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晚幾點睡的？”

    路行一個哈欠打到半截，被他經紀人孫曉這么一問生生停頓了一下，看樣子是想回答，但沒抵住生理反應還是把哈欠打完了才慢吞吞道：“打游戲打嗨了。”

    孫曉白了他一眼：“一個人單機也能打嗨了？”

    “不啊…”路行抻了個懶腰：“有人帶飛。”

    孫曉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個有人是誰，等她瞎了眼的看見看見路行側頭時后脖子上那片紅痕

    “……叫你男朋友注意點。”

    “啊？”路行睜著迷茫無知的眼睛，隨后意識到什么，又“哦”了一聲，不太自然的摸了下脖子。

    孫曉算是知道他昨晚干什么了，這個單身快三十年的女人注意到路行通紅的耳尖只感覺又被塞一大口狗糧。

    “老娘恨啊！”孫曉痛苦道：“我的藝人他不僅不爭氣他還耽溺于甜蜜溫柔鄉，要不怎么說色乃男人邁不過的第一大難關呢！”

    路行忍不住為自己澄清：“真的就是打了游戲，沒干別的。”

    “明白明白。”孫曉擺擺手：“要是干了別的你現在也不能這么輕松的跟我在這扯皮。”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路行的腰。

    “……”

    車轱轆都碾他臉上來了。

    路行真心實意道：“孫姐，你要是實在寂寞了，去談個戀愛吧。”

    “滾你的！”孫曉沒好氣道：“你以為我是你這么個不思進取的東西嗎！老娘手下三千小鮮rou嗷嗷待哺著呢！”

    當年，路行也是枚鮮rou，還是她帶的第一枚鮮rou，但這鮮rou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生生悶的發了霉，可謂孫曉經紀人生涯的一大敗筆。

    路行在劇組被江雨徽擠兌的事孫曉聽了實在納罕。一來路行性子與世無爭，二來就路行這個十八線的小明星也不值得別人費心，何況是江雨徽那樣的頂流。

    想不明白歸想不明白但當孫曉聽到路行被擠兌的那些事時還是忍不住冒火，當即今天就親自把路行送來了劇組。她最難的時候是和路行一起挺過來的，那一窮二白的時候都可以稱得上相依為命了，早把路行當成她半個親人。路行不是適合娛樂圈的性格，也想過在跟公司的合約到期后要不要離開這個圈子，和孫曉提過一嘴后在孫曉恨鐵不成鋼的眼神里求饒的表示他就想想就想想，下崗再就業也不容易，差點沒把孫曉氣的動手抽他。

    她是專業經紀人，很清楚娛樂圈多的是路行這樣資歷老卻不紅的人，圈子內的大環境是一個原因——娛樂圈不缺好看的，更不缺好看的新人，長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這話一點也不假。新鮮血液源源不斷的進，可粉絲群眾這塊蛋糕卻不能跟著就變大，更何況蛋糕最大最好的那幾塊一直被幾位釘子戶霸著呢，能輪到別人去分的就剩點邊角料，就更不夠看的了。這樣狼多rou少的情況下，多少無名之輩垂死掙扎至今不得翻身，孫曉不想一一去數，她旁邊坐著的就是一個。

    可說到底，娛樂圈那捧人爆紅的一套資金和人脈固然重要，但若被捧的就是個扶不上墻的阿斗，什么運作套路到最后也是一場空。正巧，她旁邊那個又是個活例子。

    路行不知道孫曉經歷了怎樣的心路歷程，車到劇組后他看著孫曉越來越凝重的臉有點不敢開口，他想了想扯了個玩笑：“或者你從那三千嗷嗷待哺的鮮rou里挑一個潛了。”

    “阿斗。”

    “……”

    孫曉面無表情一張臉，語氣輕柔。路行被她叫的表情也十分夢幻。

    “你知道江雨徽是怎么紅的嗎？”

    路行身在娛樂圈愛好卻是睡覺吃飯打游戲因此對一個頂流誕生的過程一無所知，他只好微笑。

    孫曉也不氣，語氣還是很輕柔：“他科班出身，專業素養過硬，家里背景條件也不錯，公司肯對他砸錢。他雖然私下脾氣不好，但是很聽公司安排，至今未有過saocao作。但是最重要的是他有野心。”

    孫曉眨眨眼，又問路行：“你知道野心是什么東西嗎？”

    路行笑的更可愛了。

    孫曉面露慈祥：“江雨徽曾經在三天之內斷斷續續只睡過七個小時，他出道兩年，出演的電視劇卻超過十倍。好的爛的本子都接過，終于在去年的時候因為一個角色爆火了。他火了之后就頻繁上綜藝一直保持著高曝光率。”

    “而你，”孫曉也微笑起來：“除了剛開始很窮的那陣子你很拼命，但那是因為窮的都揭不開鍋了。而之后你不要命的跑活動跑出人氣夠格去搶公司資源了，甚至你特別爭氣一連三個試鏡都過了，其中還有丁導的電影，可你怎么跟我說？你說丁導那個片子要出國去遠地方你不想接離開本地的活也不想進深山老林。好家伙為什么呢，因為男朋友離不開你，后來那個角色讓鐘明洛演了，而你呢，在家摳腳！我一直覺得你男朋友就為你背鍋了人家那時候備戰高考怎么就離不開你了？！事實上你在家摳腳打游戲浪了一個多月！”

    路行的神情有一瞬間的變化，孫曉沒注意，繼續道：“但是人家導演說了他更看中你，鐘大大好歸好，但你更有靈氣。”

    路行咧了下嘴角：“姐，咱別跟鐘明洛比了吧。”

    “閉嘴！”

    孫曉突然怒了：“我是要跟你提鐘明洛嗎！你這么些年混的什么樣子你不清楚嗎！那之后你算是把林導得罪了，一直沒什么好資源，你又天天半死不活安于現狀混到現在。我有時候真的生氣但我生氣沒用，你被擠兌沒感覺你背后被人竊笑也不在意，我知道你不喜歡應酬不巴結人，娛樂圈里那些花花腸子你都沒有這很好我希望你一直沒有！但我不希望你活的就像個混子！”

    “你是不能和鐘明洛比，因為你現在連江雨徽都比不了才能叫人家騎你脖子上撒野來了！”

    “……”

    孫曉后來越想越氣，一腳把他踢下車子放劇組門口就不管了。路行逃離了孫曉這突如其來的情緒風暴，頗為心有余悸的過了一下午。唯一算得上好事的是江雨徽昨天追星成功心情好的懶得搭理他，據他所言，他拿到了鐘明洛和丁寫玉合拍新片的試鏡機會，正在著手準備，那一派斗志昂揚的模樣，路行依稀窺出了孫曉說的所謂“野心”，但奈何他被罵了一下午，見到此情此景依然毫無波瀾，不可謂是不可教也。

    可他也算有點進步，昨天被導演指著鼻子罵他“笑一個”都不會，今天他困的要死，眉眼就低垂著，鏡頭一照過來，因為困倦而潰散的眼神就成了如水的溫柔，眼底淡淡的青又顯得幾分落寞，連妝都不用化了，正好契合導演要求的“在心愛女人面前強掩疲憊而故作堅強的溫和品性”。于是這場戲就過的很輕松。

    路行自個溜溜達達地找場務要了個小墩子，找了個陰涼地，翻出自帶的脆片餅干，“咔吧咔吧”地就開吃了一地碎渣子，被孫曉派來給他當助理的小鄧見著了頓時哭喪起了個臉。

    “路哥啊，孫姐說你要注意身材管理呢。”

    路行瞇了下眼，在小鄧的欲哭無淚中又塞了一片餅干進嘴，眼睛巴巴地盯著人家，黑漆漆的還故作無辜地睜的圓溜溜的，腮幫子一鼓一鼓，直接把小鄧看的沒脾氣了。

    “行吧……路哥你開心就好。”

    于是路行就開心的笑瞇了眼，拉過小鄧往他手里也塞了包零食。

    不遠處江雨徽正在和女主角演對手戲，結束后一左一右兩個助理忙得打傘的打傘，扇風的扇風，把人伺候的跟個佛爺似的，小鄧狠狠咬碎嘴里的薯片，替路行抱不平。

    “當年還沒火的時候跟在路哥后面叫哥叫的可他媽的親熱了，現在好了，明著暗地的不給路哥好臉看！得意什么呢！狗仗人勢的東西！”

    路行聽的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他伸出手在小鄧后背拍了一巴掌。

    “這可不能胡說。”

    他看這小孩心眼實得很，忍不住嘆氣：“你也知道人家正當紅呢，我都不放在眼里，你這番話被有心人聽去了要怎么拿捏你還不是看他心情？”

    小鄧癟著個嘴不高興。

    他說江雨徽“狗仗人勢”其實也不假，這人野心大得很，總想一炮而紅，十分上道的就把自己送某老總床上了，自此后一飛沖天，眼睛也跟著長天上了，片場導演都得給他幾分薄面。

    以前路行還算他前輩的時候，也帶著他跑過幾個戲，不管人心里怎么想的面子倒是給足了路行，愿意叫他一聲“路哥”，但后來聽說他抱大腿的那個老總心里念著的是路行，他就開始處處給路行使絆子，而路行因為得罪了丁導，事業一落千丈，他這一落井下石，路行就真沉海里了，小一年沒個動靜，前幾個月才開始冒頭。

    雖然好像怎么落，路行原來也沒飛過多高。

    所以他心態好的出奇，反倒是旁人喜歡為他抱不平。

    劇組開來餐車時路行眼睛都亮了，因為有江雨徽在，他這個人好面子，愛充大頭，無時無刻不想體現他抱的大腿有多粗壯對他又有多好，所以沒過幾天他就從本市有名的酒店定幾桌飯菜運過來，本意最想顯擺給路行看的，但路行完全沒在意，捧著個飯碗吃吃喝喝，就差把“吃貨”兩個字貼腦門上了，小鄧一開始還想勸阻，后來也自暴自棄地加入其中。

    江雨徽像只高貴的孔雀路過，問：“好吃嗎？”

    路行說：“好吃。”還說“謝謝江老師。”

    把江雨徽氣的夠嗆，認為他在跟自己耍軟刀子，便冷哼一聲要發作，這時卻聽一片嘩然，一輛紅色超跑直接開進片場，甩著尾巴堵到了餐車前，“砰”的一聲車門被撂開，走出一個身量極高，氣勢不凡的人影。

    那人架著副茶色墨鏡，只露出半張臉，但他本人常年出現在各大廣告牌代言海報上，實在是英俊的獨一無二，極具辨識度，導演忙就迎了上去，江雨徽也不禁的捂住了嘴。

    “鐘明洛？！”

    鐘明洛懶得跟導演寒暄，因為他也不認識，他就是來找人的，他往一處一指，一打眼瞧見了江雨徽也搞不懂對方為何那么激動。

    “就你。”

    江雨徽深吸一口氣，整個身體已經蓄勢待發，目光隱隱期待。

    圈內叱咤風云的巨星名流幾步來到他的面前，江雨徽露出了個笑容，正要開口。

    鐘明洛拍開他的肩膀，念了句：“擋道了。”

    “……”

    與他擦肩而過的人腳步一轉，拐到了路行面前，他摘下墨鏡，眉眼俊美到能傷人，透著點冰藍色調的眼睛上下那么一打量，頗有點難以置信地扯了下嘴角。

    “就你是路行？”

    路行咽下嘴里的小酥rou，眼神飄忽，想說不是，但鐘明洛掏出了手機，亮在他臉側對比了幾下，隨即發出一聲尖銳的冷笑，環抱著胸，眉尖挑起，眼神有點兇狠。

    “行了，別狡辯了，我們換個地兒好好嘮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