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貼貼
我堅信,我的老婆從出生起就是我老婆,雖然那時距離我出生還有兩年。 很遺憾,我們在大學才見了第一面;很慶幸,我們在大學才見了第一面。 老婆是我的下鋪,他和我說的第一句話是“同學你好,我叫陳熊,你叫什么呀?”他笑得那么熱烈,明明在屋里,我卻覺得身上灑滿了陽光。 長期處于黑暗的人渴望光亮的同時又懼怕光亮,許是怕自己的丑惡無處遁形。所以,我無視了陳熊,側身避過他伸出的手,往他上鋪爬去,一聲不吭地開始收拾。 多可笑,剛下別人臉子,卻屁顛屁顛地往人家那里靠,明明另一個上鋪也是空的。 我邊擦拭落灰的床板邊偷偷觀察陳熊,他有些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寸頭,晃了晃腦袋就繼續做自己的事了。 我不自覺地啃咬嘴上的死皮,感受到濕潤才停下——他是不是討厭我了? 我曾以為我的大學四年會是過去十六年生活的復刻,但陳熊是個太陽,他的光與熱是霸道的,大概任何暗黑都無法在他的存在下存活。 長相憨直、性格又好的陳熊很快和周圍的人熟悉起來,他們都很喜歡他。我也是。區別在于我和陳熊至今只有那一次失敗的交流。 我是陳熊的偷窺狂,在宿舍、在教室、在cao場,更甚者,在廁所,抓住一切機會用貪婪的目光舔舐著陳熊,沉寂荒蕪的心只有在這些片刻才能煥發幾絲生氣。 我被逮住了。 低著頭接受審判,過長的劉海依舊盡職地為我阻擋外界的探視。我不敢,我不想,從那樣好看的眼睛里讀出對我的厭惡。 “時望,你是想和我做朋友嗎?”陳熊的聲音依舊如往日溫柔。 我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陳熊誤以為我和第一次一樣故意不回答,有些尷尬地笑著說:“啊,我感覺你老看我,我以為……不是,不是就算……” “是的。”我迫不及待地打斷他的話,害怕接近太陽的機會溜走。 冒著被陽光灼傷的風險,我和陳熊成為了好朋友。 事實證明,他熱烈卻又和煦,一點點點亮我周遭的灰暗,沒讓我有一絲不適。在陳熊的鼓動下,我剪去了過長的頭發,露出了劉海下的眉眼,我永遠忘不了陳熊看見理完發的我時眼中閃過的一抹驚艷以及從他厚厚嘴唇中吐出的真摯夸獎。他說:“小望,你真好看。”我靦腆地笑了一下,心中卻放起了煙火,我第一次感激這張對于男人來說過于艷麗的臉。只要陳熊喜歡,我就喜歡。 世人總是耽于外在,偏愛姣好的面容。這張臉幫我贏得了很多好感,開始有女生向我表達好感。我只想冷笑。但對外我只會禮貌地拒絕她們,因為陳熊在我旁邊。 雖然我不在意,但陳熊積極地在我和另外兩個室友間斡旋,我見不得他不高興,也就順應著和他們接觸。后來發現他們倆一個是傻狗,一個是土狗,但恰好狗是我唯一喜歡的動物。 我逐漸向“正常人”的生活靠攏,擁有和諧的人際關系,會笑會鬧,集體活動中也有了我的身影。這一切都是因為陳熊,這個僅僅占據了我十七年人生的十七分之一的人。 我應該知足,但或許血脈傳承下來的貪婪是無法擺脫的。大三那一年我開始渴求太陽屬于我。 鮮亮的外殼才套了兩年,內里的卑劣就蠢蠢欲動,驅使著我用非常規手段得到陳熊。我開始冷暴力他,吃飯、上課避開他,聊天消息不回應,甚至搬離了宿舍。即使沒有親眼見到我也能想象出他委屈巴巴地皺著眉頭反思自己是否做錯什么的模樣。我的jiba硬了。沒辦法,一想到他那么在意我,我就忍不住。 如我所料,僅僅一周后我就在出租房門口看到了那個時常在午夜時分出現在香艷夢境中的身影。我在蛋糕房打工,回來已是深夜,陳熊窩在房門前打瞌睡,那么大的一團,真可愛。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摩挲他的寸頭,刺刺的。向下是他粗短的眉毛、緊閉的眼皮、挺直的鼻梁,最后是厚厚的嘴唇。我的手指在嘴角蹭動幾下,隨后伸了進去,捉去他柔軟的舌頭——我知道他醒了——開始玩弄。口水無法控制地順著嘴角流了下來,他黝黑的面龐開始發紅。多么可口。 在我的手指意圖向更深處進攻時,陳熊終于受不住地睜開眼皮,用泛著濕意的圓眼向我求饒,他的手搭在我的手腕上,甚至不敢用力,像是怕傷著我,多可笑,明明他才是受害人。 我抽出手指,在他明顯放松下來時捏住他的下頜重重地吻了上去,含住覬覦已久的厚嘴唇舔了幾口,趁著當事人沒反應過來,舌頭長驅直入,在他的口腔里亂攪一通。事實上我不會接吻,只是在憑本能掠奪陳熊。陳熊被我搞得很狼狽,猛拍我的后背,我只好戀戀不舍地移開,留給他呼吸的空間。 “做我老婆。” 陳熊剛緩過來又被我激得一嗆,他不敢置信地瞪著我。 我知道目前的劑量不夠。 我平靜地請陳熊進去聊。我租住的是個單間,一走進去所有的東西都一覽無遺。特意將陳熊引至床頭柜一側坐下,借口倒水離開。我知道他會發現的,別看陳熊塊頭大,人卻很細致。果然,等我端著水杯回來,陳熊正拿著藥瓶看,他的手在發抖。“小望,這是怎么回事?”他的聲音也在發抖。 我在他身旁坐下,強行將自己埋進他的懷抱里,枕著厚實的胸膛才張嘴述說我以為永遠不會為外人道的過去。雖然這是我計劃的一部分,但我還是需要陳熊給我勇氣。 “故事很俗套,我的mama是妓女,和一個有家室的企業大老板有了一夜情后懷上了,打起了母憑子貴的算盤,卻只討得了個封口費。封口費足夠普通人一家生存十幾年了,可我那便宜媽是個賭鬼,沒幾天就敗完了,她又開始出賣身體過活。她一不開心就會揍我,賭輸了揍我,在嫖客那里受了氣揍我,導致我常年帶傷。這樣的我自然在學校遭人遠離,原先倒也還好,只是孤立,但在被發現我媽是妓女后,他們開始霸凌我,罵我是小白臉,甚至造謠我也是賣的,時不時地還會圍毆我。我終于受不住了,初三時偷了家里的一些錢,逃到了另一座城市,裝作孤兒進了一家孤兒院。后面的事就沒啥好說的了。” 我一鼓作氣說完,心里一身輕松。突然感受到臉上的濕意,抬頭才發現陳熊已淚流滿面。這自然也是我預想之中的,但真正看到陳熊的哭臉還是讓我酸澀,像是心中空了一處。我慌亂地給他抹眼淚,卻怎么也抹不完。第一次,我為自己的計劃感到后悔。 陳熊原本搭在我腰側的手臂開始合攏、收緊,我有些呼吸不過來,但這種窒息感簡直令我迷醉,老婆竟然這么想和我貼貼。 “小望,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陳熊打著哭嗝的聲音傳到我耳朵里的時候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我以為我還需要言語誘導幾句他才會答應,或許…… “小望,其實剛才在門口我就想說了,我也喜歡你。”他頓了幾秒,“我愿意做你老婆。” 不是“或許”,原來我確實并非一廂情愿。 因為陳熊,我第一次體驗友情的感覺;因為陳熊,我第一次品嘗愛情的滋味——我生命里所有亮麗顏色的執筆人皆是陳熊。 陳熊,陳熊,陳熊,喊他千萬遍也不夠,想他千萬遍也不止。 陳熊,我的老婆,貼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