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臺之下的燈光帶著幾分朦朧，卻能清晰看見橫臥在地的美麗人蛇，和他懷里正嚴(yán)肅讀卷軸制作書的少年。

    塞西手捧一本，看得津津有味。

    他懷里抱著一節(jié)冰涼涼的蛇尾巴，閑來無事就摳摳上面的鱗片，帶來輕微刺痛感。塞西在莎維爾挪開尾巴之前，十分敏銳的豎起耳朵，討好摸摸蛇尾上被嚯嚯過的地方。

    他臥在莎維爾懷里，臉上乖巧聽話，心里卻在小聲嗶嗶：

    小氣鬼，連摳都不給摳....

    這些鱗片緊致貼合在蛇尾上，每一片都遮蓋得十分完美，在手中的觸感好到不可思議。摸著摸著，就會不由自主想掀一片來看看。

    想要惡劣破壞它的完整排列。

    塞西只敢在心里嘩嘩，莎維爾若有所感，低頭望去，就看到塞西抱著他尾巴不放，笑彎了眼睛，在他垂首時黏糊糊去親他的下巴。

    “啵～”

    “別鬧。”

    莎維爾不自然側(cè)頭，他有些不適應(yīng)塞西摳蛇鱗玩，敏感的蛇尾根本無法體會愛人的惡趣味，但只要他一有躲開的想法，尾巴就會被牢牢抱住。

    “！！”

    塞西在開心玩鬧上，敏銳得讓人驚嘆。

    為了不讓懷里的大寶貝被撤走，他什么招數(shù)都能使出來。

    無恥地抱住莎維爾的尾巴，他的腿耍賴的在地上動來動去，身體在莎維爾懷里扭得像個麻花，“不要啊，給我抱抱嘛～”

    在莎維爾神情有所松動的時候，塞西馬上吧唧一口親上去，暗戳戳蓋章：“不說話就當(dāng)默認(rèn)了哦。”

    喜滋滋抱住涼絲絲的尾巴，繼續(xù)蹭蹭。

    啊，真舒服～

    天然冰塊～

    莎維爾一句話都沒說就被迫回答了所有問題，伸手點點塞西的臉頰，又被他含住舔弄，無奈只好隨他去了。

    在高臺下的潭水有氣泡漂升上來，在湖面上弄出輕微的聲響。

    成功留住心愛尾巴的黑發(fā)少年，還美滋滋在愛人身邊打滾撒嬌，完全沒留意到身后的動靜。

    倒是莎維爾正對著湖面，他坐在地上遠(yuǎn)遠(yuǎn)望去，翡翠色的蛇瞳被拉長到極致，水面上所有動作在他眼里變慢數(shù)倍。

    水泡在水中緩緩升起，透過光層折射出夢幻的泡影，又緩緩在空中爆開，“嘣——”

    莎維爾藏在金發(fā)中的耳尖微微震動，他遮下眸，尖細(xì)的蛇瞳在一瞬間變回原樣，又成了一雙翡翠色、帶著溫柔笑意的眼眸。

    “塞西。”他問懷里的少年：“想不想出去？”

    塞西抱著蛇尾抬頭，仔細(xì)注視莎維爾的神色，見他沒有開玩笑，才哼唧著說：“當(dāng)然想！”

    “但是如果哥哥不和我一起出去的話，那我就不想了。”

    塞西抱著尾巴，笑瞇瞇的補(bǔ)充道。

    既然哥哥今天問這個問題，那一定是有出去的法子了，肯定是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出去，才問他這個話題的吧。

    雖然不知道哥哥在打什么主意。

    但是，不可能擺脫他的啦～

    以后的日子，如果要一個人獨自生活，而最親愛的哥哥卻被困在這漆黑的塔內(nèi)，只能被動等待自己到來，塞西癟嘴。

    哈？皇帝選妃嗎？

    就算是被休棄的情人也不會這么慘吧？

    莎維爾摟緊塞西，將突然警惕的少年抱在懷里，“我就是問問，這么警惕可不好。”

    “哼。”塞西從鼻子里噴氣：“最是好這么想的，可別想著把我甩掉。”

    “已經(jīng)被我進(jìn)入過生殖腔了，哥哥可就是我的人了。”

    “要是有拋棄丈夫自己逍遙的想法，這也太大逆不道了，對吧哥哥？”

    某人說得意有所指，不停的拿眼睛斜莎維爾，瘋狂暗示。

    莎維爾失笑，勾起紅唇親塞西的眼睛，讓那雙機(jī)靈亂轉(zhuǎn)的眼眸被迫遮蓋：“就你有理。”

    “我是說不過你了。”

    “哼.....”塞西這才繼續(xù)安心趴在莎維爾胸前，繼續(xù)津津有味的看卷軸速成全冊。

    但....始終有種不好的感覺縈繞在心頭，塞西總覺得自己似乎忘了些什么。

    忘了什么呢？

    塞西開始回憶自己的咸魚生活：前天沒事做，昨天當(dāng)咸魚，今天改有事做了嗎？

    嘶，怎么總覺得怪空落落的....

    “我用腹藍(lán)草染了些衣服，”莎維爾突然裝似不經(jīng)意的說道，“要看看嗎？”

    “腹藍(lán)草啊.....啊？腹藍(lán)草？”

    塞西忽然一拍大腿，想起他忘記什么了：“啊啊啊啊啊，我的布！！”

    “完了完了，肯定已經(jīng)曬變色了！！”塞西飛快從莎維爾懷里跳下來，急忙彎腰穿好鞋子往塔上層跑。

    那天莎維爾在用腹藍(lán)草給他們的衣服染色的時候，塞西也跟著在旁邊搗亂，悄悄咪咪將莎維爾染好的地方打亂。

    覺得好玩，順便也染了一張深藍(lán)色的布料，想要將它作為畫布。

    染好的布料從那天一直曬到現(xiàn)在，要不是莎維爾突然提起，他根本就忘了這事。

    “啊啊啊啊啊！我的布啊啊！”

    在這個樸實無華的日子，塞西的慘叫響徹了整個死亡塔。

    被留在原地的莎維爾安靜等待一段時間，直到少年的腳步聲徹底消失，才慢悠悠的從旁邊的柜子里取出一張深藍(lán)色布料。

    布料被仔細(xì)疊好，工工整整的躺在薩維爾掌心。

    正是塞西急匆匆上去想做最后努力的東西。

    “啊...我還沒說完呢。”

    慵懶清冷的聲音在地下塔響起，莎維爾捏著畫布的兩端，將布料完全抖開，借著朦朧的珠光下仔細(xì)欣賞這塊塞西染的布料。

    ……

    摩諾德一直被囚禁在水底動彈不得，沒有食物。莎維爾掐著時間在摩諾德最精疲力盡的時候才慢悠悠出現(xiàn)。

    剛好遇見卷軸即將失效，摩諾德徒勞想去保護(hù)它的那幕。

    卷軸灰敗的裂痕還在加深，摩諾德一窒，透過即將破碎的光幕看向水中的魔蛇。水底輕微的浮力將她他金色的秀發(fā)輕揚(yáng)，漂散在臉龐周圍。

    水底一片漆黑，摩諾德看不清莎維爾的神情，只能依稀看見他的那雙碧綠的狹長雙眸微彎著。

    在離光幕僅有一臂的距離，莎維爾就停在水中，閑情逸致的看著自己在水中狼狽掙扎。

    一切都是因為這條該死的蛇！

    他就是故意的！

    摩諾德看他那悠閑的樣子，簡直怒從心起，灰白的臉氣的泛紅，想著反正都要死了，直接怒罵：“哼，來看我死了沒有嗎？”

    “沒想到吧，我還活著，是不是很失望啊？”

    莎維爾不說話，盤踞在他身后十幾米長的蛇尾慢悠悠在水底滑了個圈，冰冷注視著在那一方護(hù)盾里憤怒的摩諾德。

    看徘徊在生死邊緣無能狂怒的小蟲子，總是能令人心情愉悅。

    在一點上，莎維爾并不介意他的冒犯。

    “被困在這幾十年了吧，你以前出不去，現(xiàn)在、以后也出不去。”摩諾德被他看戲的模樣氣得半死：“就是條可憐蟲，哈？還敢在我面前逞威風(fēng)？”

    “嘴硬。”莎維爾神情有所波動，他擺動蛇尾移得離光盾更近了，整張臉幾乎快要貼到光盾上，森然看著里面的人。

    摩諾德一直看不清他的整張臉，現(xiàn)在隔著一層薄薄的光幕，終于能看仔細(xì)了。恍然發(fā)現(xiàn)莎維爾并不是來看熱鬧的，他的嘴角一直掛著殘忍的笑意。

    這條噬寂人蛇從一開始就想殺了他！

    這個念頭一出，讓本就虛弱混沌的他頓時清醒過來。

    莎維爾看著他，輕聲說：“我并沒有很高興。”

    “是你先想了不該想的，我只是想讓你冷靜下來。”他抬起手，將手掌觸碰在光幕上，“現(xiàn)在，我想送你出去，你和我有一樣的想法嗎？”

    摩諾德瞪大眼睛，沒想到眼前的魔蛇竟然如此厚臉皮，將自己囚禁在這的人可是他，現(xiàn)在說要放他出去竟然還像是在施舍。

    那雙修長有力的手摁在光幕上無言威脅，他還有命說不嗎？

    “什么要求？”摩諾德按下心頭火氣，冷冷說道。

    “真聰明。”得到答案，莎維爾一刻也不想多待，立馬收回光幕上的手。

    “破開塔上的禁制，讓我出去。”

    “不....”摩諾德想都沒想張口就要拒絕，被莎維爾直接打斷：“先別急著否定，你的心告訴我，你在撒謊。”

    他從一開始就開啟了自己的天賦“聆聽”，無聲竊取摩諾德心底最真實的想法。和摩諾德對視良久，莎維爾突然狡猾一笑。

    不好！

    摩諾德條件反射想去保護(hù)頭頂上那張灰敗的卷軸。另一只手卻比他速度更快，從光幕外暴力破開光盾直直闖進(jìn)來，一把捏住那張卷軸。

    莎維爾手掌微微用勁，即將潰散的卷軸被他捏得粉碎，在他手心化為無數(shù)光點，徹底消失。

    那層極極可危、隔離水的光幕，也隨著卷軸的消失同樣潰散成細(xì)碎星光。沒了光幕阻擋，冰冷的潭水飛快向摩諾德靠攏，擠壓他身邊僅剩不多的空氣。

    “你...唔！”

    摩諾德怒瞪莎維爾，想罵人的話只說了一半，便有無數(shù)水撲面壓來。他顧不得罵人，趁著還未完全窒息時深吸一口氣。

    冰涼的湖水從四面八方倒灌過來，耳朵、鼻腔里都被灌了水進(jìn)去，摩諾德五感瞬間丟失。他頂著水底壓力，短暫驚慌之后極力辨別方向，奮力向上游去。

    莎維爾還停在原地，看著摩諾德在他面前逃命，卻無動于衷。他低垂著眼睛若有所思，仔細(xì)傾聽摩諾德心底的聲音。

    【恐慌，害怕，報仇，活命的欲望.....】

    一口氣能在水底支持多久？若這個人還被餓了好幾天，幾乎虛脫呢？

    摩諾德在水中費勁擺動手臂，短短十幾秒在他看來幾乎過了有一個世紀(jì)那么長，他卻只游了一兩米左右，肺里的氧氣已經(jīng)被榨干，他呼吸不上來，腦子開始出現(xiàn)空白跡象。

    心里強(qiáng)烈不甘心：看來...今天要死在這了。

    “想活下來嗎？”

    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如惡魔低語般對他訴說：“只要答應(yīng)我，答應(yīng)破開這個塔里的緊致就可以活下來。”

    “之后你不僅可以活下來，甚至還能出去去復(fù)仇....”

    莎維爾在摩諾德腦子空白的瞬間，清楚聆聽到他心底那nongnong的不甘，那還未復(fù)仇的遺憾，還有對活下去的渴望。

    如果不是想活下去，他當(dāng)初就不會冒死闖入死亡塔，卻又運氣不好被自己抓住。

    這個人類想活下去報仇的欲望，竟然意外的強(qiáng)烈呢。

    “為我破開這禁制吧，我將為你復(fù)仇....”引誘勾人的聲音持續(xù)響起，不停誘惑著即將失去意識的摩諾德。

    對！復(fù)仇！

    原本即將合上的眼簾猛然睜開，摩諾德瞪大眼睛，松怔望向黑漆漆的水底，他費力扭過身軀，直面著一直沒有任何動作的莎維爾。

    “我要...復(fù)...仇...”

    與其就這么憋屈死去，不如讓這條成年噬寂人蛇出去禍亂那群王八蛋！摩諾德在這一刻想要復(fù)仇的心勝過一切。

    什么悲憫世人，拯救無辜百姓，都見鬼去吧！也沒見誰在在他逃亡路上，給他一個安穩(wěn)睡覺之地。

    那些所謂的腐朽貴族，毀了他的一切，讓他東躲西藏像只見不得光的耗子一樣活著！

    “記住你的話，人類。”

    在最后昏迷間，摩諾德依稀看見對面那人蛇似乎動了，冰冷黑暗中，一條巨大的蛇尾向他甩來，緊緊纏繞在他腰上。

    有一次蛇尾纏身，摩諾德不再是當(dāng)初被抓到時的驚慌，心里反而是松了口氣。

    得救了。

    他放心的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