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四
最近本國的南華城發生了一件駭人聽聞的案件。 一位市政廳的高官在住家處遭遇刺殺,其Omega妻子被綑綁在案發處,被迫清醒得目睹其丈夫遭到虐殺的過程。 雖然該Omega夫人被救出時并沒有任何身體上的外傷,卻因為精神創傷太大,不到二十四小時也相繼過世,此新聞一出,震懾了整個邦聯。 該高官在南華城任職長達十年以上,他的住所就在市中心最精華的地段,有二十四小時標準的守衛,歹徒卻刁鉆得竄出層層把關,正大光明得從大門口走進其住所,在高官夫婦倆熟睡的時候,從容不迫得犯下重案,其荒唐程度連電影劇本都不可能可以這樣暢行無阻。 一時間整個本國的高官府邸都人心惶惶。 經檢方詳細調查之後才發現,并不是守衛怠忽職守,也不是犯人有特異功能,他之所以能夠大大方方得進出官邸,原因居然出在該受害者夫婦的Omega女兒,她親自將犯人帶進了屋內,間接造成了自己父母身亡。 「是毒品。」 邱凱御見穆承與盯著立體屏幕上的新聞,面容沉重,他忍不住還是多講了幾句關於這條被半封鎖的新聞內幕:「他們的女兒被驗出了長期施打香粉,那個殺人犯就是他的藥引上線,他們并沒有實際標記的關系,那女孩卻對那個男人產生無法自控的信賴。」 「殺人動機是什麼?」穆承雨不解道。 「報復性的仇殺。」邱凱御低聲道:「你還記得之前在青藤宮的國宴,有自殺炸彈客在宴會廳上引爆輻射性物質,安情局順藤摸瓜查出了某一條背後的上游勢力,提供金援的資方為了擺脫關系,供出了一部份非法組織的成員,也就是一直堅持以武力復僻皇室的非法保皇殘羽,他們非常不滿被供出名單,於是對相關人員展開報復。」 「毒品跟保皇黨羽有關系?」穆承雨不可置信道。 邱凱御不置可否道:「這東西來錢快又可觀,他們要維持一系列的活動,確實需要相當可觀的金援。」 穆承雨不禁皺起了眉頭,非法保皇團體居然跟毒品畫上了等號,這肯定不是邱大人樂見的事情。 果然消息一出,徹底殲滅保皇余孽的聲浪又再度狼煙四起,翻轉了整個國會的議程,而近日來一直用行動為前朝皇族存廢議題緩頰的邱成鳶,也顯得捉襟見肘,就連他主張暫緩的議題也不得不先壓下來。 相反的,站在保皇議題對立面的新興黨派,再度壓倒性得主導了國會的議題,這一次就連相對保守的各邦軍系,都不得不表態堅決反對恐怖暴力在邦聯內的存在,而新興黨的鷹派議員甚至要求整個邦聯皆施行戒嚴,直道清滅所有恐怖攻擊分子。 白杉城以及他背後親白派的勢力,反而在這次政治角力之中脫穎而出,站穩了原本就已經開始嶄露頭角的新興領袖實力。 白杉城不只是能夠順利推動法案的強大支柱,更親自參與了國內好幾起重大的緝毒要案,他協助統合了新興派系內部的意見,堅持主張不許終止,直到徹底找到策畫恐怖攻擊以及散步毒品的源頭。 時機巧合的是,邦聯元首任期滿在即,竇錚一直以來都是借助著邱成鳶在國務院以及國會的勢力立足,然而現狀就是,整個邦聯都知曉元首家的小竇公子在跟白大少約會。 竇錚如今的立場變得曖昧不明,即便他不愿意明面反對邱成鳶的政見,卻不代表他不能夠改變立場,軟性支持白杉城的主張。 穆承雨答應求婚之後,邱成鳶自然想趕緊公證登記,越早讓穆承雨擁有官夫人的身分絕對只有益處,然而卻卡在了穆承雨的「身分」問題。 邱成鳶的貴族階級是邦聯最高階級別的大貴族,其在婚配上存在著迂腐的繁文縟節以及法律規章。 最一開始訂定這些繁文縟節的目的,其實是為了保障貴族自身利益,經過長時間新觀念的引進以及演變下,已經簡化了很多過時的規矩,然而現今的法律仍舊不允許大貴族Alpha直接迎娶一位平民Beta。(不可以任意娶平民Beta,但娶平民Omega沒有受限) 必須要送審相關法律文件,經過考核後才能允許婚配,所以穆承雨如今在法律上還尚未成為邱成鳶的配偶。 穆承雨深居簡出,除了邱家熟悉的人跟醫生以外,幾乎和其他認識的人都斷了聯系,尤其是赤九狼。 赤九狼接受了運動協會委員的職務,并與商會主席鹿士茗一同出席公開場合,不再避諱,有了商會跟鹿家的提攜,媒體給予了這位外貌英俊健朗的男人許多響亮的封號,一時之間也算是版面上炙手可熱的人物。 而首個讓穆承雨終於主動接觸外界的事情,居然是一通打來向他求助的電話。 這通電話是藉由一個流浪狗收容機構,先是輾轉找到了邱彩瑩,才傳到了穆承雨的耳邊,照理說對方應該是不可能聯系到穆承雨本人,卻因為鍥而不舍的溝通終於找到了邱彩瑩,才成功的。 邱彩瑩也是斟酌了一下事情的輕重緩急,才決定跟穆承雨說出這個消息,原來找他的是花慶的雙胞胎姊姊,肯定是遇到了什麼擺平不了的事情,才毅然決然都要找到穆承雨本人。 當初穆承雨托人將花慶的骨灰送到了他親姊姊的手里,并沒有留下聯絡的方式,她只得透過花慶生前曾經活動過的民間流浪狗機構來尋找穆承雨。 穆承雨一聽就曉得事情應該頗嚴重,不然大可透過Omega教化館來聯系他,畢竟當初穆承雨申請讓花慶保外就醫都是有合法的程序跟文件,沒道理聯系不上他。 穆承雨親自見了花慶的雙胞胎jiejie花舞一面,才得知當初將花慶扭送進去教化館的那家人,竟然又回過頭去找花舞的麻煩,花舞只是一個平民Omega,嫁的丈夫也只是一位普通的Beta,根本沒有能力去抵抗對方大家族的找碴。 「他們是永盈集團的大公子家,我們、根本不可能有辦法……」花舞聲淚俱下,哭訴道:「他們找人針對我丈夫的公司弄走了所有的金流,還找人去砸毀我們家,還有我們的寶寶……才一歲多,卻被人惡意擄走然後丟到空棄的房子里,警察也管不了……」 「永盈集團,不就是舒家?」穆承雨很驚愕,在他的印象里,舒家跟白家的關系很不錯,舒家祖輩也算是在湘城起家,一直以來都跟白家有著良好的交往。 而他們家的手握實權的大少爺舒黎英,是一個彬彬有禮,談吐斯文的Alpha,在圈里以溺愛Omega么弟聞名,實在很難跟仗著權勢欺壓平民百姓的作為放在一起聯想。 「會不會是他的夫人做的?」穆承雨問道:「他們如此威脅你們,有跟你們提出什麼要求嗎?」 「他們、要我交出弟弟……」花舞痛哭道:「我的阿慶已經只剩下一把灰了、他們還想要怎樣?真的是太過分了!我死也不會把阿慶的骨灰交給那群沒有人性的渣宰的!」 「他們針對你又有何用,」穆承雨聽了也是氣憤不已,痛心道:「他們想找的,是不是把花慶救出教化館的人,也就是我?」 花舞拿著手帕抹著眼淚,抽噎道:「他們一直叫我交出阿慶,我本來以為他們連弟弟的骨灰都要糟蹋,但奇怪的是,他們一直篤定弟弟沒有過世,是我們把他藏起來了!而且還一直說、阿慶是懷著孕的,懷這他們舒家的孩子、不管阿慶的死活,一定要把那個孩子討回去……」 聽起來簡直就像是喪心病狂了,穆承雨不可能放任花舞被繼續折磨,毅然決定親自出面,指名要與舒家對談。 邱成鳶不干涉他的決定,將氣呼呼的承雨抱到了腿上,耐性得聽他訴說了一遍,就讓官邸準備等同於他出場的坐駕規格,實務彰示穆承雨是他的準官夫人。 穆承雨與舒家約在了他們旗下在湘城非常知名的娛樂會所,有許多知名影星入股,穆承雨抵達後便直達頂樓的VIP Room,整層頂樓好幾百坪米只有唯一間,他只帶著王煥然一個,兩個人就走了進去。 穆承雨被帶進了一間由純白色虛擬螢幕所打造的娛樂室,每一處裝潢跟擺件都充滿了高科技感,他在中央的沙發區看到了幾個高大俊朗的Alpha。 除了面容已經在穆承雨的記憶中有些模糊的舒大少爺之外,他竟然還在這群Alpha當中,一眼就看到了白杉城。 本來還拿著氣勢洶洶,在看到白杉城嚴肅的臉孔時,穆承雨竟然一瞬間趕到了動搖,心緒微亂,他下意識咬了咬下唇,還是打起精神走了過去。 「這不是小穆嗎,好久不見了。」舒大少掬著友好的笑意,招呼穆承雨入座,就好像穆承雨是跟著白杉城一起來的。 舒黎英將其他無關的人都請出了娛樂室,只留下白杉城無動於衷得坐在沙發椅上,他從見到承雨後就未置一詞,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看起來頗令人心懼。 「舒大少,最一開始將花慶帶出教化館的人就是我,你有什麼不滿,請直接跟我說。」穆承雨不拐彎抹角,隨即看到舒黎英臉上的笑容驟逝。 「花慶是我家的人,你憑什麼覺得自己能夠替他決定要做什麼?」舒黎英打破了斯文彬彬的模板形象,勾著唇角,語氣冰冷又帶著點輕蔑的質問道。 穆承雨正要說什麼,舒黎英又直言道:「我的人管不好自己,也是由我親自來管教,這是無庸置疑的規矩,就像現在你犯了我忌諱,我卻沒有馬上動你,而是叫了白杉城過來,因為即便我再不高興,我也尊重我們圈子里的游戲規則。」 舒黎英此番話說的挑釁又輕視,完全是上流社會根深蒂固的觀念,穆承雨卻沒有承不住氣,也沒有爭鋒相對,而是平靜而理性得談話道:「我與花慶認識,做不出袖手旁觀他重病自毀的模樣,所以才說服他接受治療,如果冒犯到你,我感到非常的抱歉,你要求我做出任何補償,在能力所及我都會做到。」 「那你先跪下道歉。」舒黎英淺笑著下令,輕浮又跋扈道:「不只是跟我,還要跟白杉城道歉。」 王煥然聞言,瞬間就變了臉色,只差從腰間拔槍了,穆承雨卻即時制止了他,俐落得站了起來,平靜道:「這對我這種人來說,一點都不困難,在你們面前,我沒有任何面子,我也不在乎。」 說著他雙膝一軟,眼看就要跪到地上,白杉城一把將他提了起來,對著舒黎英森然道:「你敢承受他這一跪,你們永盈十年內都別想再踏進本國一步,不用謝我。」 「風水輪流轉,十年未可知。」舒黎英意味不明得輕笑了一聲,隨後翹起二郎腿,再度請穆承雨入坐,道:「白杉城要護你,我沒話說,我就不追究你擅自帶走花慶的事,至少,你得把他還給我。」 穆承雨看著舒黎英眼中燃著鮮活氣焰的自信與篤定,不禁覺得有些悲涼跟厭倦,他輕呼出一口氣,道:「如果把他交給你的話,你還會善待他嗎?」 舒黎英欣喜若狂,他猛地站了起來,質問道:「他在哪里?」 穆承雨報出了一個座標位置,舒黎英立刻派人過去尋人,他本人也匆匆跟白杉城告辭,連穆承雨接下來的話都無暇聽進去,人就離開了。 「……那是一個教堂的位置,我在那附近買下了一個好位置,讓花慶睡在那里。」穆承雨疲憊道:「希望他見到後,最終能夠跟自己妥協。」那里擺的是花慶的一件貼身遺物。 「短期內是不可能的。」 白杉城態度漠然得解釋道:「他最近才知道,他母親誕下他後就換了不孕癥,他們家後來幾個孩子都是代孕來的,包刮了舒夢亞,而花慶原以為是他父親的私生子,其實也是代孕。差別只不過舒夢亞是他母親本人代孕的,而花慶不是,也就是說,花慶跟舒夢亞其實都算是舒黎英的半個親兄弟。」 穆承雨輕聲道:「他會有很長的時間來後悔的。」 白杉城卻突然橫眉豎目得責問起穆承雨:「他剛才叫你跪下你就跪,你當我來這里只是好玩來的?」 「謝謝你,杉城。」穆承雨由衷道:「謝謝。」 「跟我說謝謝,你變得都不像你自己了。」白杉城冷聲道。 「不說謝謝,難道我還要罵你嗎?」穆承雨莫名的有些氣結,他縮了縮拳頭,轉頭對王煥然道:「走吧。」 「小雨,你剛說他會有很長的時間來後悔,是在對誰說?」白杉城忽然問道。 穆承雨剎那間止住了腳步,他恍惚得以為白杉城都想起來了,好像又回到了上一世他被白杉城壓著跪在白巖畫的墓碑前發誓,冷眼看著他被自己搧出了滿嘴血沫。 他們最後甚至沒有好好道別過。 穆承雨悶心自問,從未有過一次想要質問白杉城會不會後悔,他已經不放在心上了,至於原諒這個詞,根本從來都沒有理由出現,畢竟白杉城如果沒有傷害別人的懊悔,他根本就談不上原諒不原諒。 「沒有後悔,也不用後悔,這一次就是這樣的結果了。」穆承雨自說自話道:「如果真的走到最後,我一定會好好跟你道別的。」 「你在說什麼呢,小雨。」白杉城抓過了穆承雨的肩膀,要他直視自己的眼睛:「這十幾年來,全部都是你自己選擇走出來的路,你現在說這些什麼喪氣的話!你聽著,在我面前你別想著自己能夠決定結果,我不會讓你死的。」 穆承雨看著他灰藍色的眼眸,專注又涌動著一溫熱的感情,他忽然內心一軟,主動張開雙臂,含蓄得抱住了白杉城,道:「我不會想著自己活不下去的,但你能不能夠答應我,不要去傷害別人。」 穆承雨輕聲道,近乎是懇求的哽咽:「如果你真的要傷害人的話,我寧愿你傷害我,而不要去傷害別人。」 穆承雨的話頗為耐人尋味,時機點也太過巧合,白杉城不舍得戳破他,而是寬慰道:「你太善良了,人活在這世上,總是會傷害到別人,這不是個能說謊的承諾。」 穆承雨松開了白杉城,帶著王煥然離開了湘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