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隧道盡頭，重巒疊翠，艷紅色的杜鵑花開遍了山野，即使作為主人翁的Broccoli盡量提前抵達山莊，也繞了一大圈才尋得一個車位。

    “我得接個電話，子辰，你先帶阿景進去。”

    “好的，先生。”

    子辰是Broccoli的伴，也許是因為只有宋景一人獲得了Broccoli的準許，也為他帶來過皮膚上的顫栗，子辰對待宋景總像大哥哥般溫柔且包容，他挽著宋景的手臂，推開虛掩的門，拾級而上，穿過一重重雕梁畫棟，兩道身影猶如一對璧人。

    “阿景，先生聽說你不太情愿，又去找了陳先生和金先生，可是陳先生玩的越來越危險，金先生的伴太多······所以，先生還是想再問問你的意見。”

    “我其實挺喜歡你這類的，有些瞬間甚至想得到你，但你是Broccoli的人，我不敢向他開口。Broccoli認為我像他，但我終究成不了他，我習慣了換人如流水，我的手也不太穩(wěn)，而且我沒有他那樣為你遮風避雨的能力。但他和你以前為我付出過很多，如果你有更好的歸宿盡管去，如果沒有，我也會盡量替Broccoli照顧你，無論如何我一直在。”

    子辰的氣質(zhì)儒雅而清冷，如高嶺之花般令人禁不住地生出采擷的欲望，連閱美人無數(shù)的宋景也不例外，亦或許Broccoli帶出來的人的口味也與他相仿吧。

    “先生說如果你答應(yīng)，待會兒當著大家的面，請你給我戴一只刻有你名字的耳釘。”

    “我記得你沒耳洞啊。嘖，我明白了，Broccoli越來越變態(tài)了，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雖然如此吐槽，但宋景也知道這算是最委婉的一個方式了，如此才能恰到好處得為他們建立關(guān)系，不用遵守榮耀原則，也不一定捆綁終身。

    “求求他做個人吧。”趁Broccoli不在場，子辰跟著調(diào)侃了一句，不知不覺間Broccoli的語言已經(jīng)侵蝕了他的語言。

    宴會廳與往常的聚會一般，沒有將燈光打得金碧輝煌，而用各色微光曖昧地交織，卸下來客平日的偽裝。

    沉重的安全門再一次開啟，突然瀉出的亮光使得室內(nèi)的人們不自覺得側(cè)目，子辰襯衫包裹下健美的身形鎖住晦暗不明的目光，禁欲的氣質(zhì)勾起禽獸摧殘的邪念。瞧見攜著子辰的少年，那些灼熱的眼神才變得或遺憾或不屑。宋景忽然明白Broccoli不愿放子辰離開的緣由了。

    說Broccoli是個不負責的人吧，他承諾庇佑子辰此生安樂，卻有一天毫無商量地離他而去，但Broccoli也沒有違背諾言，他淡出前仍費盡心力將江南的圈子里喊得出名的人湊在一塊兒，不為最后狂歡一次，只為使子辰的余生少些坎坷。

    有些事一旦上了癮便再難戒除，有些東西過于美好反催人毀滅，他曉人性涼薄，尺度也難以把握，就把子辰托付給受其恩惠最多且最重視安全的宋景，他知宋景羽翼未豐、人微言輕，不足以為子辰隔絕骯臟，就讓那些人都知道子辰仍受他的庇護。

    子辰坐在皮質(zhì)的單人沙發(fā)上，Broccoli與宋景卻站在一旁。雖然Broccoli清楚宋景經(jīng)驗豐富，但他還是不放心得選用了缺少儀式感的自動穿孔器，還特意在子辰的右耳上比了比位置，考慮到宋景本就有手勁不足的缺陷，又將其遞給宋景，讓他先按幾下按鈕適應(yīng)手感，才安上那枚銀質(zhì)的耳釘，與宋景再次確認了穿刺位置才退開兩步。

    一盞冷光燈乍然亮起，打破了曖昧的氣氛，在所有人的矚目下，Broccoli與宋景先后在協(xié)議上簽名，金色的環(huán)被一枚一枚地拋擲到地毯上，沒發(fā)出一點聲響，只剩紋在鎖骨上的字母“B”未曾洗去。

    子辰接過Broccoli遞來的戒指，輕輕推入宋景的左手中指，隨后俯首親吻他的手背。

    宋景熟練地將酒精噴到手上搓勻，再用酒精棉仔細擦拭子辰的耳垂，接著迅速按動按鈕，咔的一聲，銀針穿過了耳垂。確認無誤后，他用食指關(guān)節(jié)抬起子辰的下頜，微微俯身，于子辰額間落下一吻。

    向來不愿負責的宋景也得承擔起不可逃避的責任了，也沒料到原因不是遇見了真愛，而是為了他人的托付。他總是被動得接受，正中了Broccoli第一次見他時的戲謔——“你可是主動方，怎么能這么被動！”一切于靜默里發(fā)生，于沉默中結(jié)束，這不是宋景與子辰的約定，而是他在Broccoli面前的宣誓。

    光線未及的角落里，沈樾沉默不語，他喜見一次干凈純粹的聚會，而這一切卻令他窒息——昨天不愿許諾一輩子的人，今天卻當所有人的面宣誓用一生守候一顆棄子。昨晚冷漠的話語不絕于耳，剛才的畫面一幀幀地回放，他也無法壓抑劇烈顫動的心臟與不斷翻騰的胃，推開沉重的安全門，沒跑到洗手間，就在走廊上不住地嘔吐。唉，他這樣骯臟的東西，怎么配得上宋景那般明朗如朝陽的人，那誰那樣清純美好的才有資格仰望光明吧。

    子辰不想讓Broccoli對他多年的教導成果感到失望，故而裝作堅強的模樣，沒有流一滴眼淚，悵然若失的Broccoli也沒覺察這一點，只有宋景察覺到子辰的情緒即將失控，忙摟著他的腰推門而出。

    沒來得及走遠，就聽見沉悶的墜落聲，二人循聲望去，俱是一驚，有個人顫抖著跪倒在一灘骯臟的液體中抽泣。

    因這悲傷絕望的氣氛，子辰的眼淚也止不住地涌了出來，宋景將他擁入懷中，輕輕撫過他的脊背以示安撫。與此同時，跪在地上的人的抽泣聲也愈來愈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