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趙勝后，江局的電話就接著打了進來。

    梁年卻沒有給他先開口的機會，直接告訴了他的計劃。

    江成不僅沒有被計劃說服，反而被氣得直接吼道：“你是不是瘋了？梁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梁年抽著煙，已經燃了一半，他手夾了煙蒂，抬頭瞇著眼微揚下頜，眸色卻沉如夜。藍煙縹緲繚繞，一縷縷，一層層，慢慢溶解在空氣。

    他想，大概在遇到余燼歲的時候，就已經瘋魔了，他們之間的博弈，博的從來不是愛，而是恨。

    電話那頭呼吸沉重，是真的生氣了，梁年解釋說：“江叔，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向你保證，不會有事的。”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說：“梁年，你現在是警察，是隊長，你不能像以前臥底時候一樣做事……”

    他語重心長，梁年漫不經心。

    “我知道，不會有事的，我會在天亮前處理好一切，放心。”

    又說了幾句，梁年掛了電話，然后召集小組開會。

    這是案發的第三天，他們已經掌握了很多零碎的線索，只要罪存在過，都會留下痕跡，更何況，他們是娛樂圈的人，要查起來，特別容易。只是，他不想等。

    方景小時候被人販子拐走后，被賣給了一對做生意的夫婦，沒幾年，養父因為欠下高利貸，被追債的人活活打死，養母自殺，他得救。一直到他被找回家，他都是恨著自己親生父母的，尤其看到方倩，這種恨意達到了頂端。他表面不動聲色，暗地里卻肆意的搶奪方倩的一切，包括趙勝。

    趙勝是雙性戀，其實一直玩得很開，之所以跟方倩結婚，是因為方倩騙他懷孕，要曝光他，所以他答應了結婚，但是要求方倩不對外公布。從那一天起，他就計劃著要殺死方倩。先是讓其“意外流產”，但是他沒有想到，這一切都是方倩的計劃。

    方倩并不是方景父母領養的孩子，她是他們拋棄在福利院的親生女兒。所以，他們的父母在見到方倩時，就以領養的方式，來掩飾當年的錯誤。他們不知道方倩后來早就知道了，在方景回來時，她對他們的恨通通轉化到了方景身上。

    他們三人之間愛恨交錯，幾乎是一點就燃，而余燼歲，利用這一點，把他們所有的恨都挑到了明處，冷眼看他們廝殺。

    余燼歲自然清楚，當其中一個人死后，穩定的三角破裂，剩下的兩人無論是誰，都會發現他這個局外人。

    所以余燼歲是從一開始就打算用自己引發仇恨，激化矛盾，從而達到把罪惡誘發出來的效果，直到被警方抓捕。

    “如果罪惡不能及時被法律發現，不能及時的被拯救，那么，就創造條件，亦或者去放大罪惡，被發現就成了很容易的事。”

    這是梁年當年對余燼歲說過的話，余燼歲當做信仰，用著最極端的方式，用自己的命來實踐。

    梁年看著關系圖，沒有等他們討論結束，就定了結果。

    出發時，已經快十點，張維大步走進梁年辦公室，梁年知道他想說什么，他給所有人安排了任務，唯獨沒有張維。

    “沒給你安排任務所以不甘心？”梁年一邊穿上外套，看著手機上的信息，斜眼睨著他。

    張維所有的表情都寫在臉上，聽到這話，點點頭，梁年從包里拿出一張紙條說：“你有其他任務，余燼歲身份特殊，這件事要發酵，也不能把熱度引到他身上，所以，事后他需要一個替身，到時候你就在醫院病房待著。今天你先去這個地方找到這個人，讓他來找我，到了的時候給我短信，我發地址給你。”

    張維捏著紙條，沒有猶豫，沒有多疑，看著梁年的眼睛，臉上慢慢的露出一笑，滿眼的信任。

    梁年在上車前，回復了手機上余燼歲很久之前發來的消息，卻一直顯示未讀。

    中途方倩也發來信息，但是梁年一眼就看出了是假的，她想做的事，梁年一清二楚。

    “小陳，在前面路口停一下，你們按照計劃去路口等著，我從這里進去看，以防萬一。”

    “梁哥，你一個人？我跟你吧。”其中一個警察說。

    梁年拍拍他的肩膀，拒絕道：“不用，目標太大，隨時保持聯絡，聽我的指揮。”

    “好。”

    來到路口的空曠處車子停下，空中月亮高懸，星星零散稀碎，月明星稀。

    梁年下了車，看著車子走遠后，他同時發了一樣的訊息給兩個人。

    “可以開始了。”

    之后，他大步走著，來到工廠的側邊。因為這里剛好光線被擋著，所站的地方黑得透透的，根本看不到他。但是，他卻能看清門口的一切。

    梁年仿佛蟄伏在黑暗中的獵人，等待最后收網。

    趙勝想方倩死，方倩想趙勝亡，他們共同目標都是余燼歲，把彼此當做獵物，自己沾沾自喜以為是高明的獵手，卻不知道當內心想法暴露時，他們就成了別人的囊中之物。余燼歲利用這點，把他們聚集，誘捕。

    而余燼歲的目標一直是他，想法暴露，梁年就占了先機，獵物變成獵手，等他們一同上鉤。

    很快就見到趙勝的身影，他沒有察覺到異樣，出了門就開始發信息，梁年手機振動，他握著一笑。

    趙勝才出去沒多久，梁年就進了去，他聽到方倩瘋狂的自言自語，一直沒有行動，直到他隱約看到余燼歲流血的手腕。

    梁年現身，方倩手上動作一頓，他在方倩有所防備時，就制服了她，方倩暈倒在地，梁年撿起針筒。

    看著地上的一灘血，面沉如墨，梁年走到余燼歲身邊，他面無表情的看著還在流血的人。

    梁年手心托著他細細的手腕，趙勝劃得不深，血細細的流淌，順著往下，匯聚到他手心。感同身受，梁年也感覺鉆心的疼，和滿腔的恨，但凡他算錯一步，余燼歲可能就……

    一想到這，他手轉，手心覆蓋住傷口，脈搏虛弱的跳動，怨與恨，如同手心中不斷聚集的血。他緊緊一握，收緊，看著他疼得一抖。

    如果他死了，是不是就永遠的會乖順在他身邊了，梁年想。

    余燼歲一痛，他漂亮的眸子突然被迫睜開，卻沒有聚焦的看著他，白凈的額頭滲出汗珠。

    “死了，就什么都沒了。”他殘忍的說出，看到余燼歲的恐懼，感受到他手腕發顫。也感受到了自己的恐懼，死了，看不到他眼里的自己，感受不到他溫熱的體溫……

    梁年深深吸了口氣，松開手，拉過他的手臂，注入了一劑針水，很快，余燼歲就徹底的暈了過去。

    梁年用旁邊的棉布，止住傷口后，翻開方倩的盒子，里面有一卷繃帶，他一圈圈的裹住手腕，打好結。

    那月光透了進來，斜著落在余燼歲的臉上，那畫過妝的臉，漂亮得有些不真實，沒有流血過多后的蒼白，反而因為打了粉泛著淡淡的紅。

    梁年擦干凈手，捧起他的半張臉，拇指的指腹有一滴血，他撫摸過他的唇，留下一抹鮮艷，指頭落在唇珠上，嘆息道：“你輸了。”

    他低下頭，輕輕一吻，吻去血腥，留下溫熱。

    唇瓣摩挲，他呢喃：“以后，不會有其他人，只有我了，乖乖等著我。”

    梁年輕而易舉把余燼歲抱出門，門外已經有車在等候，他把他放入后座，系好安全帶，對駕駛的人說：“傷口不深，處理好，不過，盡量以后別留疤。”

    “你還不相信我？”男人冷冷問。

    梁年沒有回答，只是脫下衣服，蓋在他身上。

    男人發動車子說：“對了，那個男孩，挺聽你話呀。”

    梁年抬眼看著他說：“明天下午我來接人。”

    “行。”

    車子走后，另一個方向他們的車向這邊駛來，他看著趙勝不甘的坐在里面，方倩被帶上另一輛車。

    天還沒亮，可棋子落，輸贏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