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路雁洲坐在mama的車里，第一次感覺到車廂內壓抑的氛圍。林萍是個心里藏不住事兒的人，一路上卻一直用余光打量他，欲言又止的模樣，路雁洲看了都覺得難受。

    但他既不會撒謊，又不會哄人，一旦開口的話，只能是實話實話，可能會讓母上大人更難受，索性也就閉嘴了。一直到進了小區的地下車庫，林萍也還沉著一張臉。

    她也沒有下車的動作，母子倆在車內沉默了一會兒，路雁洲忍不住出聲提醒道：“媽，你不是說今晚七點要帶我去外面吃飯嗎？現在五點半了……”

    本來爸媽昨天吵架之后，他就覺得家里的氣氛不太好。meimei路雁冰躲到同小區的同學家里寫作業去了，林小胖給他打電話約他出去打球，路雁洲沒心情，就自己一個人悶在屋里。偶爾出來倒水，林萍看他的眼神也有些奇怪，后來又突然說晚上要帶他去見一個客戶，那客戶的小孩也是嘉德中學的，說不定兩人可以成為朋友。

    為了赴晚餐之約，林萍才專門帶他出來逛街買衣服。路雁洲心想，估計這個客戶來頭不小，不過他對于交朋友其實興趣不大。

    路雁洲已經解開了安全帶，林萍突然道：“是他的吧？洲洲。”

    路雁洲一臉愣怔，林萍深吸了一口氣，又道：“媽昨天在你的包里翻出兩件濕透了的襯衫和西褲，還有一條純白色的男士內褲，都不是你的尺寸——是你們蘇老師的，對嗎？”

    路雁洲這才想起來，他昨天去訓練之前還回了一趟家，直接把書包放下就走了。原來忘了把老師的衣服拿出來，后來一回家就聽說爸媽可能會離婚的事兒，震驚難過之余也忘了這一茬兒。

    “你不是說去同學家寫作業嗎？”林萍看著路雁洲，忽然覺得眼前的兒子有些陌生，“為什么你的卡昨天有兩筆大額消費，有一筆還是在A　hotel，3888。你和同學是去酒店寫作業去了嗎？什么樣的酒店一晚上要這么多錢？”

    兒子周五晚上徹夜未歸，她只以為是雨太大，就借宿在同學家了。林萍剛剛在商場見到蘇律雅還沒有起疑，但常年的職業習慣使得她很擅長推理，把這一系列事情串聯起來，很快就想通了。

    她的乖兒子和班主任開房去了！

    人生第一次開房這么快就被mama發現，路雁洲臉上沒有驚慌之色，只是平靜道：“媽，我馬上就成年了。你不該侵犯我的隱私。那些錢都是我自己掙的，我沒花家里的錢。”

    林萍冷笑一聲，“你還知道跟你的律師mama談隱私啊？你的銀行卡和我的綁定了親情號，你的每一筆大額消費銀行都會通知到我，這不存在侵犯隱私的嫌疑。”

    “原來如此。”路雁洲點了點頭，“那我改天去辦一張我自己的。反正我馬上就要成年了，以后不會成為你跟爸爸的負擔的。”

    林萍看他毫無悔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別張口閉口成年成年的，你沒成年那一天，我都是你的監護人。你知不知道如果我跟你們學校舉報，蘇律雅利用職位之便，以輔導學習為由，引誘我未成年的兒子發生性關系，你猜會有什么樣的后果？”

    林萍不愧是談判的高手，未成年的路雁洲一下被拿捏住了，臉上終于閃過一些慌亂，“媽！我和老師，我們是在認真談戀愛。他根本沒有引誘我，非說引誘，也是我先強迫的他。”

    “你？強迫？”林萍挑了挑眉，“mama看不出來，你還有這個本事？”

    “周五晚上我的確是去了老師家里補習，后來我要回家了，老師送我出門的時候身上弄濕了，才發現老師忘記帶鑰匙，我們就一起開房去住酒店……”

    這一翻話不加細想也還能說得通，不過很難說服作為律師的林萍。

    路雁洲自己也覺得編不下去了，末了低聲道：“媽，我不會影響學習和訓練的。你能不能別管我這個事情，您不是不反對我談戀愛嗎？”

    “洲洲，mama擔心的不是這個。”林萍瞇起眼睛盯著他良久，又嘆氣道，“同性戀這條路本來就不好走，蘇老師家里一看也不是普通人家，你爸媽不中用，我們家高攀不上人家，就怕你將來會吃苦頭的。”

    路雁洲低著頭不說話，這些他自己何嘗不知，也不需要人來提醒。

    只是他還想再相信一次罷了。只要蘇律雅不放手，他絕對不會放手。

    林萍見兒子沉默，不無擔憂地提醒道：“你才十八歲，以后的路還很長，這個圈子太亂了，就怕你跟他分開之后……”

    路雁洲立即打斷了mama，抬起頭來堅定地看向林萍，“不會的，我們永遠都不分開，老師答應了我的。”

    想到不久前老師親口對他許下的諾言，路雁洲心里還是會涌起一陣暖流。

    林萍看兒子信誓旦旦的模樣，不禁笑了，“傻孩子，世界上哪有什么是永遠的。你是我兒子，我都不敢保證我會永遠愛你。”

    路雁洲苦笑一聲，“mama這是有感而發嗎？你和爸爸……真的要離婚嗎？”

    “這誰說的……”林萍震驚至于，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冰冰跟你說的？”

    路雁洲點了點頭，林萍忽然知道這兩天家里的兩個小孩心情低落是怎么回事兒了，原來是以為他們要離婚。

    林萍抓了抓頭上的馬尾，笑著解釋道：“昨天我在晾你蘇老師衣服的時候，你爸突然問我，這是誰的。你爸那種老古板，要是知道你喜歡男人，估計得瘋。我就隨口說是我的。誰知道他突然質問我為什么會有男人的衣服，然后他就懷疑是我在出軌……”林萍嗤笑一聲，“都二十來年的老夫老妻了，他居然還不相信我，真把我給氣死。我就懶得理他，他愛懷疑就讓他懷疑去好了。”

    路雁洲聽明白了，原來還有這樣的烏龍……自己才是罪魁禍首。

    路雁洲又低下頭，愧疚道：“對不起，mama……”

    “算了，不關你的事。”林萍倒是很豁達，“夫妻之間，信任是很重要的。如果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我當然不能原諒他。”

    “信任嗎？”路雁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你和爸爸之間不會離婚了吧？”

    “一夜夫妻還有百夜恩，二十多年了，湊合過唄，哪那么容易離婚。”林萍大手一揮，爽朗地笑起來，“mama今晚帶你去見見世面，你是不是在學校朋友太少了，才會喜歡上老師……mama那個客戶的兒子也是嘉德的……”

    “好像也是練跳高的，姓汪，你認識嗎？叫什么汪雨……”林萍皺了皺眉，一邊解開安全帶，一邊仔細回想著，“汪雨什么來著……”

    路雁洲眉毛一跳，“不會是汪宇鐸吧？”

    “對對，就是這個！”林萍回國頭來看著兒子，“你認識他啊？”

    路雁洲笑了笑，一邊打開車門一邊道：“豈止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