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 11 羊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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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士走出曙光劇場的正門時,恰好是正午的陽光最為燦爛灼熱的時分。在走出石質建筑物,沐浴在光輝之下的那一刻,他甚至以為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膚和頭發正在經受炙烤之刑。 他作為繁星城中央教堂社會風化部的審查代表,與星輝劇團的事務員以及團長進行了友好的會談——至少看上去應該是這樣沒錯。 “你怎么看?”同僚幽幽的聲音自身后傳來,教士毫不猶豫地給出了答案:“我認為沒有可疑之處。” “你是說,這所劇院里沒有魔女嗎?” “我認為沒有。”教士整理了一下語言:“雖然那位女演員情緒激動,但完全沒有攻擊傾向。如果那是魔女的話,一定會抓住周圍無人的機會試圖讓我們消失。” “真的不需要再深入調查嗎?很多人都說劇場里的魔女能夠蠱惑人心。” 一只小小的飛蟲從教士眼前飛過,在某一個瞬間吸引了他的視線。在他的大腦真正地開始思考同事的問題之前,他就本能地回答道:“不需要。” 順著這個結論,他很自然地給出了解釋:“還有別的地方需要去,現在先去食材市場,有人在那里看見過戴寬檐帽、帶著貓,還有異國口音的奇怪女人。” 他們就這樣上了在劇院門口等候的馬車。 繁星城的一向以新鮮的海鮮食材為傲,最大的食材市場自然地建在了海邊。馬車在某段凹凸不平的小路上顛簸著前行的時候,海風裹挾著海水的氣味,自然地吹進了車廂之中。 這不算什么,市場里可能還會有更加濃重的魚腥味。教士很自然地想,以神職人員而言,這可真是一份苦差事。 等他們終于抵達人流繁雜的市場,他們立刻就將之前的一切拋在腦后了——無論是劇院、,還是年輕美麗的女演員。 魔女的紅茶杯里冒出了一個小小的氣泡。 “喵——嗷——”莎娜跳上桌面,尾巴掃來掃去,像是想要引起主人的注意。 “你很無聊?”女人含著笑,隨手將那個小氣泡用銀色的小匙點破,然后抱起了她柔軟的小黑貓:“嗯,好吧——你想玩點什么呢?毛線球?還是小老鼠?” “咳、咳咳咳……”這兩天,辛西婭在即將出門的時候,總會聽到父親咳嗽的聲音。 最近氣溫轉涼,他可能生病了吧。她不想和他說話,但最后還是忍不住丟給他一句:“不舒服就去看醫生。”現在已經和以前不同了,他們并不富有,但這種開銷還是可以負擔的。 她也不想聽他的回應,在說完這句話之后便走出了家門。 陽光十分燦爛,把整條街道都烘得暖洋洋的。連日的陰雨似乎就這樣被驅散得無影無蹤,這天氣可真怪。 辛西婭嘆著氣,走到街角固定的位置等著她的接送馬車,心里有點空蕩蕩的。 她已經兩天沒有去見魔女了,她不知該如何面對她——在發生了那種事情之后。 在那個荒誕而奇妙的夢里,女人吻了她,擁抱了她,還用曖昧的手法撫摸了她的身體。只是回想起那種令人心跳加速的曖昧氛圍,和女人隔著衣服輕輕撫摸她身體時的刺激觸感,她就覺得臉上好熱。 她想過,也許,那真的是夢呢?只是一個,魔女帶她飛上高空的夢……只是她不切實際的妄想在精神深處的投射,只是她半途而廢的,混雜了不可思議的經歷的春夢。 最近,她已經習慣了每天都去見愛芙了。突然有兩天沒能見到她,辛西婭自然而然地開始感到想念。 沒有了魔女,她的生活里居然像是少了點什么。 不,也許,說“少了點什么”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其實,其實…… 熟悉的馬車慢慢停在她的面前,辛西婭笑著和車夫打了招呼之后,才慢慢地進入車廂。 只是兩天沒有見面,她就好想她,好想見她,好想…… 說來可笑,她——正飽受相思之苦。 辛西婭在排練途中的休息時間和伊芙琳對上了視線。 氣質高貴又純潔的少女穿著純白無瑕的長裙,看起來姿態優雅,眼神和表情中又帶著少女特有的天真和嫵媚。 辛西婭在排練中的某一個瞬間,目光完全被這位劇中的大小姐吸引了,她不得不承認,伊芙琳的演技確實比一開始進步了不少。 她們沉默著對視了幾秒鐘,辛西婭以為伊芙琳又會移開視線,畢竟這種事情最近已經發生了好幾次了。但今天,伊芙琳在移開視線之前,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門外。 辛西婭輕輕吐出一口氣,她放下劇本,慢慢地離開了排練室。 幾分鐘之后,伊芙琳也若無其事地離開了房間。 她們在僻靜的角落見面了,雖然伊芙琳什么都沒有說,但辛西婭猜測她大概需要隱蔽一些的會面場所,于是她自覺地來到了寫作間附近無人的走廊。 當白衣的少女再度站到辛西婭面前時,辛西婭有些驚訝地發現,她已經徹底脫下面具、拋棄演技。這并不是說她脫離了劇中的角色,恢復成了平時的那位少女演員的角色,而是…… 她臉上再也沒了溫和的微笑,眼底嬌俏靈動的光彩也消失不見,十五歲的少女在辛西婭面前,擺出了有些不滿的表情。 看到她這樣,辛西婭反而松了一口氣:雖然不知道伊芙琳想說什么,但至少她看上去是真的想要和她談談。 還沒等辛西婭說話,伊芙琳便動了,她一言不發地徑直朝著寫作間走去。辛西婭有些驚訝地跟上去,對方在她面前一點都不避諱地直接打開了門,在辛西婭也進門之后,像是想要發泄某種怒氣一般,重重地將門摔上了。 辛西婭被摔門的巨響聲嚇了一跳,她的肩膀甚至抖了一下。她滿心都是困惑,她以為自己沒有惹到伊芙琳,對少女為何如此生氣也沒有頭緒。 房間里有些昏暗,這里還是很亂很亂,各種書籍和雜物幾乎要堆到天花板,但寫作間里只是亂,倒是一點都不臟。為什么要來這里呢,因為這里更加隱蔽嗎?還沒等辛西婭想清楚,她就聽到了伊芙琳帶著幾分焦躁的聲音, “你懂商業方面的事情嗎?”沒有任何寒暄或是委婉的開場白,伊芙琳一開口就將一堆離辛西婭很遠的名詞砸到了她頭上:“公司?股權?債權?證券?這都是什么?” “呃……”辛西婭的大腦在幾秒鐘之內陷入了空白,她不知所措地看著伊芙琳,這些好像很難懂的詞語她也并不是全都沒有聽過,但她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最后只能吞吞吐吐地問:“你,你想去買股票嗎?那個要成年了才可以去交易所購買……又或者,你需要一本商業相關的書?” “我知道!我知道股票是什么!”伊芙琳的臉上終于露出了幾分掩飾不住的焦躁,終于表現得像是她這個年紀的女孩了:“我不管這些是什么——我們可能要有麻煩了。” “麻煩?”辛西婭心中一緊,她呆呆地重復著這個詞,然后終于后知后覺地注意到,伊芙琳正氣鼓鼓地盯著她。 在幾秒鐘的猶豫之后,辛西婭困惑地用手指指向了自己:“因為……我?” 少女在她面前毫不猶豫地重重點頭。 馬車停下,車夫自然地招呼辛西婭下車。她心事重重地下了車,眼睛只是盯著腳下的臺階與地磚,等車輛遠去的聲音傳入耳中之后,她才慢慢地抬起頭。 映入眼簾的是完全在她意料之外的景象,那間門面不太起眼的雜貨店近在眼前。辛西婭大吃一驚,她回過身去看送她來的馬車,車輛與車夫都已經不見蹤影。 她說的是直接回家,從來沒有說過要來這里啊!她驚愕地想,那這一定是魔女搞的鬼了——這么說來,她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綁架任何人。 如果,如果事情發生在前幾天,辛西婭一定會很高興的。 但今天……她看著店門,苦笑起來:她不確定自己該怎么面對魔女小姐。 在夢中發生的一切都深刻地刻在她的腦海中,她記得被朦朧的細雨籠罩的街道,記得和女人牽著手漫步的感覺,記得在天空中飛行的刺激與快樂,記得云朵的觸感,并且……理所當然地,記得在屋頂上被擁抱、被親吻、被觸摸的感覺。 一想到這里,她的臉上就又熱起來了。這是她們應該做的事嗎?這個年代,已經沒有那么多人堅持一定要在婚后才能發生性行為了,但,她們,也許,甚至都不是確認了關系的情侶……而且,女性之間,真的是可以這樣做的嗎? 魔女是怎么想她的呢,是怎么看待她們之間的關系的呢?辛西婭對答案感到好奇,又感到害怕。 手握住門把手的那一刻,她好像突然變得怯懦,幾乎想要落荒而逃。但那種令她心跳加速的恐慌,與再度和意中人相會的誘惑比起來,實在不值一提。她在門口佇立良久,終于還是推開了門。 門后的鈴鐺發出了好聽的,甚至讓人覺得安心的聲音。 “歡迎。”女人輕柔的嗓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卻如同親近曖昧的耳語般,在她耳邊極近的地方響起。 辛西婭的肩膀抖了一下,面色微紅,甚至有些窘迫。 壞心眼的魔女一定是在捉弄她。 她并沒有意識到,這是只有她能夠享受的特別服務。 今天的茶具又和前幾天的不一樣,依舊看上去很漂亮、很昂貴。辛西婭又想起之前幾乎堆成小山的寶石,覺得自己握著茶杯的手都要開始發抖了。 茶水清澈而香醇,她從今天的茶中品出了與以往不同的濃郁花香,她有些驚訝地看向女人,對方笑著向她解釋:“和花一起制作出來的茶,也有不錯的風味吧。” “是的。”辛西婭有些局促地應了一聲,很難控制自己不去想這種茶葉會有多名貴。 莎娜在一邊歡快地跑著、跳著,追逐著不斷滾動的毛線球,辛西婭呆呆地看著那個毛線球,心里突然出現了一個疑問:這個毛線球要多少錢? 幾秒鐘之后,她開始對自己感到失望。她該好好享受與魔女共度的時光,這可是很難得的、她們能坐在一起度過的時光,她卻一直想著庸俗的事情…… 這大概能算是和伊芙琳的那番對話的后遺癥吧。辛西婭想到這里,忍不住又想嘆氣。她在吸氣之后便意識到她還面對著愛芙羅黛蒂,硬是把那口氣憋住了。 “要來點茶點嗎?”魔女在她面前不再隱藏與遮掩魔法的存在,餅干盒和盛著蛋糕點心的托盤一起從冷凍櫥柜飛出來,輕輕地落到桌上:“草莓玫瑰奶油蛋糕,藍莓曲奇,還有椰子酥……不喜歡嗎?” “我很喜歡!”辛西婭嚇了一跳,她又不知不覺地開始發呆了,差一點就漏聽了魔女的話。她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隨意找了一個話題:“我還以為,我們最近不好見面呢……”她看著微笑的魔女,小聲道:“教會的人昨天才來過,我害怕他們發現你在哪里。” 愛芙羅黛蒂覺得她看上去真可愛,少女好像在說,她想把魔女像是藏什么小動物一樣藏起來。 “我不是說過了嗎,不必擔心。”她忍不住想要摸摸辛西婭的頭了:“還記得之前我們對胸針做的加工嗎?”她特意用了辛西婭能夠理解的詞:“我為你附加了海洋的祝福,雖然效力不算很強……以后只要你戴著它,只要你還身在接近海的地方,有關你的事情都將會向好的方向發展。” “好的方向?”辛西婭一邊不解地重復自己無法理解的話語,一邊低頭,看向了自己胸前的胸針。愛芙羅黛蒂說的話聽起來太神奇了,她很難相信一個小巧可愛的胸針能有這么大的作用。 魔女嘴邊含笑,和她一同看向了那個小鳥胸針:“并不是每一個愿望都會實現,簡單的自然加護可沒有那么神奇。但事情會向你希望的方向發展的。想要簡單地理解的話,把它當做是海洋之神的恩惠也可以。” 辛西婭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好像還是一頭霧水。愛芙羅黛蒂終于沒能忍住,伸出手去,輕輕用手指碰觸了她的臉頰:“比如說,教會的小狗們,收到命令來調查可疑的地方……只要你希望你不要惹上麻煩,他們就會覺得你毫無威脅,只是一只純潔可愛的小羊羔。”魔女望著驚愕的少女,再度勾起嘴角:“沒錯,他們一點懷疑都不會有。” 這聽上去很好,但又太過不可思議,辛西婭覺得自己甚至有點暈暈的。她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世上還會有這種事情。她在為魔女神秘而強大的力量感到驚嘆與羨慕的同時,又有陰暗的枝蔓從心底深處爬了出來:某種夾雜著空虛與無助的感覺令她難以忍受,自從她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時起,她好像就離愛芙羅黛蒂越來越遠了。 她的確在慢慢地了解魔女,了解魔女身后的世界,但與此相對地,越是了解,她就越是感到無力。她在女人面前太過弱小,只是不值一提的凡人,她在過去二十年的人生中從未在自己身上發掘出過人的天賦或是才華,也從未為自己的平庸感到苦惱,直到此刻。 就連某個她已經聽到過好幾次的字眼,在此刻也突然變得令人無法忽略了。辛西婭苦笑起來,終于問出了那個已經在她心底潛藏了一段時日的問題:“為什么……為什么是羊呢?” 她想,她明白小羊是什么意思。教會的人有時也會提到這個詞,說神明會庇佑純潔而虔誠的小羊羔。魔女顯然并沒有什么虔誠的信仰心,那她所說的…… “因為弱小嗎?”辛西婭不確定自己在說什么,某種焦躁與悲傷在驅使著她說出奇怪的話,她聽得見自己的聲音正在發抖:“因為軟弱嗎?” 為什么,為什么會是小羊呢?她心中已有了確切的答案,這令她感到有些難過。 弱小,軟弱,純潔,天真。她并不想聽到這樣的答案,在她看來,天真與純潔雖然并不是壞詞,但也只適合用在孩童身上,當它們與成年人聯系起來時,往往會成為無知的委婉說法。辛西婭在發現自己復雜的想法時,甚至被自己嚇到了。她從未喜歡上過什么人,這還是她第一次發現,原來她有這么麻煩的一面,她一點都不希望喜歡的人覺得她是純真、純潔的少女。 魔女就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但她們又好像離得很遠。愛芙羅黛蒂身上有著某種誘人的特質,她那么美麗,又那么特別,不斷地吸引著辛西婭接近。 其實她已經意識到了,自己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的,那份奇妙的、醉人的,又令人痛苦的感情,究竟是什么、究竟會有什么樣的結果。 辛西婭想要抓住一點什么,也許她需要做一些與以往不同的事情,也許她需要一些改變,她意識到了這些,卻無法付諸實踐。她知道自己該做點什么,但又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 焦慮和自卑在不斷地折磨著她,她甚至在面對愛芙羅黛蒂時都感到難過了。 魔女彎著嘴角,專注地盯著她的小羊羔看。 這是個特別的孩子,她一直如此確信,現在看來,魔女的眼光果然沒有出錯。 少女的心事總會是很復雜的,她完全理解這一點。 辛西婭在漫長的沉默中稍微冷靜下來,她像是突然從夢中驚醒一般,發覺自己剛才似乎陷入了不太好的情緒之中。她有些窘迫地喝了一口茶,又像是想要掩飾什么一般,吃了一塊曲奇。 直到此時,魔女才望著她,悠悠地開口:“你知道,我去看過你的演出。” 她的眼中依舊帶著笑意,辛西婭不知不覺就望著她看得入神了。 “你是痛苦的。”女人凝望著她,聲音如美酒一般醇厚迷人:“我不是說,你的人生是不幸的,我是說……你是痛苦的。” 痛苦……辛西婭茫然地咀嚼著這個詞,她居然一時無法判斷對方說的是對的還是錯的。 她的生活中常有被什么壓迫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也常有氣悶到想要流淚的時候,但她能夠算得上是痛苦的嗎?她不知道。 她茫然地望著魔女,對方臉上的笑容沒有變化:“但你是無辜的。”她緩緩地將茶杯湊到嘴邊,漂亮的嘴唇輕輕抿了一下,辛西婭幾乎看得入神了。 “人類總是有改不掉的壞習慣,喜歡將自身的痛苦轉嫁到他人身上就是其中之一。”女人的目光十分溫和,其中甚至帶有憐憫:“應當痛苦的并不是你,你只是,任人宰割的替罪羊罷了。” 辛西婭好像明白了她在說什么,又好像還是一頭霧水。她能確認的只有一點:她說的,也許沒有錯。 盡管如此,她又能做些什么,她又能怎么辦呢?她現在坐在這里,面對著似乎并不屬于這個庸俗世界的魔女,面前是甜美的點心和香醇的紅茶,只要置身于此,她就不需要考慮那些困擾著她的事情,不用面對難以處理的人際關系,也不必面對蠻不講理的父親。 她最近總是一有時間就到這里來,這像是一個不會受到任何侵犯和打擾的,令人感到絕對安心和安全的空間,能讓她從泥沼中脫身,然后稍微喘幾口氣。她注視著似乎無所不能的、她無法成為的理想女性形象,就好像能得到幾分寬慰,就好像還能夠對未來心存幻想。 與魔女共度的時光,對她而言,就如同用來催眠自己的酒精和安慰劑。 她很清楚,她的人生無法說是完全不幸的。雖然她出生在普通的家庭,雖然疼愛她的母親在幼年便離她而去,雖然她的父親是個會打罵她的酒鬼,但她仍不能算是這世上最為不幸的那一類人。至少,她有著還不錯的外貌,也找到了工作,能夠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維持生計,甚至還能貸款買下漂亮的房子,每天都不必為食物發愁…… 但即便如此,如魔女所言,她依舊會感到痛苦。 煩惱并未從她的生活中消失,日漸成長的身體、終將老化的容貌、難以完美處理的人際關系、靠她養的父親對演員的偏見、陌生領域的利益關系…… 這些細微的痛苦切實地存在著,又并非無法忍受,她想,這大概是每個人都必須要忍受的吧。在她習慣之后,痛覺就變得輕微,她的痛苦無處排解,也無法改變,她也逐漸地變得麻木。 對,也許她沒有做錯什么,也許她不該承受這些痛苦,但她又能做些什么呢?她不是魔女,不會神奇的魔法,無法改變人的心意,也無法變出金子。她沒有顯赫的家世,沒有財富,一切從出生起就無法選擇,她有時候寧愿相信,她所經歷的一切、她必須忍受的一切都是命運注定的,她必須忍下去,必須承受并消化這些苦惱。 “會好起來的。”愛芙羅黛蒂的語氣非常溫柔,冰冷柔軟的手撫摸著辛西婭的臉頰,像是在對她進行著某種安慰:“不是說過了嗎,我為你留下了禮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她的眼底含著某種溫和的情緒,辛西婭只能呆呆地看著她,居然忘記了呼吸。 這是同情嗎?她突然感到有些狼狽,又感到慌亂。她知道魔女是在說胸針的事情:“不,這樣的東西真的太貴重了……”而且“留下”這個詞令她感到非常不安,這不斷地提醒著她,魔女會離開,她們將會分離。 “你將會得到你想要的人生。”女人的聲音輕得近乎催眠:“只要朝你想要的未來邁出腳步,你會慢慢地得到一切你想要的。無論是金錢、名譽,還是愛情,最終都將落入你的掌中。你很漂亮,也有天賦,也許你能成為這座城市,乃至這個國家,最美麗、最著名的女演員,得到取之不盡的財富,擁有所有人的愛慕與好意,能夠盡情地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這聽起來很不錯,這像是所有人夢寐以求的事情,辛西婭不確定自己在聽到這種只存在于幻想的未來之后是否還保有理智,也不確定自己究竟在說些什么:“但是,但是,你……”她總覺得魔女所形容的美好人生中,好像缺了一塊什么,某種空虛感令她的聲音發顫,身體也搖搖欲墜。 “我將去向更遠、更遠的地方。”魔女的聲音非常平靜,她望著辛西婭,臉上和眼中依舊帶著平和溫柔的笑意:“不是從一開始就說過了嗎?按照預定,我的旅程仍將繼續,暫時不會結束。” “啊,當然……”辛西婭被迫想起了這件事,她的心情一下子沉入谷底,也不知自己還能再做些什么。魔女說,她只會在這里停留一個月,現在,現在已經是…… “喵——”莎娜突然地沖上桌子,把辛西婭嚇了一跳。愛芙羅黛蒂笑著變出一小碟貓糧給她:“真是能吃的小姑娘……”她寵溺地望著自己的第一只貓咪,辛西婭看著她溫柔的樣子,幾乎難以抑制自己的心動。 奇妙的想法自然而然地從心底冒了出來:就算是最成功的女演員,或許也無法獲得魔女的芳心。 “你會喜歡什么樣的人呢?”問題就這樣不經大腦地脫口而出,辛西婭看著魔女微微驚訝的眼神,突然覺得自己臉上好燙:她應該知道我想要問什么。 女人慵懶地側過身,在桌面上用一只手臂撐住自己的臉頰,露出了古怪的笑容:“這可是一個不小的秘密。”她的眼中帶著某種像是誘惑一般的神色,令人不知不覺迷失其中。她好像在說,想知道答案的話,你需要拿一個同等的秘密來交換。 “我,我……”辛西婭覺得,自己該說點什么,但她此刻卻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心臟跳得好快好快。 我喜歡你。她好想將這句她在舞臺上不知說過多少遍的話說出來,她想要破壞規則,放下自尊和禮儀,懇求魔女多留一些時日,讓可悲的凡人再多看看她。 這是這世上第一個讓她感受到如此激烈又幸福的感覺的人,在魔女身邊,她才第一次知曉了愛情的滋味。她只想再多和她在一起待一陣,比起與她分離,辛西婭喜歡上了同性、喜歡上了魔女這件事,甚至都顯得不值一提了。 愛芙羅黛蒂微笑著望著她,靜靜地等待著。 辛西婭看著女人的眼睛,對方的眼神中像是有著幾分期待,又像是有著幾分了然。 她們沉默地對視,在某一個瞬間,辛西婭突然意識到,也許她不該把話說出口,也不需要把話說出口。 魔女強大、優雅,她自由得如同無形的風,世上也許沒有任何人或物能夠阻絆她的腳步。 對,這才是魔女,這才是,她心中,最為完美的……她一想到這里,突然就感到釋然,身體的力氣好像也隨著她沉重的煩惱和感情一同消失了。 愛芙羅黛蒂慢慢地對她眨了一下漂亮的綠色眼睛。辛西婭想要握住她的手,想要親吻她的眼睛,想要擁抱她的身體,想要把不該說的話說出口來。但她最終什么都沒有做,也什么都沒有說,只是深深地凝望著自己的意中人。 她相信,她應該會明白自己想要說的是什么。 畢竟,她只是一只可憐的小羊羔,而她面前,徹底偷走了她的心的,可是無所不能的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