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為什么我不可以
這一日蘇孟辭過得格外清凈,經過昨夜一事,本以為今日會有許多麻煩,誰知從早到晚,都沒有人來打擾他,甚至都不曾聽下人提起危應離來。 天色暗下以后,他實在坐不住了,便問起小桃來,那小丫頭笑嘻嘻湊到他跟前,神神秘秘同他說:“洛云公主出宮來了,今天一早小侯爺就去接了,一日沒回。方才聽前院奴才說,小侯爺回府了,不是一個人,還牽著洛云公主……現下兩人正在書房,伺候的奴才都不留,不知在做什么。” 蘇孟辭聽著便有些恍惚,又想起夢里,還有昨晚,危應離說的那些話來。 小桃出去后,他在屋里獨坐一會兒,又起身開窗透氣,還是定不下心神,便想著散心,推門出去了。 他本是隨意走走,誰知心不在焉,走著走著,就到了段熟悉的環廊上,抬頭一看,再往前走,就到危應離的書房了。 四周沒有奴才,真個清得干干凈凈,他不愿多想,可這氣氛又由不得他多想。 他邁步往前時,便自己寬慰,并無人通知他洛云公主來了,他無意闖入,也不算大錯,再說又不會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他弟弟也絕不會真的同他計較。 可當他站在月洞門后,隔著搖曳樹影,瞧見屋內那對璧人的身影時,立刻便后悔了。 危應離坐在窗邊的黑漆檀木椅上,洛云公主就站在他身前,粉裙落在他膝上,輕紗垂在他臂彎。 到了夜里,女子就像明珠般,愈發璀璨艷麗了,洛云公主似乎飲了酒,小臉染了層粉嫩顏色,她皺著眉,有些嗔怒模樣,卻更惹人憐惜了。 想必危應離也是這樣覺得,才會攬著她細腰,欲把她抱到懷里寵溺地哄上一哄。 可她似乎還在氣頭上,開口說了幾句話,愈發委屈了。 危應離抬眸看著她,目光里滿是柔情,他笑著聽洛云公主說話,隨后猛地用力,她身子不穩跌到他懷里時,又被他撫著墨發壓了下來。 他笑著抬頭,正好對上掙脫不開的洛云公主。 燭光搖曳下,蘇孟辭親眼看著他吻上公主嬌嫩雙唇,雖然霸道,卻竭盡溫柔地和她纏綿。 看到他二人唇舌糾纏時,蘇孟辭再也忍耐不住,轉身就走,誰料衣擺帶翻了門邊種玉蘭的花壇子,噼啪就是一陣巨響。 他也顧不上那么多,怕危應離追出來,便一個勁兒跑出老遠,直接奔回了房。 他關上了門,坐到床上時腦袋還嗡嗡亂響,可一刻鐘過去,兩刻鐘過去,一個時辰也過去了,外頭卻沒有任何動靜。 夜已深得徹底,萬籟俱寂再無一點聲響了,他也徹底冷靜下來,外頭才傳來一陣走動聲,聽著不止一人。 敲門聲很輕,輕得好像不愿有人來開門一樣。 或許是夜里寒涼吧,蘇孟辭感覺自己的心口更冷了,他起身開門,迎面就是陣燈燭光亮,他弟弟神色冷淡地立在門外,身后跟著兩個執燈的奴才。 蘇孟辭看他帶著奴才來,不知為何,心里好像有什么漸漸熄滅了。 他抬頭看著危應離,隱忍地說:“怎么這時候到我這兒來了?” 危應離若無其事道:“洛云公主剛走。” 蘇孟辭不由就握緊了衣袖,一時覺得自己有些可笑,但就是忍不住存了一絲僥幸,“你特意走一趟,是有什么事嗎?” “沒什么。”危應離垂眸看著他,眼里冷冰冰的,與昨日截然不同,“只是來看一看哥哥,順便告訴哥哥,往后,輕易不要到我書房去了。” 蘇孟辭雙眸顫了顫,他原以為危應離是來解釋的,即使晚了,他也愿意聽,卻沒想到他等來的,是這樣一番話。 “這種話,差人告訴我就是了,何必親自跑一趟……” “怕下人說得不清楚,這種要緊的事,還是我親口告訴哥哥的好。”危應離微微俯身,看著他的眼睛,格外認真地提醒道:“哥哥可要記下,從今往后,那里只有洛云公主能出入。今日的事,公主與我都不計較,但若再有下回,可沒人替哥哥說話了。” 他明明知道蘇孟辭看到了書房里的事,可他在意的,卻是洛云公主的喜怒。 “我記下了……” 他說話時有些無力,可危應離并不在意,只讓他早些歇息,然后便帶人離開了。 他只覺昨日的事幻夢一般,否則他弟弟怎會這樣截然不同地待他。 他也不好寬慰自己,說危應離是故意冷漠待他的,因為接下來幾日,他都不見危應離身影,只從下人言語中得知,他弟弟日日都同洛云公主在一起,有時還在外過夜,只差奴才回來取些衣裳。 侯府里冷清了好些日子,蘇孟辭整日無所事事,這才發現沒了危應離,他竟像個空殼子一樣。 侯府門前也不再有恭府的奴才守著,想進去送東西了,許是他那封信起了作用吧。 半個月過去了,蘇孟辭只見著危應離兩面,還是沾了洛云公主的光才見著的。 蘇孟辭覺得再不能這樣下去了,他兄弟兩人整日陌路人一樣,話也說不上兩句,這怎么能行? 一日一早,他起身洗漱,飯也不吃就去了危應離住處,想著他要出門也好,正好把他攔住,一定要把話說清楚。 他走到地方時,卻正好瞧見危應離披衣出來,鴉青的發散在肩上,衣襟微敞著,抬眸時格外俊美艷麗。 危應離也看到了他,立刻皺了皺眉,把身后的門闔上,有些顧慮地緩步下來。 蘇孟辭當時沒有多想,就在階下站定,他弟弟走下來,握著他手腕,似乎想把他拉開。 “你怎么來了?”他聲音有些喑啞。 蘇孟辭心口一顫,許久沒聽到弟弟的聲音,他一邊動容,一邊又隱隱覺得有些奇怪。 “我有話想同你說。” 危應離的眼神變了變,柔和了那么一瞬。 “說吧。” 蘇孟辭理理衣袖,正色道:“我們之間有些誤會,但已經解開了,我不想再提,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可你實在不必避著我,若你對我還有不滿,說出來就是,我也會……” “你想說的,就是這些?” 蘇孟辭詫異抬頭,就見他弟弟疏遠冷漠地看著他,眼神輕蔑地教人心痛。 他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危應離也冷淡地推開他的手,還提醒道:“出去時小聲些。” 蘇孟辭不解其意,可危應離轉身回去時,虛掩的門扉動了動,門欄下有片黛色輕紗晃了晃,一個衣衫輕薄的佳人困倦地推開了門,微風吹起她墨發,幾點香汗落在她頸窩。 危應離急忙過去,護什么寶貝一樣,把人拉到懷里,將自己衣袍披到她身上,寵溺不已地抱緊她。 蘇孟辭在廊下陰影處,聽到洛云公主嬌聲問道:“這么早是誰吵人?” 危應離俯身挑起她下巴,低頭在她眉心吻了吻,正好遮住她視線。 “是個不長眼的奴才。”他說,“沒事了,我抱你回去睡。” 蘇孟辭心口針扎一般痛著,一抬頭,便看到危應離將洛云公主抱起,側眸看了他一眼。 門在他身后闔上,蘇孟辭還能聽到里頭一陣笑語。 蘇孟辭不記得自己是怎么離開的,只感覺自己腳步虛浮,走得沒有聲響,無論如何也打擾不到那兩人。 他心中酸痛難當,想起洛云公主的臉,竟覺得并不十分可愛了,等他意識到自己像是在嫉妒時,猛地又是一驚。 原來他傷心難過,并不只是危應離與他有了間隙,而是危應離眼中有了旁人,再也容不下他了。 那人從今往后,只會對洛云公主好,而與他越來越疏遠。 他愈發難受,人也有些恍惚,甚至不知何時有兩個奴才沖到他面前,急急將他攔下,大喊道:“大公子,不好了!您快去謝府瞧瞧吧。” 蘇孟辭受了驚嚇,人也是十分清醒了,他出門上轎,由幾個奴才領著去了謝府,一路上聽下人在外頭將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 謝府里一團糟,門口迎人的奴才都沒有,他徑直進去,直接奔到后花園清池前,就見岸邊圍了一堆人,男女老少,各個著急忙慌,朝著橋上那人大聲勸慰。 河上有個蹁躚人影,搖搖晃晃爬上了拱橋,抱著那紅漆柱子,蓮花般小腳踩在石雕獅子上,看著著實嚇人。 那哭鬧著取釵解發,聲嘶力竭要投水自盡的,正是他表妹謝嘉思。 “大姨母!”蘇孟辭在人堆里喊了一聲,一個濃妝艷抹的中年女子聞聲扭頭,瞧見他,立刻止了哭聲,奔過來就把他往橋上拉。 “思思啊!你表哥來了!你可別做傻事呀,我的傻閨女!”大姨母拉著他到了橋邊,扯著嗓子喊住橋上的人,生怕她一狠心就跳了下去。 謝嘉思跟秋風里搖搖欲墜的枯葉一樣,哭得人都蔫了,玉臂抱著柱子,一抽搭就險些跌下去。 “表哥……”她哭得可憐見兒,看著心心念念的人來了,愈發委屈,“表哥來遲了,我嫁不了心上人,還不如死了算了……老天爺這樣作弄人,我這就把命還他,死了也好過嫁給宮殊連!” 蘇孟辭忙上前一步,緊張地抬起手,想教她冷靜些,“思思莫沖動啊!” 若非有這一樁事,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圣上會賜婚謝嘉思與宮殊連,這二人向來沒什么關系,圣上怎會動這樣的心思? 可現在不是探究這事的時候,最要緊的是謝嘉思的安危呀。 謝嘉思哭得直喘,啞著聲音說:“我此生若嫁不得表哥,就唯有一死了。” 蘇孟辭柔聲道:“你不要做傻事,這事還有得商量,你且先下來。” 謝嘉思卻猛地嗔怒,哭得愈發響亮,“表哥莫唬我!我謝嘉思今日不死,明日就要表哥明媒正娶入門。表哥對天作誓娶我,我這賤命才敢留著!” “這,這……”蘇孟辭為難得很,他上一世就是娶了謝嘉思,才害苦了她,這一世既為還債,自不能再拖累她。 可謝嘉思一看他猶豫模樣,便知他對自己并無真情,一時萬念俱灰,身子一軟,腳下一滑,撒手就跌了下去。 眾人驚呼出聲,一時亂作一團。蘇孟辭第一個反應過來,把外袍一解,什么也顧不上了,快步過去,噗通就跳到了水里。 這本該是多么深情感人的故事呀,可惜他二人,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謝嘉思在水里撲騰,被他拉出水面,還要慪氣掙扎,胡亂揚手,要把他打開。 他水性并不十分好,既怕表妹掙扎灌了水,又怕自己沒了力,兩人都往下沉,只得將她抱住,抬手把她拍暈,這才氣喘吁吁拖著她往岸邊游去。 大姨母慌得手腳亂顫,眾人七手八腳把兩人拉上去,謝嘉思已昏了過去,但仍死死抓著他衣襟。 他渾身濕透,抱著嬌小的女子,把自己丟在岸邊的衣袍撿起來,包在謝嘉思身上。 他在一幫親戚、丫鬟、奴才擁護下,把謝嘉思抱到了閨房,然后隨眾人退出去,往正廳去坐,留他大姨母和幾個丫鬟替她洗漱收拾。 下人煮了暖身子的姜湯給他喝,又熬了定神的藥,端給他,請他喂給謝家小姐。他不好推辭,只得端著藥碗去了。 大姨母抹著淚出去,他在床前坐下,抱起昏睡的表妹,把藥一勺勺喂了。 他看著謝嘉思,不由感嘆她的癡情,可自己再心軟,也給不了她什么。 他掏出錦囊里的陰陽鏡,鏡上耀著金光,不需仙器點明,他也知曉該怎么做了。 他手托陰陽鏡,鏡子在他掌心起伏旋轉,金光陣陣,鏡上是個教人堪不破的情字。 只見幾縷赤光自謝嘉思身上飛出,被陰陽鏡攬去,這是仙器抽去謝嘉思對他的情絲。 他前世欠她兩條命,一是她自己,一是她腹中胎兒,如今他救她兩次,血債已償,至于情債,就只有斬斷一法了。 諸事休矣,他出得門去,又在謝府正廳坐了許久,等幾個丫鬟急匆匆跑來,說小姐醒來時,已經入夜了。 眾人驚喜起身,一道前去探望,蘇孟辭則趁此間隙,一個人出了謝府。 他一出門,就愣了一愣,他來時乘的轎子不見了,門口有一二十護衛,圍著一輛馬車。里頭有幾個人他見過,都是他弟弟跟前的護衛。 他詫異地看了馬車一眼,可夜風撩起車簾,里頭是空的。 一瞬間,他有些失望。 一人上前道:“大公子上車吧,時候不早了,該回府了。” 蘇孟辭輕聲說:“我正是要回去,不過我是坐轎子來的,馬車就用不上了。” 他轉身要繞開,兩個護衛卻一橫刀鞘,將他攔下。 “轎子太慢,大公子還是乘馬車吧。” 蘇孟辭無緣無故被他們為難,不由皺了皺眉,“我不嫌慢就成了,你們擔心什么?” 對方卻厲色依舊,甚至更加堅定了,“大公子已經耽擱夠久了,侯爺特意派我等來接,也是為了大公子好。” 他們不提還好,一提蘇孟辭就來氣。 “我幾時回家,還要他管嗎?我就是一晚不回,他也不能耐我何……你們干什么?放開我!”蘇孟辭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提著塞到了車上,他還沒坐穩,馬車就行了起來,車前還有人橫刀攔著,他車也跳不得。 蘇孟辭氣得不行,在里頭亂踢了幾腳,可就是沒法子脫身,只能由他們押犯人一樣囚回去。 行至一處鬧市,蘇孟辭靈機一動,撩車簾就想呼救,誰料街角小攤子一揚,不知打哪沖出來一群賊人,嚇得良民四散而逃,正好撞翻了馬車,沖散了車前護衛。 蘇孟辭也嚇了一跳,正不知如何是好時,一個黑衣人一把將他拉出,扛到肩上就跑,蘇孟辭下意識大呼一聲“救命”。 那人直帶他跑出幾條街,到了一條暗巷,折進去敲開個別致小院的門,把他放下一推,人就溜了。 蘇孟辭膽戰心驚,扶著門框喘了好一會兒氣,一抬頭就見廊下站著個錦衣華服的公子。 那人金釵束發,青絲在肩后隨玉帶輕揚,桃花眼下一點朱紅淚痣,薄唇輕抿藏一絲深情。 夜色里,恭必衍就是顆斗大的夜明珠,耀得蘇孟辭一下子睜不開眼。 恭必衍從前滿身棱角,如今卻不像是被磨平了,而是被敲碎了,他看著有些累,眼下也有些青紫倦色。 蘇孟辭剛站直身子,對方就皺眉朝他走來,忍不住伸手,像是要抱他。 他下意識往后一退,肩膀撞在門板上,哐一聲闔上了身后的門,這下他可是自己斷了退路。 恭必衍走到近前,低頭看著他,好像太久沒見,久得他都不記得這人樣貌了。 蘇孟辭這才想明白,方才那群人,是恭小少爺安排的。 “你這是……” 恭必衍難得放下倔強心性,沉聲說:“我想見你。” 蘇孟辭沒想到他大費周折,竟是為了說這個。 見他沒有反應,恭必衍又上前一步,抬手嘭地攔在門上,俯身圈著他身子,煎熬地說:“我想你。” 一瞬間,蘇孟辭心也不跳了,血也不流了,魂兒都差點被他勾了。 把世上女子聚到一起,選出里頭模樣最好,眼光最高的,甭管她有什么高不可攀的身世背景,只要站在恭必衍面前,瞧見他的模樣,聽見他的聲音,也要芳心暗許,非他不嫁的。 若是聽到了方才那句話,那是為他死也能夠的。 總之遇上恭必衍這樣的富家少爺,誰都要折在他手里,無論他真心付與不付,即便全是虛情假意,也足夠斷人心腸了。 而他給蘇孟辭的,沒有十分真心,也有九分了。 蘇孟辭心中感慨世事弄人,他的情債,還完一件還有一件。 他不由就嘆了口氣,恭必衍聽見他嘆氣,神情愈發苦澀了。 “我現在把真心告訴你,還來得及嗎?”恭必衍強忍著委屈,不許自己像個撒嬌的小孩子一樣,但還是忍不住往他肩窩靠。 蘇孟辭亦有些心酸,但對他心軟,反而更加殘忍,只得快刀斬亂麻,冷聲說:“我給你的信,你可看過了?” 恭必衍身子一僵,突然一把抱住他,攬著他腰身不放,倔強地搖了搖頭。 他分明看過了,可他寧愿自己沒有看,沒有像個傻子一樣興沖沖打開信,看了幾個字就失魂落魄得想哭。 “我聽堂兄說了,他說我遲了一步……”恭必衍像個耍賴的孩子一樣,不依不饒,“可我喜歡你,比他更喜歡你,他能給你的,我也能給,我能對你更好……” 他還是說了,蘇孟辭心口一疼,不知是難過多一些,還是愧疚多一些。 他也抱住恭必衍,像兄長一樣撫了撫他后背。 “我信中所言,都是真心。你我可以做朋友,也可以親如兄弟,但其他的……不能有了。” 恭必衍突然抬頭,一把握住他手腕,像個銳齒還未長齊,就被激怒的小獸一樣,“你親弟弟都可以,為什么我不可以,你和他可是……” 蘇孟辭隱隱猜到他想說哪兩個字,便搖了搖頭,輕聲道:“我和他什么都沒有,你誤會了。” “可宮殊連明明說……” 蘇孟辭一驚,“他的話你不要信!” 恭必衍垂眸看著他,雖然不懂他的意思,但卻毫無理由地信任他,聽話地說:“好,我不信他,我信你。” 提起宮殊連,蘇孟辭反而有一事要問。 “宮殊連和我表妹,究竟是怎么回事?為何圣上會給他二人賜婚?” “你讓我親一親,我就說。”恭必衍挑起他下巴,低頭看著他。 這種要求,蘇孟辭自然不會答應,他輕輕皺眉,正想揮手避開,恭必衍卻猛地抱緊他,扣住他下巴壓了下來,難耐地撬開他唇舌。 蘇孟辭咬牙推拒,但還是被他戲弄了一陣,好在他并不貪心,嘗了一嘗就退了出來,否則就要被蘇孟辭一口咬斷舌頭了。 他心滿意足,就抱著蘇孟辭,把事情一五一十說了。 原來今日皇后娘娘召了謝嘉思入宮,本想在圣上面前提起她與蘇孟辭的情意,請圣上替這對“有情人”賜婚。誰料她還未見著皇后,就正好與同日入宮的宮殊連撞在一起,大殿前才子佳人低語淺笑,被圣上遠遠瞧見,以為他二人也有些故事。 圣上先與他這朝臣相談,再去后宮聽皇后有何事相求。正好宮殊連之前辦事有功,皇上問他要什么賞賜,他便跪下說自己傾心謝嘉思已久,求皇上賜婚。 如此一來,等皇后到圣上跟前吹枕邊風時,圣旨已下了多時了。 蘇孟辭聽了此言,心中愈發不安,他知道宮殊連的為人,沒有好處的事,他是不會做的。 蘇孟辭思考時沒注意到恭必衍的動作,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被他抱得緊緊的,壓在門上摩挲,渾身輕輕一抖。 “放開我……”他敏感得聲音都有些顫了。 恭必衍像只貓兒一樣,埋在他肩上搖了搖頭,恨不得把他柔碎了抱在懷里。 “不放。”他聲音喑啞道:“既然宮殊連說的是假的,那我絕不會放過你……” 蘇孟辭頸項一燙,被他先是舔吻,而后狠狠咬了一口,他驚得一顫,感覺恭必衍渾身都guntang似火。 恭必衍扣著他后腰一拉,兩人猛地貼在一起,他下腹被樣硬熱東西一頂,恭必衍同時俯身低頭,青絲垂在眼尾,朱紅淚痣趁得他情動非常。 他這是被擦出火來了。 蘇孟辭猛然想起前世,這人看似少年天真,其實磨人骨髓的手段,不由就是一抖。 若教恭必衍得手了,他今日是爬也爬不回去了。 蘇孟辭奮力掙扎,可恭必衍的眼神已經變了,從前也是這樣,他yuhuo攻心弄起人來,那是攔也攔不住的兇猛,事后道歉,卻是教人心軟的無辜可憐。 “你住手!再不住手我喊人了……” 恭必衍一點也不怕地笑了笑,扯開他衣領舔咬他喉結,直把那處弄得紅痕滿布。 “你叫啊,把他的人叫來最好。” 蘇孟辭這也才想起,危應離的人還在附近。這下他是前有狼后有虎,徹底被逼到絕路了。 “你不能這樣胡鬧!你得、你得為我想想……”蘇孟辭死抓著衣裳和他糾纏。 恭必衍停了下來,一手撐在門上,一手攬著他腰身,神情有些嚴肅地看著他。 “我就是為了你好……你弟弟心機深沉,你絕對防他不住。”他挑起蘇孟辭下巴,低頭小心翼翼親了親,“你早點從他手里逃出來,我護著你,才能安心。” 蘇孟辭卻覺得他錯了,“我弟弟并未拴著我,何來逃字?他一心都在洛云公主身上,與我都快形同陌路了……” 恭必衍輕輕皺眉,有些受傷地說:“你提起他,為何是這種表情?” 蘇孟辭自己卻沒有意識,抬頭看他時,又沒有一絲落寞了。 恭必衍臉色一沉,壓著他就親,他避開時晚了一點,還是被他撬開了唇齒。 兩人在門廊陰影下貼在一起,看不清在干什么,只聽得到一陣水聲攪弄。 就在蘇孟辭喘不過氣時,院落一角的小門嘭的開了,幾個護衛站在揚起的沙塵里,一眼看到了相擁著的兩人。 蘇孟辭恰好側頭,難受喘息著,看到了領頭那人,正是在謝府門前將他攔下的人。 對方神色有些奇怪,從上往下將他二人打量一番,似乎在確認什么,而后冒著冷汗皺了皺眉,好像很是驚慌害怕。 恭必衍并不把他們放在眼里,反而抱緊了蘇孟辭想要繼續,蘇孟辭趕緊推開他,理理衣襟擦了擦嘴。 那幾個護衛什么也沒說,只走上來迎過蘇孟辭,要帶他回去。 恭必衍不大高興地追上來,此時恭府的人也趕到了。 蘇孟辭生怕兩方劍拔弩張起來,便扭頭對恭必衍道:“半道遭了賊人,多虧恭小少爺相助,現下護衛也到了,就不勞恭府諸位費心了。” 說完就腳底抹油,跟著侯府的人溜了。 回到街上趕緊上了馬車,車夫一甩鞭子就要走,蘇孟辭一看,護衛怎么少了? 他問起時,就有人說,方才差人騎馬回去傳信了。 蘇孟辭心里慌慌的,不知道這突然之舉,是因為什么。 一路上他都靜不下來,到了侯府門前,心已跳到嗓子眼了,好在下了馬車,并沒有什么異常,一路往自己住處去,也安逸得很。 夜里極靜,廊下琉璃燈不過勉強照得清路,他衣領扣子被恭必衍扯掉了,只得一路攥著衣領。 在回廊轉了個彎,剛到了自己院里,他就猝不及防被股強勁力道一拉,眼前掠過一道暗影時,肩膀重重撞在墻上。 一人滿身寒氣地壓下來,把他手臂握得生疼。 “哥哥這么晚回來,去了哪里?” 蘇孟辭渾身一顫,抬頭就看到危應離冷冷垂眸,眼里寒光如刃。 他弟弟一縷青絲垂在肩上,正好落在他眼前。 他不應聲,危應離就冷聲淺笑,俯身看著他眼睛。 蘇孟辭剛和他對上視線,他雙眸就顫了顫,目光落在蘇孟辭攥著衣領的手上。 危應離目光突然猙獰,一把拉開他的手,看到他衣領散開,露出脖頸上yin穢不堪的痕跡時,整個人都震住了。 “哥哥可真是厲害……”危應離冷笑一聲,抬手在他頸上碰了碰,惹得他輕輕一顫。 他弟弟眼神愈發冷冽,好像恨不得把他吃了。 “是謝嘉思,還是恭必衍?” 蘇孟辭喉嚨里埋了刺一樣,他想開口解釋什么,危應離卻猛地放開他,厭煩地轉過身。 “算了,與我無關。” 蘇孟辭看著他背影,感覺自己站不穩了。 他微微側眸,看著蘇孟辭道:“今晚洛云公主要留下過夜,你回房后,就不要出來了,免得擾了我二人興致。” 蘇孟辭抬手扶著墻,垂眸應了聲:“好。” 危應離冷冷看著他,像是要親眼看他這礙事的人離開。 蘇孟辭只覺得渾身都疼,他不再說什么,只站直身子,走回自己房間,把門窗都關上了。 他和危應離的住處本就離得近,危應離不愿他聽見什么聲響,他更不想聽見。 環廊下,危應離冷眼看哥哥離開,他眼神越冷冽,雙手就握得越緊。他站在廊下久久沒有離開,眼神兇狠得嚇人,恨不得現在就撞開那扇門,沖進去把哥哥壓在床上,毫不憐惜地,讓那人叫得可憐。 他滿腔怒火,滿身yuhuo,無處發泄,只能在寒風中轉身,慢慢走回自己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