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斯歸“離家出走”期間，裴敘川獨自在家見了一位客人。

    陳欽意進到他們別墅里，迎面看到通往客廳的路上放著個嶄新的空書架，斜擋在那里很是突兀。

    而他的表哥裴敘川對此熟視無睹，坐在沙發里木著臉吞云吐霧。

    “哥怎么又開始抽煙了。”陳欽意被嗆得直咳嗽，四下張望著問，“你的小男孩呢？也不出來管管你?！?/br>
    其實他比“小男孩”大不了幾歲，只是程斯歸臉長得幼，眼睛又圓，氣質也一派天真，總讓人覺得他很小。陳欽意看過他們婚禮的照片，程斯歸依偎在裴敘川身邊笑，被襯得越發像一只小貓。

    裴敘川揉了揉額角，說：“跑回程家了?！?/br>
    陳欽意大笑：“哈，我回去一定要講給沁意聽，真的可以笑一年?！?/br>
    裴敘川并不理會，只是一味地抽煙。

    “別抽了，煙這玩意吸多了會早死的?！标悮J意有些看不下去。

    “早點死還不好么?！迸釘⒋ㄒ贿?，隨口回他，“什么都不用再管了?！?/br>
    這種話他以前說便說了，并不會深想?？蛇@次話音剛剛落下，腦海中竟然有個念頭一閃而過——

    如果我死了，程斯歸要怎么辦。

    裴敘川摁滅了了手中的煙，視線落到被丟在客廳一旁的那個書架上。

    程斯歸不告而別的次日，家里的門鈴突然大作，裴敘川下意識地以為，是程斯歸自己想明白了乖乖回來。

    來的卻是程斯歸之前在網上買下的木質書架。

    可能從他疾步過去開門時起，就已經輸掉了這場莫名其妙的冷戰。又或許更早一些。

    “死啊活啊也是能掛在嘴邊隨便說的么？”陳欽意嘆了一口氣，輕輕搖頭。

    “敘川哥，再這樣下去，你要看醫生了?！彼掌饎偛挪徽浀哪樱J真道，“可惜我們是親戚，我不能親自接你這個病人?！?/br>
    陳欽意是心理醫生，常年在海外接診、演講，偶爾回國也多半只是在西港的公寓里落腳一陣。

    為著給陳汀蘭掃墓，他前陣子回了北城，又忙著考察陳沁意的男朋友夠不夠格做他妹夫，才一直逗留到了現在。

    他知道裴敘川是聽不進他的勸告的，大仇得報之后，更難的是想清楚如何重建生活。即使他們是表兄弟，有些話也只適合點到即止。

    病人自己不肯意識到自己病了，心理醫生的建議說再深也是多余。

    陳欽意想了想，忽然提起了程斯歸：“說起來，我還一次都沒當面見過小程呢?；槎Y那次沒能趕上，今天又撲了個空，真是遺憾。”

    裴敘川瞥他一眼：“你自己錯過婚禮時間，又不是我拿槍逼你缺席?！?/br>
    “那時候我沒回來，行程排不開只是一方面，另一部分原因……是我不想親眼看到認識的人走進一樁沒有愛的婚姻里。”

    陳欽意覷著裴敘川臉色，拖長聲調道：“但現在看來，情況好像有變啊?！?/br>
    裴敘川定定看他一會兒，忽然起身往門口走。陳欽意看他要出門，奇怪地問他要去哪里。

    “先把人接回來?！迸釘⒋ㄕ碇路?，徑直往外走，“你想見他，以后機會多得是?！?/br>
    裴敘川抵達程家附近時，從車窗中瞥見庭院里的紫羅蘭開得正好，想起程斯歸有時也在家里玩插花，玩得滿意了就擺到屋子里的各個角落。

    自從程斯歸住過來，他的家就被弄得到處都是些不知所謂的小玩意。

    剛和程斯歸結婚時，裴敘川只是覺得房子里多養他一個也不算多，愛干什么都由著他去。

    不知不覺接受了兩個人成為常態，現在他不在時，竟然也像缺了一塊。

    是家少了家的滋味。

    裴敘川在那叢紫羅蘭旁停了停，落在花瓣上的視線有幾分無奈。

    這段關系到底要如何平衡尚沒有定論，但去找程斯歸，就意味著他今后要失去一部分的自由。

    他早就習慣了一個人待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想也不屑打開一條門縫，更反感這種被軟性逼迫的感覺。

    那天他原路返家，沒有告訴程家任何人他來過。

    但兩天之后，他還是叩響了程家的大門。

    會客用的安靜茶室里，白色圓形小桌旁，年輕夫妻爭吵分別過后的第一次見面，誰也不愿意做先開口的那一個。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裴敘川拿出一個長條形的絲絨盒子，輕輕放在了桌面上。

    “這是什么？”程斯歸目光被吸引。

    裴敘川說：“補給你的生日禮物?！?/br>
    程斯歸猶豫了一下才打開，盒子里躺著條白金質地的鏈子，小鎖形狀的飾物和鈴鐺相間著掛在上面，做工精美，雖然談不上華貴，但定制時也花了些心思。

    “回去了。”裴敘川把盒子往他面前推了推，“一直住在家里，爸媽就要看出來了?！?/br>
    生硬的語氣聽得程斯歸好氣又好笑，他就知道，就算是裴敘川先低頭，他的嘴里也說不出什么好聽話來。

    程斯歸拿起那條亮閃閃的鏈子，問：“這是手鏈？”

    裴敘川搖了搖頭，走到他身邊接過鏈子，說：“不是。”

    他曲起長腿俯下了身體，把它系在程斯歸的左腳腳踝上，單膝下跪的姿勢讓程斯歸想起他們結婚前走過場的求婚儀式，只是這一次他的前發微微垂落，目光專注在他足間。

    裴敘川的低姿態來得突然，程斯歸愣怔間，沒有來得及躲開小腿上微涼微癢的觸感。

    裴敘川站起來，握住他手腕一拉，程斯歸便沒能站穩。鈴鐺輕響，兩人之間的距離一下子縮近。

    手臂相貼，裴敘川身上的氣息覆下來，呼吸拂過耳畔。

    他誘哄似的低聲說：“走吧?！?/br>
    程斯歸跟他一同去向程父程母道別，難免逗留了一陣子。他們在長輩面前裝了半天恩愛，午后才上了回家的車。

    臨出門前，程斯歸隱約看見品樂在后面偷笑，他自己也有些為自己的沒原則臉熱，一上車就松開了裴敘川的手。外面不知什么時候下起了雨，他靠在車窗邊看著外面的雨景不說話。

    只可惜，他的矜持只堅持了一半路程，就被突然襲來的情熱破了功。

    一連幾天沒有釋放過，這次的情潮來得有些猛烈，體內那把火像要把他焚盡，漸漸顧不得別的。

    后半段車程，他是抱著裴敘川坐在他腿上度過的。

    程斯歸其實并不想這么快就和裴敘川親熱，但下面難耐地癢著，身體不由自主爬了過去，一沾裴敘川的身，濕得更加厲害。

    他又是渴求，又是覺得丟臉，臉埋進裴敘川懷里，矛盾得眼淚直掉，打濕的睫毛撲閃得像雨中的蝴蝶，嗚咽間眼淚全都蹭到了裴敘川的衣服上。

    裴敘川一下下撫著他的背，看他忍得眼尾都紅了，說：“車里有隔斷，實在難受就不忍了?！?/br>
    “不行……”程斯歸眼睛有些失焦，他受不了在人前的羞恥，打死也不愿意在車里紓解，“司機在呢……”

    急的是他，不肯在車里要的也是他。

    兩人的下半身緊緊貼著，程斯歸皮膚發燙，安分不下來，不時扭動腰肢，襯衫衣角掀起也渾然不知，白嫩的后腰露出一截。

    裴敘川也被他蹭硬了。他無可奈何地抱著程斯歸，喂他喝了點水，又不時輕輕啄吻著安撫。

    他忽然發覺自己沒必要太為這個男孩傷腦筋，反正程斯歸總會自己貼上來，就算心里不想先示好，身體也會先屈服。

    這想法過后，他心里的余味卻是酸澀。

    這世上至少還有一個人是離不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