)受了這一遭,還不如他自己前幾十年來的快活!早知道會有今天,他跟白瑞澤在一起一輩子都比這好!

    “只要?dú)⒘怂磺卸伎梢越Y(jié)束。”

    “只要你殺了他,我會幫你抹消掉他存在過的證明。”

    那和他無比相似的聲音循循善誘,還是那么高高在上,自以為是,此時他正在為自己這段精彩的言論作結(jié)。

    也不知哪來的力量,陳潮川從這副死絕了的身體里沖出來,用盡全部的力氣對空氣比了個中指。

    “我cao你媽!”

    剎那間,所處場景再一次碎裂,陳潮川愉悅地陷入黑暗,最后一眼看見的是對方那張氣急敗壞的臉。

    *

    “哈哈……”

    陳潮川從夢里笑醒,身邊的環(huán)境卻一派陌生,愣了一會兒,才后知后覺的反應(yīng)過來昨天江倚舟帶他回了自己家。

    “你家離這太遠(yuǎn)了,我明天送你回去,我在這附近有房產(chǎn),先到我那去。”

    ——這是對方的原話。

    陳潮川第一次聽他講這么多話,聽的一愣一愣的。再加上他確實累,也就答應(yīng)了。后來更是在車上就睡著了,怎么到床上的都不知道。

    這叫什么事啊……

    江倚舟最后的樣子還在他心里揮之不去。說句實話,雖然陳潮川對原來的自己再不屑,但畢竟是曾經(jīng)身處那個環(huán)境的他做出來的選擇,多多少少會影響到他,他確確實實有在那段經(jīng)歷中共情過,只是最后被強(qiáng)行體驗死亡讓他怒火中燒,不然還可能真的生出些什么怨懟來。雖然他并不承認(rèn),他的弱點其實就是他自己。

    但此時多了這么一遭,陳潮川心中更多的卻是尷尬。從現(xiàn)在經(jīng)歷的回溯過的記憶來看,薛問水好歹只是個拿來當(dāng)替身的小情兒,正主是個女孩子。江倚舟的話,好像確確實實有那么點曖昧情感,后面還鬧得這么一出狗血虐戀,實在槽多無口。

    薛問水那么不正常,句句表明了他記得上輩子的事情,但陳潮川倒是不愁他,本來也名不正言不順,原主最后沒把他送走,卻被有心人利用侮辱,這才起了報復(fù)之心最后囚禁他——總之,沒有對不起他,糾纏不清一律當(dāng)瘋子處理。

    但江倚舟如果想起來了,不亞于一場噩夢。畢竟還真有那么點事。而且按理說江倚舟也沒怎么對不起原主,也不是他搞垮陳家,最后對原主施暴也不過是嘴太欠侮辱不知情的他心里的白月光。當(dāng)然一言不合就上什么的,確實有些說不過去……

    反正不管怎么樣,要讓他一個直男來接和男人的苦情戲,他真的做不到啊!一想到江倚舟冰塊似的臉露出那樣的表情,他就尬住了。

    *

    但不論陳潮川在這如何糾結(jié),江倚舟這的情況實屬和他猜想的大不相同。

    昨夜一夜無夢,略過的人影有些令人在意,但因為一些事情心神不寧,也無法專注去探究是什么。

    至于為什么心神不寧……

    上一刻還在鄙夷討厭的二世祖,下一秒?yún)s和他有了最親密的關(guān)系。他打著荒唐的幌子,把自己看到的、聽到的訴諸實踐,狠狠地、翻來覆去地觸碰了他。究竟為什么這樣有吸引力?他從不知道人可以這樣著迷,簡直讓人渾身戰(zhàn)栗。如愿將對方帶出囚籠,自己卻像不為私利救世主。

    明明心有所屬的,明明該厭惡退卻的,該從床上把他拉下來,該對他發(fā)火的,可如今這火拐了個彎卻要對另一人發(fā)了。

    深刻的嫉妒。嫉妒那人先一步的觸碰,憤怒那人把他關(guān)在房子里肆意玩弄。幻想里,那人只能躲在柜子里,像陰暗的老鼠見不得光。而他才能光明正大……

    光明正大?

    他忽的想起昨晚——

    青年修長的四肢在浴缸里舒展不開,委屈地蜷著。許是白日太累,此時陷入了深度昏睡,也不知做了什么夢,好看的眉微蹙。他的皮膚是那么潤澤美麗,上面還有他落下的,不,不只他落下的痕跡。

    “要洗一下的,只是洗一下,他做了那么多次,不洗會生病的。”

    他眸光發(fā)暗,手卻不由自主撫上那被啃咬的幾乎出血的紅腫乳珠,捏著捏著,頭越來越低,連自己含住了都不知道。

    只是洗一洗……

    那人身上那么臟,好似被那么多男人弄過,而他只吃過一個人、碰過一個人的,用嘴幫他洗一洗,會更干凈吧。

    只是清洗而已。

    他又成了那副著了魔、入了迷的模樣,甚至還覺得理所當(dāng)然。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舔?qū)Ψ骄o實的腹部,舌尖已經(jīng)伸進(jìn)了白凈的臍眼,還捉著青年的手揉搓著自己堅碩的性器,隨即在自己不可置信的眼神中,頂端不住的跳動,粘稠白膩的液體沾滿了對方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

    陰溝里的老鼠是誰啊?

    沉默著清理完兩人身上的狼藉,將人送回臥室后,他幾乎一宿沒睡,一直在想——

    “是我?guī)С鰜淼模鞘俏业膯幔俊?/br>
    他想了一晚上,開了葷的身體卻又不自覺地情熱,他從內(nèi)襯口袋里拿出藏了許久的衣物,上面還沾著些許干涸凝固的精塊。

    該丟掉的。

    抱著這樣的念頭,雙手卻將那條內(nèi)褲罩住了自己的下身——就像昨晚在柜子里那樣。

    jingye勃發(fā)的時候,他才恍然間明白自己才是那陰溝里的老鼠。

    明明他還在等人。

    他往嘴里灌藥,冷水沖刷著藥片進(jìn)入食道。

    “小水……”

    他叫道。

    *

    “你說你要補(bǔ)償我?因為對我做了很過分的事?”

    陳潮川驚訝的看著這個比平時更顯幾分冷淡的男人,畢竟在他看來對方幫忙把他帶出來就已經(jīng)和他兩清了,沒因被戴綠帽遷怒他就不錯了,竟然還說要補(bǔ)償他。而且看這個與平時無異的樣子,也不像是想起來了。

    雖然沒什么想要的,不過多多益善嘛。再者還有一件事,雖然可能性不大,但是如果能幫忙解決,自己也不用想了。

    “這樣吧,薛問水關(guān)了我多久,就讓他進(jìn)局子多久可以吧?然后我們就徹底兩清。”

    陳潮川說這話就沒抱著他答應(yīng)的可能,畢竟只是打了一炮,就能讓他印象里的白月光讓步?更別提還是進(jìn)局子。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江倚舟居然答應(yīng)了。

    甚至如他所言,徹底兩清。吃了早飯,就被對方派車送回了家。

    明明是送客,卻像是落荒而逃。

    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