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八
熱騰騰的菜肴上桌後,穆承雨便安靜得吃了起來,紫重影也早就餓壞了,他正是年輕力壯,精力充沛的年紀,沒一會兒就掃空了桌面上大半的食物。 穆承雨老早就吃飽了,手里握著一杯熱茶啜著,偶爾跟紫重影撞上視線,便笑意吟吟得瞅著他,那笑容其實沒有什麼涵義,明亮而短暫,卻讓紫重影覺的心窩子熱烘烘的,特別的安定而慵懶。 紫重影放下了刀叉,隨手拿起餐巾擦拭嘴角,忽然閑聊似的開口道:「這套屋子,是我母父送我的。」 穆承雨一愣,紫重影又接續道:「它是一系列的獨棟別墅,同時建蓋起來的,共有三棟,這里是一閣。」 穆承雨有些訝異,紫重影居然會提起他的母父,畢竟全茶城的人都知曉,紫家兄弟的母父早逝,他們的父親痛失愛妻,幾乎無法承受,大病了一場,之後就早早退居二線,交予紫重云執掌大權。 他傾聽著紫重影細膩而柔軟的描述:「母父他……是個喜歡熱鬧的性子,很活潑,總有用不完的精力,父親總是說他就像個大男孩似的,抱著我的時候像是兄弟倆,不像是母子。」 「方才跟你玩在一塊兒的傻鳥,母父以前,其實也偷偷喂養了一群。」紫重影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趣事,一張俊美的容顏都神采飛揚了起來:「父親每次要把母父從陽臺抱回屋內的時候,那些海鳥還不讓呢,一只只張牙舞爪得要跟父親對著干,哪像我,剛才不過往前多踏一步,那群笨鳥就全嚇飛了。」 這也能拿來說嘴,穆承雨暗嘆了一聲,也不知道該說他不服輸還是孩子氣。 察覺到男人灼燙得掃過來的視線,穆承雨開啟了薄唇,連續兩三次,才期期艾艾道:「我剛剛不過就是……在陽臺多逗留了一會,你母父不也是很喜歡這些野生的海鷗嗎?」 紫重影低垂著一雙狹長的桃花眼,瞅著穆承雨色澤淺淡的眉目及發梢:「那不一樣,我母父也是花了許久的時間,按時喂養牠們,才能夠近身這些野禽,你卻只來了一次。」 穆承雨聽懂他說的意思,含蓄一笑,莞爾道:「我從小到大,跟這些小動物就特別投緣,比較容易親近牠們。」 「怪不得那只臭狗一天到晚黏在你的屁股後面搖尾巴。」紫重影哼了一聲,聽他的語氣,穆承雨實在有點分不出來,他抱怨的對象究竟是是羅納威犬還是九狼。 「穆,」紫重影低聲喚住他,直到穆承雨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你若是喜歡這瀞鷗閣,就來這里待著吧……」他停頓了一下,皺著眉頭琢磨著措辭:「看你是要來這兒畫畫,還是逗逗那些海鳥……都隨你。」 「Ink……」穆承雨下意識低喊了一聲對方的名字,又連結到方才紫重影難得感性得提起亡母,以及他與這棟別墅的情感淵源,又不禁心軟了下來:「我知道了。」 這時候,一位西裝打扮的男人走進餐廳,迅速來到了紫重影的身側,提醒他今日的行程事項,紫重影點點頭讓他去備車,又大老爺似的把穆承雨拉到了主臥房,要他幫忙更衣。 穆承雨替他展開了抽屜里的領帶層,邊問道:「你們今天凌晨到了幾點才結束的?」 紫重影選了一條青灰色幾何圖形暗紋的領帶,道:「也沒多晚,我就下去看了下那蓉沛,其他人也差不多喝掛了,就那蓉沛清醒著在幫忙找人將那群醉鬼運送出去。」 他將領帶塞到穆承雨的手中,忽然展顏一笑,親昵道:「怎麼,吵著你了?我看你累得不行,睡得可甜了,我下床的時候,你還拉著我不放手呢。」 穆承雨稍稍顛起腳尖,將領帶繞過紫重影的脖子,仔細而俐落得替他系上結,紫重影配合得稍微彎下肩膀,雙手撐在穆承雨背後的墻壁,就看著穆承雨一本正經的容顏,有沒有讓他調戲得逞的空隙。 穆承雨不愧是下了床後就變成淡漠如水的君子,明明兩人周圍滿溢著都是新婚熱戀的氛圍,他卻深深得把纏綿愛嬌的妻子角色灌到了紫重影的頭上。 紫重影既喜歡他這樣讓人心癢難耐的矜持,又有些癡望穆承雨能夠對他充滿依戀,極大的矛盾心態互相碰撞折磨之下,最終卻讓他得出了略微失望的結論,還伴隨著焦慮,以及不滿足。 「穆,」紫重影低沉道:「你猜那蓉沛怎麼說的你?」 「嗯?」穆承雨淺笑道:「說我年輕有為,斯文又儒雅。」 紫重影悶吭了一聲,真不知道該拿這個Beta怎麼辦了,怎麼連故意說著他不想要聽的答案都那麼讓人喜歡:「……他說我們年紀差著,若是要規劃孩子的話,要盡早,再晚介入醫療,你就要過歲數了,他說看你腰細的一握就斷了,屁股也窄小沒有半點rou,一看就是不好生育。」 他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可信度比較高的:「但總體基因不錯。」 穆承雨淡淡得揭穿他,道:「你胡說八道。」 紫重影乾脆低頭吻住這張讓人又愛又恨的嘴。 「所以到底說了什麼?」穆承雨順勢將手擱在紫重影的胸膛上。 紫重影抱著穆承雨的腰,眼神柔軟而依戀,難得賣了個關子:「我不想告訴你。」 紫重影的秘書又來敲了一次門,急躁的步伐及動靜大到臥室內的兩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紫重影這才松開了穆承雨,夾著西裝外套打開臥室的門,又轉頭對他叮囑道:「好了,你老公要去賺錢養家了,晚上等我回來。」 紫重影邊往大門口走,一旁的金秘書已經無縫接軌得開始嘮叨:「大少已經抵達多時,實在不是我想要催你,但是老權已經快把我電話給打爛了……」 紫重影皺著眉頭道:「怎麼回事,今天不是沒有預訂日程嗎?這麼臨時實在不像是大哥的作風,有什麼事情嚴重到一定需要我們兄弟都在場,大哥他一個不就代表全部了。」 金從聞湊到紫重影的耳邊,清晰而用力道:「對方是倪家,還是他們家的老爺子呢,你大哥再怎麼能,照樣……皮繃得很緊。」 紫重影聳了聳肩,無所謂道:「都多久以前的舊事了,再說誰要他悔婚的,敢做就要敢當哪。」 金從聞臉抽了抽,好心得提醒了他家年輕氣傲的小少爺:「你也還記得他老人家當年一言不合就悔婚哪,這不等到你成年了嗎?不然以大少這麼英明威武,又處變不驚的人物模版,上趕著催你過去干嘛呢?這是要把你相掉啊。」 紫重影像是吃到了整只活跳跳的青娃,臉色鐵青,反應倒是很平靜:「這都過去幾年了,敢情倪老頭子還沒把他家的O給嫁掉啊,你嚇唬我什麼呢!我告訴你,你可別老是聽老權跟你說一些沒有營養的東西,我大哥那是看重他,才想藉他管理我幾句,你呢?傳個話也不消化一下過過腦子,我有很看重你嗎?」 金從聞嗅到了一股隱隱約約欲求不滿在鬧脾氣的味道,原以為今早在瀞鷗閣跟紫重影一起吃早餐的會是那蓉沛公子,哪里想到竟然還是這一位,再連結上紫重影對這個Beta的熱呼勁,金從聞差點以為紫重影會說出:「他現在可是有家室的人,相親個屁。」這種話……幸好沒有,想來是沒有膩歪了腦子。 他們家大少爺已經任性妄為的娶了一個平民Omega回家了,這小少爺的婚事,怎麼說都不能再馬虎,也不能總由著他們耍少爺性子胡來。 紫重影要踏出別墅大門之前,一位靜鷗閣的管事疾步走了過來,低頭同紫重影說了什麼,紫重影讓金從聞先出去,自己則折回了屋檐下,低聲問到:「什麼東西?」 管事道:「是從穆公子的衣物里找到的,這東西,我們也不好處理。」說完,便攤開手里的布巾,上面是兩顆銀亮的子彈。 紫重影神情駭人,徒手拿起了其中一顆,藉著明亮的陽光,清楚得看到了項家軍的徽章。 他將子彈收了起來,將臉上的表情收斂起來,示意管事不準將這事說出去,并跨步離開了瀞鷗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