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噩夢被深深埋在記憶深處。驟然被提起，還是令你感到無盡的苦意。

    被你的情緒所影響，鎖鏈從蘇亦塵的的頸側(cè)擦過，把他幾乎吊在半空。

    銀鏈子把他勒出“嗬嗬”聲，喉骨不堪重負，讓他沒忍住掙扎。

    灰黑色的長毛從他身上竄出，又在你冷漠的神色里塌軟了。

    “你不是，不殺我，”他努力在笑，向你伸手，似乎在討一個擁抱，“……小謝哥哥，我好疼。”

    你轉(zhuǎn)身背對他，眼前卻閃過他笨拙地給你掏出那個暖手寶的笑臉。

    心里隱隱作痛。

    “我累了，蘇亦塵，別再叫我哥哥。”

    不管他難以置信的表情，你狠心道：“如果你真的當我是哥哥，你又是怎么忍心以關(guān)心我的名義強jian我，囚禁我的。”

    蘭箐的眼睛瞇起，看向蘇亦塵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那是熟悉的嘲弄。

    仿佛在說“活該”。

    四周的墻體已經(jīng)飛上蒼穹，你們站在一片虛空中。

    腳下是繁星點點。

    你嘆口氣，將蘭箐腳下的那具尸體脫開，從焦炭樣的殘骸里，拿出一把雕刻刀。

    它很普通，甚至沒有殺傷力。

    可是蘭箐的表情卻變了。

    他皺起眉頭：“謝寰，不要做傻事。我不一定會死，倒是你，絕對不能留下來。”

    你低下頭，望著身上逐漸浮現(xiàn)的傷口，忍不住捂住嘴。

    好難受，這就是過量服藥的結(jié)局嗎？

    “你必須……回家。”

    強撐著吼出這句話，你強迫自己不去看蘭箐的臉。

    有白光逐漸從他身后升起。如同天堂的大門打開了。

    他的身影被吸入其中，仿佛打了馬賽克般虛幻。

    “我放棄殺人的機會，愿意永遠留在混沌的幻境里。”

    你佝僂著背跪在地上，聽到蘇亦塵在身后邊哭邊罵。

    無非是什么“美人蛇”“傻子”之類的話。

    金燦燦的墻體凝實成一方祥云，托著混沌晃悠悠飄下來。

    落在你眼前。

    你手腳并用，爬過去，用手里的刻刀扎進它的眼睛里。

    “醒過來——”

    手卻被羽翼格擋住，混沌的雙眼如同無機質(zhì)珠子反映出你瘋癲的樣子。

    它醒了，用羽毛尖端抽走你手里的刀。

    “你居然一個人都沒有殺，就連強jian犯都可以網(wǎng)開一面。”

    明明是毫無起伏的陳述，卻讓蘇亦塵的掙扎變得更大聲。

    “我不是強jian犯——怪物你，放開我。”

    你卻露出了真心實意的第一個微笑。

    “我不殺他，只是讓他也感受一下我當時的痛苦。”

    混沌煩躁地走來走去，聽到你的話翻了個白眼。

    “你當真是大善人。”

    “不敢，”你看著它睜開的眼睛，“我根本不能殺任何人。否則我付出的代價就是生命。”

    混沌停下，全身繃緊，羽毛炸開。

    無疑是種肯定。

    “你難道不想報復他們嗎？何況你不殺他們，我更不會救你。”

    你想到蘭箐，那么漂亮的眉眼卻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一時間癡了。

    “你總在勸我報仇是因為你喜愛吃掉惡人。你答應我編織幻境，不也是存著讓我們自相殘殺的目的嗎？

    “我墮落之后，你就會殺掉我。哪種結(jié)局，都是死局。我為什么要讓你如愿？”

    風靜止了。

    周圍的光都熄滅了。

    你仿佛站在黑洞中，感覺被盡數(shù)剝奪。

    是混沌生氣了。

    蘭箐已經(jīng)走了，甚至沒有來得及和你告別。就被你趕在混沌醒來之前扔了出去。

    蘇亦塵，你并不擔心他的死活，無非就是同你一道被困在此處。

    那又有何不妥？

    你胸口悶得慌，無力地跌坐在地。

    眼前天旋地轉(zhuǎn)。

    時間快要走到盡頭了。

    當你被藥物折磨，失手打碎鏡子時，是想過自我了結(jié)的。

    你常吃的治療藥物，被人換掉。導致你在渾渾噩噩中，吞下了致死量的藥片。

    那些人害怕做得不夠，屏蔽了房間內(nèi)外的信號。

    希望你在睡夢間，無聲無息的消失。

    等到你意識到不對，卻連離開房間的力量也沒有。

    只能眼睜睜看著天際的陽光散去，被黑夜捕捉。

    可是該恨誰，你都不知道。

    這三日，是你偷來的浮生半日閑。

    你沒有想到你還能再次睜開眼睛，即使是眼前一片朦朧。

    “……你藥物中毒被送來洗胃，暫時不要起床。待會會有醫(yī)生來會診，你先躺下來。”

    你模模糊糊聽到自己問：“是誰送我來的？”

    床邊護士猶豫了一陣，回答道：“有匿名人士報警，但是警察目前還在調(diào)查那個人的消息。”

    隔著被子有風輕輕吹來，你聞到了熟悉的玫瑰味。

    馥郁芬芳，是墜著露珠的清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