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四
紫重影從辦公寫字樓踱步出來,沿途通訊器閃爍了好幾回,都是來自大哥特別支給他的金牌秘書金從聞傳給他的訊息,他翻開了讀了一會兒,邊側身上了自己的紫色閃電,準備返家。 等他回過神來,已經習慣性得開到了穆承雨的住所,正理所當然得準備進去飽餐一頓,卻難得發現穆承雨并不在家,他刷了身分鎖走進屋內,屋內的照明系統自動化得揭開了所有陰暗的角落。 這個時間點,穆竟然不在家……紫重影若有所思得走進臥房,將身上的西裝換了下來。 換了身舒適的居家服後,紫重影先是到廚房弄了點簡單的食物墊墊胃,正要打電話問穆什麼時候回來,才赫然想起來對方今天去了費勤朗的梨都莊園,可能會在那里留宿一晚。 意識到穆今晚并不會回來,紫重影狀似不悅得皺起了眉頭,整個人慵懶頹靡得坐上了廚房的吧臺椅,良久才一股作氣把廚房收拾乾凈,準備回臥房睡覺,但就在他按照習慣往二樓的走廊盡頭走去時,卻突然有一股強烈的意念拖住了他腳步。 若說這棟房子他還有哪一處角落沒有去過,那就是穆承雨永遠緊鎖門扉的書房了。 就在穆承雨將房子的cao控權分予他的那一刻起,紫重影便能實際接觸到穆承雨的數位家管系統,同時包含了監視錄像與生活機能,這個數位家管系統非比尋常,據金從聞所訴,它是一個最基礎型的設計模型,其原身,正是安情局處大名鼎鼎的反偵察智慧系統。 穆承雨拿一個反偵察系統的模型作為家管用途,簡直不可思議,金從聞說只有兩種可能,穆要不是安情局某位高層很重要的人,要不然他就是有參與系統設計的其中一位內部人員。 紫重影想起了大哥的囑咐。 自從知道自己與穆交往甚密之時,大哥就一直千交代萬叮囑他,一定要透過穆的關系,取得反偵察系統里回溯錄像的功能。 而且穆承雨身為畫廊老板,畫廊的監控肯定也是由同一個反偵察系統所掌握,他曾不解的詢問大哥為何要這麼做,紫重云非常嚴肅得告訴了他一個無可厚非的原因:有一段非常重要的人物在茶城與紫家做聯系的時候,被紀錄在畫廊的錄像里,而整座茶城里,唯獨畫廊里的錄像,就連紫重云都沒有辦法動其一二,這位人物所有被記錄在茶城的影像都已經被紫重云消除,就只剩下被遺漏在畫廊里的錄像。 或許只有短短幾十秒,或許只有匆匆一瞥的片刻,但茲事體大,紫重云絕對不容許有任何泄漏對方蹤跡的證據存在,無倫如何都不能讓這段錄像泄漏出去。 紫重影身為紫家的二少爺,理應為家族承擔責任并分憂解勞,既然他都已經如此親近穆了,這現成而可利用的關系,紫重影沒有理由不好好運用,不管怎麼說,這段錄像他都一定得替他大哥找回來。 紫重影念頭一轉,人已經停在了書房的門扉前。 擁有副屋主的權限後,這棟房子對他而言不再有任何能夠上鎖的秘密,然而,穆承雨卻從來沒有跟他提過這間書房的用途是什麼,他也從沒看過穆承雨進出過這扇門扉,就像是禁地一般,里面藏匿著穆承雨不能說出口的話……也或許是他多想了,里面搞不好就是反偵察系統的主控位置。 紫重影將手按在門板上輕輕一推,門扉居然就被打開了,輕易得讓人感到很不踏實。 他走進去後,意外的情緒遠大過於視覺上的失望,里面就是一間再普通不過的書房,擺設簡潔而一目明了,清理得一塵不染,卻沒有一絲有人使用過的生氣,書架上的書本甚至用一雙手就數得出來,也沒有任何翻閱過的痕跡,更別提有任何高科技的產品,甚麼數位監控系統,更是全然不存在的東西。 紫重影待在書房里,再琢磨不出穆承雨為什麼要將這麼普通的書房給上鎖,不容許其他人自由進出,實在是想不通,紫重影捋一捋前額的頭發,正準備邁步離開之際,他忽然發現整個乾凈到幾乎像是剛新裝修完成的書房,唯有一處透露出陳舊的痕跡——書柜上有一塊木紋比較明顯的區域,確實是有人反覆觸碰過才造成的。 紫重影像是被蠱惑了一般,伸手覆蓋在剝落的木紋上,他不過是稍微施勁挪動看看,就立刻察覺到這整壁書柜是可以移動的,他立刻將書柜推了開來,露出了藏在里面的另一扇門,與一條通道。 紫重影矮下身,才勉強鉆進了門里,沿著黑暗的通道走沒兩步,就來到了另外一個空間,雖然不大,天花板卻很高,而且環顧四周,幾乎除了壁紙、地毯跟一個簡陋的木架,沒有其他多余的家具,而顯得格外空曠。 從通道口一進來,紫重影就立刻看到一扇等身高的琉璃窗戶,將月光朦朧得流泄進入暗室,很是醒目。 但這些都不足為奇,紫重影卻是被琉璃窗旁邊一幅蓋著布幔的畫板,給奪走了所有的目光。 他心里曉得穆是會畫畫的,且對藝術很有熱忱,卻沒有什麼印象自己有親眼看到穆作畫過,或者說,他從未有看過穆完成的任何一張畫,他現在才恍然大悟,原來這間密室,是穆用來畫畫的地方。 紫重影本持著欣賞的角度,將布幔小心翼翼得揭了開來,他本以為會是栩栩如生的外景寫生;或是動物描畫;又或者是色彩斑斕、線條大氣的抽象畫,卻完全沒有意料到穆的畫布上,居然是…… 一位穿著正裝的男人。 他一瞬間竟對畫布上的主人翁產生了面對雄性的敵意,因為他只消一眼就曉得這幅畫上的男人不是自己。 會是誰呢……讓穆想要親手把他的外貌畫起來的男人。 空曠的密室及銀水般的月光都沒有辦法給他答覆,因為這張畫很明顯是一幅半成品,甚至只在草稿的階段,男人的臉孔一片空白,只有模糊的輪廓線而已。 紫重影一時間陷入了自己的思緒,竟沒能察覺後方密室的通道口,有人尾隨而至。 「叩叩——」兩聲敲在門板上,從紫重影的背後傳來。 紫重影內心駭然,猛的一轉頭,就看到赤九狼站在密室的通道入口,雙手環臂,面色凝重得看著他。 兩個男人沉默得對看了約一分多鐘,赤九狼才面無表情得開了口:「記得要把布套蓋回去,那是防塵用的?!?/br> 紫重影沒有異議,動作僵木得將布套蓋回穆承雨未完成的畫作上,恢復成原本他闖入前的模樣,赤九狼見狀,轉身便離開了密室,紫重影卻站在原地,一時間心底五味雜陳。 待紫重影回到客廳的時候,赤九狼已經準備要離開,兩人向來話不投機,見面也幾乎不打招呼,紫重影卻一反常態,在最後一刻叫住了赤九狼,有一件事情他現在就想要知道答案。 「喂,你等等——」 赤九狼停下腳步,回過頭等紫重影把話說完。 「那幅畫的內容,你以前看過嗎?」 赤九狼聞言,古怪得皺緊了眉頭,似乎是有預期紫重影會叫住他,卻沒意料到他最在意的問題竟是這個。 赤九狼仍是正經得回答了紫重影的問題:「沒有,我從沒看過。跟你一樣今天是第一次看到那幅畫打開來的樣子。」 紫重影聽到赤九狼的答案,頓時松了一口氣,卻不是一種塵埃落定的暢快感,反而更加緊繃而壓抑,固然穆承雨身上有連身為多年好友的赤九狼都不知道的秘密,讓他有一瞬間勝利的快意,然而這并不代表他就比赤九狼更了解穆,反而讓穆身上的謎團更加難以捉摸了。 紫重影何曾有如此復雜悱惻的心境過,他獨自坐在空無一人的沙發上,穆養的黑狗也跟在赤九狼身後隨著他離開了,紫重心想:他現在也還有無法跟穆承雨說清楚的事情,再過一陣子,等大哥把事情都處理完,他得好好跟穆待在一起,這一次,他才不管任何人的看法或意見,他就是要跟他愛的人在一起,沒有人能夠阻止他,就連大哥都不可以。 紫重影往落地窗外看出去,沿著一地迷蒙的月色,生出一朵荒涼的凄美感,他知道,他們會有很多時間待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