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15
15 入懷的嬰兒像一團柳絮,輕飄飄軟乎乎,還帶著若有似無的奶香味。 我輕輕一搖,嬰兒便停了哭聲,軟胖的臉頰貼著襁褓,眼睛半睜半闔,小小的嘴巴一閉竟又睡了過去。 真是一個好眠的小家伙。 我逗弄那個小鼻頭,問少年:“小娃娃叫什么名字?” 少年一時語塞,好半天才磕磕巴巴地說著,“大名叫林...林玉生,乳名...蓬蓬,是個男娃。” 說到最后,少年還與有榮焉地挺挺單薄的胸膛,想來在他這般年紀有了一個兒子是很為自豪的事。 “那你呢?你叫什么?” 少年就像被針扎了一下的皮球xiele氣地囁嚅著,“我叫...林鬢云,您是還有什么事嗎?” 林鬢云的這個模樣看著就是怕極了我,也不知我是哪里讓他害怕了。為了讓他放心,我刻意放軟了聲音,“沒有其他什么事,我只是想著,如若我想要叫你,總要有個名諱,現在知道了,我就可以叫你鬢云兄弟了。” “鬢云兄弟,可否將蓬蓬暫放在我這里,我想要抱著他,抱上一會兒。” 林鬢云并不是很想把蓬蓬交給我,可是小修他們回來了。 了解到事情的原委,小修理所當然地將睡熟了的蓬蓬重新塞回了我的懷里,然后宣布:“哥哥是寂寞了,需要一個玩意解解悶,蒼你就忍痛割愛,把你孩子借出來吧。” 蒼敢怒不敢言,丑陋的臉上是明顯不過的恨意,但是又被他身后害怕地抱著他的林鬢云給掐斷了,他最后還是點點頭,帶著林鬢云去別的山洞。 蓬蓬就這樣留給我帶了,他是我在這個陰冷的山洞唯一的熨帖了。 在這里,小修欺辱我,蒼無視我,林鬢云害怕我,唯有蓬蓬這個還不知人間疾苦的嬰孩,用著他的赤子之心親近我。 他是個不哭不鬧的好孩子,只有餓了或者想要尿尿的時候才會哼唧兩聲,性子上或許也有幾分林鬢云的膽怯,被小修上手去嚇會發出貓兒一般的哭鬧聲,那時我會從小修手里搶走蓬蓬,責怪小修,“為何要跟一個孩子置氣?” “一個孩子?就算是個孩子也不能搶走你對我的關心。哥哥你是我一個人的!” 小修又撕走了我的衣服,做起他每日會做的事,而我只是受刑一般地受著,將懷里的蓬蓬抱的更緊,想借著蓬蓬身上的奶味抵消一點身體上的痛苦。 除了我還有誰能保護我懷里的孩子,連他的父母也不行。 我已經從小修口中知道,林鬢云與蒼便是蓬蓬的爹爹與“娘親”,他又要與我說那一通男子懷孕的鬼話,我不信他的邪,他就變本加厲在我身上討回去,似乎只要這樣做了就能變出他口中我與他的孽子。 過了一兩個月,入了冬,山洞里顯得更為的寒冷,不是一個好住人的地方,小修也顯得越發的急躁,他不再是一日與我睡一次覺,而是改成隨性而為,兩處,三次,甚至是更多次。 我與他在燃燒的篝火邊大干了一場,滿身滿臉的汗都來不及擦,我趕緊去看了火上煨著的羊奶,這是為蓬蓬備下的。 山洞里住的都是大男人,沒有奶水,蒼他們特意買了一只下奶的母羊,天冷了擠出羊奶也得先上火溫過。 我在嘴里試了一下溫度,羊奶的奶腥味讓我有些想吐,前幾日還并不覺得這個腥味重,今天卻是無論如何也忍不了,撇過頭嘔出了幾口的酸水。 小修見我臉上神色難看,抓住我的手給我把脈。 過了一會兒,我看到他的臉又憂轉喜,好似我這得的不是病,是喜事一件,他對我說:“哥哥不能再待在這里,這里不適合養病。” 小修強制性地給我換了住處,是一間不大的院落,燒了足足的地火,整間屋子暖烘烘的,又用高床軟枕將我安置起來。 “現在可以告訴我,我生了什么病吧?” 我抱著蓬蓬,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沒料想到小修又在說他的謊話。 “哥哥不是生病,是有喜了,至于是懷了幾個月的身孕,得等我清了大夫才知曉。” 小修去請大夫,我是完全懵了,直到我聽到外面的請來的大夫向小修道著恭喜,說尊夫人已經懷了兩個月的身孕,接下來好好注意之類的話,我才回過神。 我盯著肚子,不能去想這底下有了一個孩子,只想著這個孩子不能留。 我高高舉起手想要狠砸肚子,落下的手被小修抓住了。 他氣得扭曲了一張俊臉,“哥哥這是要殺了我跟你的孩子嗎?看來又得將哥哥綁起來,不然哥哥可是會鬧出一尸兩命的事。” 小修將蒼叫了進來,用繩子將我綁了,這一綁就是幾個月。 即使我絕食抗議,小修也總有法子逼我吃下去,用蓬蓬,用林鬢云,甚至是蒼。 我不想牽連無辜,最后還是吃掉了小修給我進補的東西。 我看著我的肚子一點點鼓起,有了胎心,有了胎動。 第一次被肚子的娃娃踢醒,我咬緊牙關,不敢發出任何的響動,怕吵醒了睡在我身邊的小修。 我時刻提醒自己,我肚子里不是一個孩子,是個孽障,是生來就是討債的怪胎。 有了胎動的第二天,小修的頭抵在我的隆起的肚子上,他得天獨厚的好相貌上洋溢著初為人父的喜悅,“哥哥,你說他會是像你多一些,還是像我多一些。” 我不想給他好受,只想潑他冷水,“像誰?誰能保證生出來的就是一個人呢?” “哥哥...”小修沉下臉,過一會就又是涵養極好的笑臉,“哥哥還是不信自己能生出一個孩子嗎?” “我似乎要讓哥哥看一下我試驗的成果你才能相信我” “其實你已經看過了,我也跟你說過,只是你始終不信。” 小修與我說完就去傳喚在外面候著的蒼,“蒼,你進來吧,把你姘頭跟兒子一起帶進來。” 蒼進來了,身后跟著抱著蓬蓬的林鬢云。 蓬蓬已經有一周歲了,伸手就想要讓我抱,我身子笨重也抱不得他,他就賭氣地縮在林鬢云的懷里,拿屁股對著我。這可能是屋子里少有的溫馨時刻,過后屋子里就壓抑得很。 小修命令蒼,“把衣服脫了。” 蒼聽話地解著身上的冬衣。他身上的燒傷主要集中在頭臉跟手臂上,胸腹處的皮膚是光潔的小麥色,我就在那小麥色的腹部之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紅蓮圖案,十八瓣的盛開著的蓮花。 小修描摹著蒼身上的紅蓮,“是不是覺得很熟悉,我畫廢了不知道多少個人,才成了這唯一一個活下來的人,而這唯一一個活下來的人在雌伏于他人身下的時候,懷了孕,生下的那個孩子,哥哥你還曾一直抱在懷里過。” 原來山洞里滿目的血跡是這樣來的,來自于小修瘋狂的舉動,他屠戮了好多無辜的人就為他的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即使這想法最后成了真,我也覺得小修過于可怕了。 一室的沉寂。 蒼和林鬢云沒有小修的吩咐不能動,而我是不想動了。 年紀最小的蓬蓬似是感受到了屋子里風雨欲來的氛圍,從林鬢云懷里伸出頭,看了看他的爹爹,看了看他的“娘親”,又看了看小修,最后看向我,向我伸出求救的手。 我已經不知道該有什么樣的面目去面對這個曾經被我疼愛過現在又讓我毛骨悚然的孩子。 沒人理會他,蓬蓬就開始哭,一抽一噎,用剛學會說話的嗓子模糊地念著,“爹...爹,娘...娘...” 我不能不心疼這么小的一個孩子,最終還是想從林鬢云手里接過蓬蓬,小修讓蒼他們出去。 “把你們的孩子帶走,吵到哥哥休息了。” 蒼他們趕緊走了,我被小修重新塞回被子里。 “哥哥不用擔心,生出來的不會是怪胎,如果是的話,我也不會哥哥見到的。” “哥哥,好好睡吧。” 肚子的孩子又開始一陣的翻動,我睡不著,想著我真的能撐到分娩的那一天嗎? 結果是我真的撐到了那一刻,撐到了中秋佳節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