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軟語
6月的京城是最適合看晚霞的時候。黎青弦站在別墅門口盯著那片血紅的夕陽像是陷入了沉思,不多時大門便意料之中的被人從里面打開,身材頎長的年輕男人皺著眉站在門口看著他,“怎么不進來?” 黎青弦沒有回頭,抬腕虛指一下,“你看這夕陽。”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楚文瞻走到黎青弦身后隨口念到。 黎青弦輕笑,“哪里有水?” “那就只能讓黎大才子說說還有什么其他講晚霞的千古名句了。”楚文瞻有一次忍不住譏諷道。 黎青弦卻搖了搖頭,“我也記不清了……” 楚文瞻轉身,“你也有記不清的時候?飯菜都要涼了,你和楚文謹真能聊。” “要叫哥哥。” “嘖,知道了。” 黎青弦剛進門就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雞湯味,只見餐桌上擺著一個白色的小砂鍋,底部微微有些泛黃,像是被碳火熏過的模樣。 “用砂鍋煲的?”黎青弦坐在餐桌前問。 “我問了張威,胃不好的人不能經常喝粥,要吃點利于消化的五谷雜糧,同時紅棗雞湯補身體最好,就讓安排了。從今天開始你的三餐都會有專門的營養師來配餐,你太瘦了。”楚文瞻舀了一碗湯放在黎青弦面前,不容反駁的說。 黎青弦嘗了一口,文火慢燉熬出的湯品讓人唇齒留香,胃部逐漸附上一層暖意。 “等著你在家門口說一句想喝雞湯,明天都喝不到。”楚文瞻沒好氣地說。 黎青弦執勺的手頓了頓,眼瞼垂下,笑了,“以前不都不喜歡雞湯的味道?怎么現在倒喜歡了,還像是經常喝的樣子。” 楚文瞻抿了一口湯,甜膩的味道讓他皺了皺眉,“如果不是為你準備,我怎么可能會喝。” “嗯?”黎青弦風眼抬起,笑瞇瞇地看著對面的人,“那倒不用這么費心,為一個床伴做這么多,我會覺得有所不安。” 楚文瞻愣了愣,怒氣上涌,“床伴?” “嗯?不是嗎?”黎青弦笑容慢慢綻開,“總不會是因為喜歡。” “為什么不會?”楚文瞻將勺子丟到碗里冷著臉問。 “因為如果足夠喜歡一個人,就不會用言語傷害他。所以“只是玩玩而已”,不需要做這么多。”黎青弦溫柔地說,眼中都是笑意。 楚文瞻皺著眉莫名的看著黎青弦,“青弦哥,你怎么回事?抓著這些細枝末節不放,搞得跟個女人似的。” 黎青弦笑容一頓,咽下口中的粟麥飯,“哥哥吃飽了。” 楚文瞻看著碗里剩下的2/3飯,沒好氣地說,“把這碗吃完,你才吃了兩口。” “不能再吃了,胃不舒服,再吃會吐。”黎青弦平靜地說。 楚文瞻也沒了吃飯的興質,“我明天開始會派人去查你在美國的事,提前告訴你,免得你又說我未經允許查探你的隱私。” 黎青弦笑了笑,“知道了。” 是夜,楚文瞻躺在二樓臥室的床上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 黎青弦吃完飯怎么也不肯上二樓臥室休息,也不肯去為他預留的客房,堅持睡在地下室里。 “游戲玩伴,還是一個sub,能夠有一個休息的地方已經很讓哥哥感激了,不適合睡在太過于舒適的地方。”黎青弦微微笑著,“做個好夢。” 這是做什么?楚文瞻心中十分憋屈。就好像黎青弦不知道他說“玩伴”是為了應付楚文謹似的,這種事情以前又不是沒發生過,現在倒開始較真了。 他一想到黎青弦自己在地下室里就毫無睡意。雖說是6月,但那個地下室常年見不到光,晚上陰冷是一定的,黎青弦現在這個身子骨,會不會受寒? 想到黎青弦可能會因為獨自在地下室休息而患上各種小毛病,他就煩躁的不能自已。 黎青弦到底想做什么? 他對黎青弦的愛意就連楚文謹都騙不過,甚至卓子軒那個惹人厭的都能夠用這點來刺激他,黎青弦那么聰明,怎么可能一點都沒有發現。 如果黎青弦早就發現了他無法抑制的愛意,為什么不做回應,為什么還要讓他陷入這種患得患失的情緒里,為什么上一秒還在溫柔的對待他下一秒就可以變成卓子軒的幫兇。黎青弦不是這樣的,他的哥哥總是能夠包容他的所有,察覺到他的小情緒,為他抵擋所有,讓他舒心快樂。 楚文瞻又翻了翻身,最后起身下樓來到了地下室門口。 地下室竟還透著一絲微光。他略有些詫異的推開門,看到黎青弦站在窗前盯著外面漆黑夜色,昏暗的床頭燈打在他身上,帶著一絲寂寥。 寂寥?楚文瞻搖了搖頭,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他走下臺階,“怎么還沒睡?” 黎青弦沒有回頭,“哥哥睡眠一直不好,準備喝點牛奶點根安神香。”然后轉身笑了笑,“我的小主人怎么也還沒睡?” “睡醒了下來喝點水,順便過來瞅瞅我的地下室有沒有被你毀了。” 黎青弦又笑了笑,揚了揚手里的牛奶,“可以幫哥哥熱一下牛奶嗎?太冰喝了胃不舒服。” “你自己沒有手嗎?”楚文瞻沒好氣的走到黎青弦面前接過牛奶,感覺到他手心一片冰涼,“廚房里面有小奶鍋,你就不能熱好了再下來?怎么你的手是自加熱的?” 黎青弦雙手交疊摩擦減輕指尖的冰涼感,如水的眸子柔和地看著有些焦躁的男人,“可能是哥哥自己熱的牛奶沒有小瞻熱的好喝吧。” 楚文瞻愣住,手中尤帶體溫的冰牛奶像是活了似的繞進他的心里,掀起一絲漣漪。 “小書?什么味道?”深夜回家的黎青弦一邊換鞋一邊問。 “啊青弦哥你回來了?沒什么味道……你等我收拾一下再進來,有些嗆。”楚文書手忙腳亂的從廚房沖出來說了兩句又沖了進去。 黎青弦解開領帶搭在沙發上,一邊脫著西裝外套一邊走到廚房門口,看到里面煙霧繚繞,他的小小少年正在水池邊費力刷著手中的小鍋。 “怎么搞成這樣子?”黎青弦將西裝搭在小臂,有些好笑的看著楚文書滿頭大汗的模樣,笑著問。 “唔……”楚文書有些懊惱,“哥你最近不是都在處理并購的事嗎,每天回來都很晚……想著你每天睡前都要喝牛奶,就想給你熱好回來就可以直接喝了,你也可以多休息一會兒……結果……我喝完我的冰牛奶之后太困了……” 黎青弦掩唇輕笑,聽著少年羞惱的話語,“哥你別笑……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我以前沒這樣過……我……哥你今晚沒有牛奶喝了,怎么辦……” 黎青弦寵溺地看著懊惱的少年,一只手繞到少年腦后擁著他,輕輕踮腳覆上了那張喋喋不休的唇。廚房終于重新恢復安靜,只剩窗外寂靜的蟲鳴。 “哥……”楚文書感覺血氣上涌,他揉了揉耳朵不敢看黎青弦的眼睛,“你干嘛突然……” “嘗嘗我的小書幫哥哥熱的牛奶”,黎青弦拇指在楚文書下唇輕輕摩擦,鳳眼微挑帶著一絲魅惑,“很好喝,比哥哥自己熱的好喝多了。” 比哥哥自己熱的好喝多了…… 楚文瞻站在燃氣灶前盯著開始冒泡的牛奶,心中像是有根指頭在輕撓。 又是這樣,一面裝作看不到他的喜歡,一面又用若有若無的言語和行動讓他覺得他們是密不可分的戀人……這種事情在這近一年的時間里已經發生了無數次。 我做錯什么惹著他了?楚文瞻心中煩躁不已。他關掉已經沸騰的牛奶,心道當初走的人是黎青弦,回來之后一而再再而三挑釁的也是他黎青弦,他那么大本事,我還能惹著他? 正想著,手機跳出一條信息,他低頭瞅了一眼,是潘二。 “二少,張威少爺已經到美國,張仲親自去接的人。另外我們的人還是沒辦法接觸到醫院的核心層,張家對這塊很是警惕,還需要一些時間。” 楚文瞻想了想,回道,“快一年了還沒有一點進展,你可真是我的得力副手。張威會去他哥哥的醫院實習,讓我們的人和他搞好關系。” 然后又調出他們幾個發小的微信群,“@William,到了沒?” William:“剛到,你怎么還沒睡?” 楚文瞻:“喝了咖啡,睡不著。” Andre許:“楚文瞻你怎么不問我到了沒?” 楚文瞻:“陸溪橋沒問?” 這話說出去之后許毅果然不再言語,楚文瞻嗤笑一聲,追著個不情不愿地木頭人跑,他許少爺也不嫌累。 楚文瞻:“之后會去仲哥那邊實習?” William:“不知道我哥會不會覺得我能力還不夠,還在猶豫。” 楚文瞻:“實習觀摩是最好的提升方式,越早實習越好,仲哥會同意的。” William:“嗯,我問問。” 楚文瞻合上手機,小奶鍋里的牛奶已經結出一層厚厚的奶皮,他晃了晃將牛奶倒回碗里走向地下室。 我的哥哥,如果等到你發覺后再去查你,得到的消息豈不都是你想要我知道的? 快一年了,我的局也布完了,你到底怎么回事我會一一查清。 然后我會讓你再也離不開我,你也不會再有讓我如此患得患失的機會。 誰讓我如此愛你。 愛到可以原諒你的所有。 愛到不想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