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七
穆承雨的唇線緊閉,唇珠飽滿得含住他的下唇,輕易得流露出了抑郁又閉塞的模樣,卻沒有黯淡周圍的氣氛,反而像是暗夜中的螢光,不慍不火不夠熾熱,卻散發出旖旎的光源。 一股暖流涌入了戚莫冷硬的心房,他強壓住悸動的訊號,往後坐回了椅子上,十指交扣擱在腹部上,優雅得收回了咄咄逼人的攻勢。 「這些只是資料上提供的訊息,我會曉得你跟邱成鳶之間的關系,是因為我沒想到你來燕京之後,柯先生(柯鏡)居然主動要求要見你一面,還是透過邱成鳶的關系,我就是想裝作不知道也難了。」 「在茶城的時候,你就知道了嗎?」穆承雨微微蹙眉,平靜得問道。 「這倒不是,我曉得你背後的勢力來頭不小,沒想到你本身就帶有官職,卻待在茶城縱情山水,頻繁得出入上流社交圈,這可不是一個很恰當的興趣。」 穆承雨仍舊皺著眉頭,道:「你都知道了我的來歷,那你呢?」他轉頭看向戚莫:「你也不只是表面上的身分,活躍藝術圈的京城十一少。」 他更加直白得問道:「那天你為什麼會出現在軍事基地,還能夠穿著裝備來尋找我,你到底在做什麼?」 戚莫輕輕一哂,道:「我從未想過要瞞你,我也向你說過,我有受過特殊的軍事訓練,自然得替邦聯政府效力。 我是軍事體系出身,在你那天執行任務的軍事基地服役過兩年,因此我對里面的建筑結構非常了解,而至於我為什麼會出現在基地里,并不是碰巧,我跟你的目的是一樣的,同樣是為了新軍武的試飛計畫。」 見穆承雨露出迷茫之色,戚莫解釋道:「我在學時期的專精領域是戰械研究,雖然不像黎少英天賦異稟能把戰斗機當作代步的工具,但還算是了解這類大型軍武的運作模式,因而被徵招納入計畫的一員。」 他目光肅穆得看進穆承雨的眼睛里,道:「從結果來看,我不能否認你當日果斷得做出了綜合評估下來損傷最少的選擇,但是你分明知道那架戰機迫降後,首當其沖的就是你人所在的控制臺,你卻低估了一臺撞毀的飛機會對失事地點造成什麼樣的傷害,那不是冰冷的電子數據能夠呈現給你的感受,你有想過你很有可能因此喪命嗎?」 「而且,戰機迫降之後,間隔十幾分鐘又發生了二次爆炸,幸好你人是清醒的有辦法遵從逃生指示,若是你還待在原本的控制臺,你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了。雖然這樣說有私心,但你并非軍事人員,你不該承擔任何風險,即便黎少英在事後自請降級處分,也換不回一條人命。」 戚莫拉過穆承雨的手腕,將方才送給他的那顆巧克力糖拆開了包裝紙,重新遞回給穆承雨,只不過這次他遞到了承雨的嘴邊:「承雨,你該多為自己著想一些,你明白嗎?」 穆承雨并沒有言語,而是張開嘴,溫順得低頭將戚莫送給他的糖果含入口中,而這幕畫面,正巧被奪門而入的恩恩全部看進了眼里。 「小雨哥哥……」恩恩興高采烈得呼喊瞬間噤聲,而同樣目瞪口呆的是坐在床上的穆承雨,他口中的糖果嚼也不是,吞也不是,只能佯作不滿得看向一臉cao之在握的戚莫。 「恩恩,回來了有先去洗手洗臉嗎?」戚莫銳利得掃向恩恩,口氣嚴厲得訓誡道:「我不是說過不能在走廊上奔跑嗎,上次跌倒受傷的經驗還沒有學夠教訓嗎?」 「……對不起。」恩恩低著頭絞緊了衣擺,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害怕,他又偷偷看了穆承雨一眼,轉頭離開了臥房。 戚莫這才回過頭來無辜得對穆承雨道:「我并沒有說過恩恩不會來,是你曲解我的來意了。」 穆承雨好不容易咽下了糖,一點都不覺得戚莫無辜,這才總算有點捕捉到戚莫老愛裝大尾巴狼的性格,跟他兇悍冷硬的外貌根本兜不上關系! 戚莫載著穆承雨跟恩恩到了近郊區的一家水族館,恩恩一直提不起勁,悶頭乖巧得牽著穆承雨的手,直到戚莫去停車,兩人獨處的時候,穆承雨才蹲下身與恩恩平視,問他為什麼悶悶不樂。 恩恩牢牢抓著穆承雨的手心,低落了許久,才細聲道:「爺爺搭飛機到別的地方了,之後都不會住在這里,換成叔叔住在這里……」 穆承雨攏了攏恩恩鬢角的碎發,溫言道:「我也會在這里,如果寂寞了就打電話給我,我就來陪你。」 恩恩這才逐漸展開笑顏,他又突然收回了笑意,皺眉道:「你剛剛在跟叔叔做什麼?」 穆承雨怔了一下,頓時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只好答道:「我剛剛身體有點不舒服,你叔叔帶我到床上休息一下,我們許久沒碰面了,正好聊幾句話。」 恩恩有些緊張得看向穆承雨,還拿手去觸碰穆承雨的額頭,問道:「你哪里不舒服?」 穆承雨忍俊不住,握著恩恩的手道:「已經好了,你一回來我就正好沒事了。」 「你如果不舒服,也可以來找恩恩,我會照顧你!」恩恩童言童語道,他湊到了穆承雨的耳邊:「你不要對叔叔太好,他會把你搶走的。」 穆承雨安撫性得拍了拍恩恩的背,莫名地有些傷神道:「我不會隨便被人搶走的,我答應你。」 恩恩膩在穆承雨的懷里好久,渾然不在乎旁邊其他小朋友一直往他這里看,直到戚莫的聲音赫然從他的背後出現,他才像驚嚇的小貓咪似的轉頭躲到穆承雨的背後去。 出乎意料,戚莫并沒有出言訓誡恩恩不可以一直窩在別的人懷里撒嬌,而是拿著票帶著一大一小兩人走進了水族館,恩恩一直提心吊膽得緊盯著叔叔的背影,手更是緊緊得牽住穆承雨。 穆承雨從未來過水族館,應該說,他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去過任何類似游樂園的地方,小時候他幾乎閉門不出,除了上學之外,幾乎只能待在白公館里,等長大一些,就更沒有理由跟閑情到游樂園玩耍,今天算是頭一遭初體驗。 戚莫自然察覺到了穆承雨活絡的情緒,趁著恩恩貼在玻璃前觀看大海龜的時候,站到了穆承雨的身後,淺笑道:「怎麼你比恩恩還要開心的樣子?」 穆承雨聞聲回過頭,鼻息就吐露在戚莫的下巴上,他神采奕奕得點頭道:「我從來沒有來過這里,我原本以為來這里的都是小朋友居多,沒想到大人也會過來玩。」 戚莫含著內斂的笑意,低聲道:「我也沒有來過,我們今天都是托恩恩的福來的。」他又道:「將來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可以帶他一起來玩了。」 穆承雨收攏了微笑,撇開視線看著恩恩,并沒有說話。 過了中午後,水族館的人潮逐漸變多,恩恩說想要去看大魟魚,他們三人便走進了擁擠的隊伍,好不容易走到了巨型水缸前,卻發現里頭的海水一片漆黑,半天都沒等到魟魚游出來。 穆承雨牽著恩恩站在玻璃墻前,意外的發現他們并沒有跟其他游客緊貼在一起,原來是戚莫一直暗中維護出一個空間讓他跟恩恩兩個人能夠比較自由的行動,穆承雨望著玻璃墻上的倒影,碰巧對上戚莫深邃的紫黑色眼眸,同樣肅穆而安靜得注視著他。 戚莫比穆承雨高挑許多,藉著身高差,他一手擱在穆承雨左側的欄桿,避免旁邊的人推擠過來,這時,後頭突然有小朋友從隊伍末端沖撞過來,戚莫牢牢得將恩恩跟穆承雨護進了懷里,他的掌心熾熱得握住了穆承雨肩膀,直到周圍的小sao動結束。 穆承雨看見倒影中的戚莫微微垂首,嘴唇幾乎貼附在他的後頸肌膚之上,用專注到宛如不參雜個人感情的方式嗅著他的花香,像是在訴說著一道沉默卻禁忌的咒語。 穆承雨後知後覺得感覺到一陣陣觸電般的麻痹感,一小口一小口得蠶食著他的精神與意志力,等他回過神來,後腳跟已然喪失了支撐身體重量的力氣,他發現戚莫穩妥而毫不費力得將他接在了懷里,沒有半分侵略的企圖,卻好似已經徹底占領了他。 一旁恩恩扯著穆承雨衣角要帶他離開隊伍,穆承雨迷迷糊糊得跟著戚莫的步伐來到了較為空曠的廣場,他坐在沙發椅上安靜得休息,卻聽到恩恩驚憂得喊起了他的名字,道:「小雨哥哥,你怎麼哭了?」 穆承雨聞言仍舊反應不過來,他下意識摸了摸眼眶,才發現輕輕一抹都是濕意 穆承雨能從理智上清醒得明白自己的身體狀態不佳,但卻無法有效率得cao控他的軀體,就好比他曉得自己後頸上的肌膚正傳達著警訊的痛楚,但他的感官卻只能模糊得意識到一股膠著的灼熱讓他無法好好集中精神。 戚莫買了熱飲回來,看到穆承雨的狀態也著實不能再淡定以對,穆承雨卻制止了他請人來幫忙的舉動,又休息了半晌,才充滿歉意得摸了摸恩恩的頭,表明自己沒事了。 「真得沒有問題嗎?」戚莫將穆承雨跟恩恩送回了柯府別苑,臨行前,又再次向穆承雨確認,這次他沒有再踰矩,輕蹙的眉梢充分得顯現出他的擔憂。 「我曉得該怎麼處理。」穆承雨忽然朝戚莫莞爾一笑,道:「你總是知道怎麼給別人最大的安全感,這也是受過特殊訓練的結果嗎?」 戚莫貌似沒有想到穆承雨會有此一說,卻不妨礙他欣然接受穆承雨的贊譽,他不知為何暗嘆了一口氣:「這個問題應該要反問你自己,為什麼總是讓人想要傾盡全力得給你最大的安全感。」 穆承雨聽出了戚莫話語中的調侃,只能坦白承認自己的錯誤,道:「我以後會小心一點的,不會再給你添麻煩的。」 戚莫無奈得搖頭,一本正經道:「我是怕你給我添麻煩嗎?記住我這句話就是了,要對自己好一點,不要以身涉險,這最基本的道里連恩恩都懂,怎麼到你身上還需要我提醒了?」 穆承雨見他要把自己當作恩恩教育了,趕緊趕他走:「你趕快去忙你的事情,我自己能回去,別耽擱了。」 戚莫笑道:「你這樣子要是讓恩恩看到了,會給他提供示范的,倒時候學會了一套應付我的方式。不用擔心會耽擱我的時間,柯先生會離開燕京一陣子,這段時間恩恩都歸我照顧,如果有什麼事情需要找我,我基本上都會待在這座別苑。」 「另外,」戚莫道:「我之前提議說要帶你去做完整的基因檢定,你可以考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