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鐘明洛覺得,這個沒有omega只有alpha的家處處充滿了爭鋒相對,毫無溫情可言。其主要原因是為蘇現和丁寫玉的相互冷言冷語,次要原因是為許硯非不嫌事大的幫腔拿調,聽著十分欠扁,煽風點火功效奇優,令遛狗回來的鐘明洛常常在家門口就體驗到了來自高緯度地區的寒流侵襲,他撿回來養了快三個多月的狗子和他一齊在門口凍住,彼此對視,思考要不要干脆離家出走。 如往常晨跑遛狗回來,站在玄關口正要關門時恰巧一陣小涼風吹過,鐘明洛縮了下脖子,后知后覺到現下時令是真的開始天氣轉涼了,因為今天丁寫玉那廝從昨天晚上開始就不在,那滿屋子亂竄如天然冷氣的信息素隨著主人不在一并散在了大開透氣的窗戶外,大概是被陽光給照曬稀釋了。鐘明洛把牽引繩從狗子身上卸下來,拍拍這家伙逐漸厚實的背,許硯非邊套外衣邊往外走,對著耳朵上的無線耳機說著“我馬上過去。”,路經過他這一人一狗又笑著道“你還真挺上心的。” 鐘明洛因這人近些日子的煽風表現,沒個好氣地撇嘴道:“上你的班去吧!” 他真不知道許硯非成天的快活是怎么來的,他因為違抗禁閉命令出逃校區被罰了一個學期學分,只能留級重修,正趕上軍校納生的空窗期足足在家當了好一段時間的閑人,對比著看早出晚歸甚至不歸的許硯非簡直是忙的要旋轉起飛了,但就這許硯非每天也快樂的像出巢的小鳥,精神飽滿的一度讓鐘明洛覺得這廝是藥物注射過多馬上要嗝屁的回光返照現象。 “不然呢?像你一樣揪花瓣數念叨路行什么時候回來?”丁寫玉對他可笑的擔心嗤之以鼻:“別等人沒回來呢你就把我后院的花都給薅禿了。”說完,同樣忙碌到起飛的丁二爺在許大爺屁股后出了門,帶著他那一身外露的信息素,怎么看怎么不好惹,像是要去砍人。 說不定昨天沒回來就是在外面砍人呢。鐘明洛忍不住心中嘀咕,然后蹲下身在狗子期待的目光中給它添了一把狗糧。 這只皮毛銀灰的狗,他也看不出什么個品種,鑒于是路邊撿的,極大可能是個雜種,但是雜出了個狗風采,桃心臉配上三角的豎耳睜著一對黑中發藍的眼睛也能算得上可愛。他養了它三個月,也意味著路行走了三個月了。 最開始沒打算養,雖然路行紙條里說是讓他養,但鐘少爺想我憑什么聽他的啊?絕對過幾天就送走!反正你又不在意我,還會在意一條狗嗎?! 話是這么說呢,可那天從蘇現口中聽來了——比起貓,路行更喜歡狗。 路行喜歡狗嗎?可能吧。初中時他們那器材室的看門大爺養了條黑色大狗,很是威風凜凜,模樣都有些駭人了,但鐘明洛滿學校找路行茬時經常能看見這人蹲在那拿食物逗狗,一點也不害怕的樣子,倒是鐘明洛顛顛兒地過去能讓路行一秒變臉,還有后來路行搬出家開的那個店,旁邊花店也有只小白狗,個小但兇,對著人就是吠叫,但它對路行蠻喜愛,還會翻肚皮要撓撓,路行對它好像也挺喜歡的,得空了就從店里出來擼狗。 這些都是鐘明洛看在眼里的,所以他并不驚奇,他就是驚訝于許硯非的篤定口吻,他也見過路行摸貓,可能也挺喜歡貓的,但蘇現就是說了,比起貓路行更喜歡狗,那就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一般的語氣,沒什么特別的,蘇現下樓來看見腳邊多了團毛絨,就這么隨口說了。 蘇現怎么知道的呢?像他一樣自己觀察出來的,還是路行親口告訴他的呢?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思維就像一團滾到地上的毛線球,沒有頭尾的開始滾啊滾…… 人嘛,都是有喜好之分的,喜歡這個,不喜歡那個,無感而已,或是討厭乃至憎恨。但“比起……,更喜歡……”是一種狡猾的套句,以問句形式發問,再以陳述句形式作答,假設這樣的一種情況,家里來客人了,你這樣問他:比起咖啡更喜歡果汁嗎? —比起咖啡更喜歡果汁。這是肯定,你就覺得他更喜歡果汁了,于是給了他一杯果汁。 —比起咖啡,更不喜歡果汁。這是否定,你就會覺得他是喜歡咖啡,于是給了他一杯咖啡。 但如果,咖啡和果汁他都不喜歡呢? 或者說他更喜歡牛奶,更喜歡汽水,而其實最喜歡喝茶? 那你就不得而知了,因為這個套句給出的選項只有兩個,用上這樣的話,無非兩種答案,或者對方直截了當的說“我都不喜歡。”,但根據思維的慣性,第三種答案并不經常有,而出現了,也不會得到什么,因為在最初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你便只打算給他咖啡或是果汁,其他的并不在你的考慮范圍之內,并且你只打算讓他接受你給的范圍。可能是因為你只有咖啡和果汁,也可能是因為你只愿意分享咖啡和果汁,但不論是“寒酸”還是“吝嗇”,這個套句都不會讓你顯得很失禮,反倒顯出了你的尊重似的。 但這其實就是一種篩選過后的比較名單,局限于厘米區間,衡量于天平兩端,結果也就無非二選其一。 所以說是很狡猾的套句。 鐘明洛一般沒有那么細膩的思維,如果有人這么問他,他一定是那少有的第三種回答,或者他來問這個問題…不他根本不會這么問,他只會很光棍的直接把他想給的東西塞你的手里,看起來無禮而粗魯,雖然那可能是他認為的最好的東西。 路行喜歡狗嗎?可能吧。那么為什么一定是貓呢?為什么一定是貓,而不是青蛙,兔子,老虎這些呢?他多嘴問了句蘇現你怎么知道? 蘇現自回來后沒有一天是有個笑臉的,他往自己碗里倒麥片,又開了瓶酸奶倒進去,拿湯匙攪拌,狗子好像很喜歡他,可能狗也是被他的外表迷惑了,蘇現被它蹭著褲腳,盯著這團東西看了一會,忽而一曬,慢悠悠回憶道:“有段時間想養個寵物,但我比較清楚我自己,說不定過幾天就沒了興趣就要麻煩哥哥照顧,我就問哥哥貓和狗喜歡哪一個?他說喜歡狗。后來?后來我都想跟哥哥一起挑一只養,但不知道為什么他總告訴我沒時間,讓我自己去就行了,我明明就是想跟他一起去,他看不出來嗎?我就被弄的很沒意思,沒等養呢就也沒了興趣。” 鐘明洛聽了后,沉默了會道:“你有沒有想過他可能喜歡兔子呢?” 蘇現一時沒反應過來,“啊?”了一聲,又聽鐘明洛接著道:“又可能,不管是貓還是狗他其實都不想養呢?而你只是問了他喜歡哪一個。” 蘇現不說話,嘴里塞著不好吃的麥片,干巴巴地嚼,冷清清地沉默。 鐘明洛把奶狗喚過來,隨后帶出去買了狗糧和別的東西。 他完全不夠心思細膩,想到哪就是哪了,想著想著就養了這狗子三個多月了。 長得挺快,搖尾巴也挺歡實的,皮毛也光亮,蘇現偶爾見著了會莫名笑一下,不知道想什么了,但也不想許硯非那樣多嘴,就出門干自己的事了。 其實雖然會爭鋒相對,但更多的時候,大家都是在外面各忙各的,不在家的時間更多,就好像沒了那個omega,這個家也不是回的也不是那么讓人有期待,畢竟一開始把地址選在這,房子選如此大小,家具裝修都是為了迎接omega的入住。而鐘明洛則會不住地想“比起待在老宅,在這棟洋樓路行會更喜歡嗎?”可能吧,如果是這么問的話,路行可能喜歡這里,但確切答案,最為可能是都不喜歡。 他閑下來了,也就用其實很聰明的頭腦回顧了以往,毫不驚奇地發覺路行一直被迫回答著這種狡猾的套句,落入他們狡猾的圈套。 以前鐘明洛會不理解,為什么路行對他們給他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抵觸,乃至心生怨懟,他說他們總不給他選擇,他很莫明奇妙,他怎么不給了呢?他明明清楚的問了,你也清楚的答了,到頭來還是要怪我? 他不理解,有時會生氣,還會委屈,但更多的時候是毫無底氣地大聲叫嚷。 他也不懂自己的沒底氣是為什么,現在想來,可不就是沒底氣嗎,他憑什么理直氣壯呢?因為他以前對路行不好,后來想對他好,那么想對他好那就是對他好了嗎?怕不是他的這份好送到路行手里路行都嫌棄上面的傲慢無禮。 鐘明洛苦苦思索時,也奇怪過自己為什么非要把這件事想個透徹呢?等到他想明白了后,他發覺了,他不明白他的傲慢,那他是沒資格談喜愛與否,連談如何彌補過錯的資格都沒有的,因為他只會一錯再錯。 許硯非,大概是明白的,而丁寫玉,大概也是明白過來了的……這就是為什么路行離開了他們也不會像他和蘇現那樣抓耳撓腮,上跳下竄——蘇現并不是,他只是把自己關在門里不出來。 因為他兩知道,他們在干什么,應該干什么。 那種感覺就像他們在走向正軌,而他還在軌道的邊緣徘徊…… 鐘明洛沮喪后,狗子過來舔他的手背,他反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頭,忽然又聽見一聲笑,他便看見蘇現從樓梯上走了下來,表情很臭,問“丁寫玉呢?”不待鐘明洛回答,他閉眼按了下眉心,低聲罵了一句:“鬼鬼祟祟的,他最好別被我抓住辮子!” “他讓我像個普通的大學生那樣去上學,哈…普通的大學生。”蘇現玩味地重復,銀牙都要咬碎的樣子:“沒有鬼會這么提防著我嗎?我被豬油蒙了心才會信他的鬼話,他不把哥哥交出來之前……” …得了,這還有個臥軌的。 鐘明洛看著蘇現藏不住的眼底烏青,默默地想,又關切了一句:“你還是放寬點心。” 蘇現眼風掃過他:“我倒是不明白你怎么會那么淡定?”他目光中透出危險:“你不會也知道些什么吧?嗯?洛哥哥。” 鐘明洛被他一聲“洛哥哥”叫的簡直是頭皮發麻,蘇現靜靜看了他一會,大概是覺得不能從他這張僵硬的臉上找到什么有效信息,便冷哼了一聲。 他抬腿要走,想到了什么對著鐘明洛道:“你什么時候復學?” 鐘明洛想了想道:“差不多還有一個月?反正快了,怎么了?” “你會把你的狗帶走嗎?”蘇現問。 “什么?” 蘇現送了下肩膀:“但愿你那除了呼吸什么都不準許的學校會允許你把狗帶進去,因為你要知道,我,我們,是不會當一個狗mama的……哦,它叫什么來著?” “就是狗,沒有名字。” 路行盯著這行字眨了一下眼睛,隨后傳簡訊過去:“那我會給他取一個好名字的。”他還在后面加了個笑臉。 對方好像是個很冷淡的人,只回復了一個“嗯”字,便再沒有多余的話了。 不過他馬上也就忙起來了,那點摸魚時光稍縱即逝,前臺的姑娘探了個腦袋進來喊救命,路行嘴里忙道“馬上馬上”,手下也抓緊把甜點餐品擺盤好了一并端出去給服務生。 他工作的這家咖啡餐廳地理位置優越,正落座在一層商場的迎門區,一整面的落地玻璃對著繁華大道的車水馬龍,人來人往,餐廳內亦是布置的雅致有情調,餐位卡座舒適而具有私密性,走道開闊明朗,一眼望去,即便是用餐的高峰期也不會給人擁擠嘈雜之感,雖然事實上是前臺的姑娘都忙的要流淚,老板都擼袖子上陣加勢了。 高峰期過后路行才覺得能喘口氣,他再打開看手機,對話框還停留在“嗯”字上,路行不由地搖頭笑笑,自己主動道“我們約個時間?”。對方回話倒是很快,也不知道是一直盯著還是怎么著——“明天下午我都有空,看你,時間位置都你定。” 既然這么說了,路行也就沒跟他客氣,估摸了下自己的排班,就把時間和地點發過去了。 “小路哥!” 休息室的簾子被忽然拉開,是前臺的,是個活潑外向的性格,沒事就會來找他,她讓他叫她“可可”就好了,因為特別喜歡喝熱可可。路行見她笑容滿面的,也揚起一個笑:“可可啊,怎么了?” “我就是來提醒你一下,別忘了晚上聚餐呀!”女孩子,年輕的女孩子,確實是活力無限,剛剛還一副要死不活的,現在就有原地恢復,一蹦一跳的跑他身邊來坐著了,還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你這次還有什么推辭嗎?” 她一臉古靈精怪的,在路行過去的快二十三年的人生里,上一個這么抱住他胳膊的有親密接觸的女生還是林晗,路行有點僵硬,不知是該把胳膊抽出來還是如何,就干巴巴道:“好的,我會去的。” “嘻~” 可可得到滿意答案,便“大發慈悲”地放過了他:“那我就先去忙啦。” 路行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又聽女生脆生生道“老板好啊!”,他扭頭果然看見了這家店的主人,他思索了下現在的情況是不是類似于摸魚被抓包,就有點不好意思地叫了一聲“老板。” 老板輕輕“嗯”了一聲,在屋子里掃視了一圈,沒說什么,又晃出去了。而路行那口氣,終于是舒出來了。 老板就是老板,不讓他們叫他店長,也不告訴他們姓名,就單單讓他們叫他老板,據說是因為他覺得“老板”這兩個字叫著他就感覺他很壕很大氣,他喜歡。 而老板嘛,事情都是交給員工干的,他自己就成天要么窩著打盹兒,要么就像現在這樣巡視般的亂竄,后廚那幫貪吃的偷吃經常能被他抓個正著,他雖然不說什么還笑瞇瞇的,但是用他們員工背地里說的就是“還是覺得瘆的慌。” “但我只是想和大家做朋友。”老板知道這樣的評價后,發出了這樣的抱怨。 路行則覺得,這個人的性格可能是真的有點怪,他不知道是不是每個員工都有過這樣的經歷,總之他現在正在經歷著被迫拉到老板身邊,聽喝白水喝上頭了似的老板說那過去的故事:“我啊,從小就沒什么朋友呢,我不明白是為什么啊,后來我聽別人說是因為我太優秀了,啊真的,我不理解,有錢有才又有貌是我的錯嗎?難道不會覺得有我這樣的朋友感到光榮嗎?所以我啊,就特別想和大家好好相處呢,每次看見你們在那聊到開心,我在旁邊看著就已經有了一種參與感到愉悅,然而大家總是看見我就會散開呢……” “因為老板你搞不清楚啊!在餐廳里我們就是上下屬關系嘛!你突然出現我們會覺得你要扣我們的工資的哦!別說做朋友了看見就嚇死了好嗎!”路行另一手邊的可可依然挨的他很緊,是真的喝酒喝上頭了,撲在他身上對著另一邊的老板大聲嚷嚷,路行身板挺的筆直,克制住想要揉耳朵的不禮貌動作,但接著老板以同樣的音量嚷了回去:“怎么這樣!那下班了不就是不是上下屬了嗎!不可以做朋友嗎?!” “老板性格那么爛誰要跟你做朋友啊!上班時被壓榨的還不夠嗎?想要我帶你玩先給我錢啊!給我錢!” “我們純潔的友誼一定要被金錢所玷污嗎?” “啊看看這個人在說什么啊,喝白水也會喝傻掉嗎?對著親meimei說什么友誼呢!”可可姑娘力拔山河兮起身隔著路行彈了自己的老板哥哥一腦瓜崩子,聲音響,見效快,不一會兒老板酒頂著了個紅印。聚在一個飯桌上的其他員工見怪不怪,發出了三三兩兩的笑聲,又繼續各聊各的了。 路行木楞了一下,而后反應過來,有點新奇道:“二位是…兄妹?” 可可做手心捧花狀捧住自己的臉:“不像吧,明明我這么可愛,嘻~” 其實仔細看是能看出相似的,但路行沒注意過,他算是正兒八經地初入社會,對社交距離擔心掌握不好,認為盯著別人的臉看是不禮貌的,所以一直沒發覺。但他不好意思盯著別人的臉看,別人可好意思盯著他的臉看了,可可捧著自己臉捧著捧著就上手摸了路行的臉,路行一驚,后頸覆著的細軟絨毛都炸了一片。 女孩明顯喝多了,面有紅暈,眼睛水汪汪地看著他,感慨道:“omega啊,我還是第一次在見到活的omega呢,omega都像小路哥這樣長得這么好看嗎?” 見路行一時答不上來話,老板拍開自己meimei的手,狀似解圍道:“喂,說什么渾話呢……” 沒等路行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眼,老板又一臉嚴肅道:“你以為是omega就能長成這樣嗎?長成這個模樣你覺得是這么簡單的嗎?”他拍著路行的肩膀:“怎么會比這好看呢!” “奧對!”可可表示贊同,翹起了大拇指。 路行默默捂臉:“不,我很普通……”他話說到一半,先沒忍住笑了,兩邊的面頰都陷下柔軟的渦,眼弧彎彎的,見兄妹二人盯著他看,他清清了嗓子,隨后道:“不,我應該說…謝謝夸獎?” 可可又抱住他的胳膊,整個人都膩了上來:“啊真的好好看,笑起來更好看了。我怎么不是alpha,我要是alpha一定會對你很好的。” 路行眼睫下垂,面帶笑意地看著女孩的頭頂:“beta也很好,不一定要是alpha。” “但是omega一定會和alpha在一起吧。”可可抬起頭,瞇著眼睛道:“只有alpha才能給omega帶來幸福,alpha和omega是天生一對…大家都是這么說的。” “大家都這么說,但不代表一定對。”路行淡淡道:“沒有什么是絕對的。” “那么小路哥喜歡alpha還是beta呢?”可可努力坐正身體,抓住他的手道:“你看我怎么樣?” “你差不多得了。”老板白了一眼她。 可可沖他略略略:“要你管!”然后又眼巴巴地看著路行,路行沉默著,似乎是在認真思索,冷不丁道:“你真的喜歡我嗎?” 問到這個問題,女生的面上揚起了一個大大的笑:“喜歡啊!” 路行又問:“喜歡什么呢?” 可可估計是累了,沒骨頭似的地趴在了面前的桌子上,憨笑著道:“你長得很好看,你做的甜點特別好吃,話說回來怎么會那么好吃啊甜點。”她臉磕在桌子上,擠出了軟軟的頰rou,路行放低了些聲音:“因為我有個跟你差不多大的弟弟,他很喜歡吃甜的,但是家里人會管著他,只有我管不住他,他也知道這個,所以就會纏著我讓我做甜點給他吃。但為了防止他長蛀牙,我也不敢給他多吃的,有的時候還會弄的他生氣。” 女孩子嘿嘿地笑著說是嗎如果是我的話我才不會跟你生氣呢,你那—么—好了~一邊打了困倦地哈欠,慢慢閉了眼睛。 路行也就不再說話,看著她,低頭笑了笑。 注意到另一旁的目光他也不想管,只拿起了面前的果酒輕輕抿了一口。 “你可以放心的喝,我送你回去。”老板撐頭在桌子上,向他晃了晃杯子里的白開水。 “不用了,你顧好可可就行了。”路行把只喝了一口的果酒放回原處:“我走路回去,正好吹吹風。” “你是不是不太適應這樣的場合。”老板看了眼倒頭呼呼睡的meimei:“抱歉啊,她任性地把你拉過來了,還胡說了不該說的話。” 路行環視了一圈四周:“與其說不適應,倒不如說我從來沒有來過這樣的場合。”他眨眨眼,側過頭低聲道:“和老板一樣,我也是沒有朋友的人。” 老板愣了一下,隨后以為他在涮他便笑開了:“好的,大家都是沒有朋友的可憐蟲,那不如交個朋友如何?” 路行想了想:“和上司交朋友是不是真的會很麻煩?” “怎么會?你想想,這個朋友可是會給你錢哎!” 路行被他夸張的語氣逗樂了:“那明明是我應得的,是我的勞動所得。” “不必算得那么清啦。” 后半段聊的很開心,雖然大部分都是另一個人在說,他在聽,老板的見識很廣,也不知道他以前是干什么的,說了好多稀奇古怪的事,聽的路行是一會皺眉一會笑,短時間內情緒大起大落,但卻格外的讓他心情愉悅輕松,這種感覺是他很難得的,直到結束回家都維持一種奇妙感。他和老板分別的時候,也同別的員工告別,大家都喝的不多,因為明天還要開張上班呢,所以大家口中都說道:“明天見啊。”路行也跟著回“明天見。” 這簡單的三個字好像在催促著他趕緊回到家,洗漱上床入眠,好迎接新的一天的到來。 于是他加快了步子,幾乎是有些小跑的感覺。 這是座二線的風景城市,空氣格外的好,天空一直都是很晴朗的狀態,無論是星星還是月亮都比別處看著要美麗許多,也可能是他本人的心情自來到這里后也是格外的好,格外的晴朗。 從浴室出來換上家居服,按照每天的需求給后頸噴上抑制劑,如此他也就像個普通的beta一樣獨居生活。腳邊碰到了什么東西,他低頭一看,看見那個模樣可愛的碗盆,想到了更加開心的事,便把自己丟到了柔軟的床鋪上,翻開手機的相冊,對著那幾張小圖點開一一品看。 銀灰色的皮毛,桃心臉,豎耳,黑藍色的溜圓眼睛…啊!真可愛! 是一眼就合了他眼緣的狗子! 這樣可愛的狗子被掛在網市上時,下面就有人紛紛留言,指責主人棄養,路行看了兩眼本想劃走,因為不光是網友火氣大,主人的火氣也不小,直接懟道“我愛養不養,關你什么事?” 據他說這狗本來就是撿來的,就沒打算養,現在是在給他找個好人家呢,你要是不養就別來廢話礙事。 這狗怎么看也有四五個月了,可能是大型狗,長得塊頭就不小,養狗一般都不會從這個月份開始養起了,所以下面雖然留言的人多,但還真沒有表現出想養的意愿的。 路行看了一會,點開主人的窗口問道:如果沒人養你打算怎么辦? 那主人估計以為他是來找茬的,當即很沖道:那就讓它變回流浪狗 路行搓了下手指,半晌沒說話,他在那一會有點頭腦空空,“流浪”兩個字比較刺眼,所以他眨了下酸痛的眼睛,打下了一行字:那給我來養吧。 一個人,一條狗,是說流浪漂泊,那么一個人和一條狗,不就是相依為命了嗎?至少在每日打開屋子時他可以說出“我回來了”這樣不寂寞的話。 他其實不想可憐見地把現在的生活狀態成為流浪,這個城市對他很好了,連陰雨都不常有,還給了他一份忙碌充實的工作,一對奇怪但友善的兄妹倆,這樣他還要說流浪實在是有些“昧良心”。 可路行也不敢定義這里為家,他一直不敢把什么地方定義為家,家為人遮風擋雨,而他從破爛出租屋住進蘇家大宅再到盤下來的甜品店再到那棟白色洋樓,都是那么的風雨飄搖,他如浪里扁舟,卷在湍急漩渦中,不知身在何處,四下心茫然。那樣,是不該定義為家的。而現在這里,他也只會是匆匆過客,他知道這里無論再好,他也是待不長久的。 會有什么地方是歸屬嗎? 路行晃了下腦袋,不愿去多想,他翻了個身心里默念著“明天見”,漸漸入了眠。 草! 鐘明洛看見地址上形容的那個廣告牌時便知道自己到了,不由地在心中暗罵了一句,因為他該死的他后悔了。 “嗷嗚!?” 見他走著走著停下腳步,還一臉深仇大恨,狗子都疑惑了。 鐘明洛表情難看地想象如果他待會兒告訴那個人他不想讓給他養了會是什么樣尷尬的情景。 其實昨天他就后悔了,但那點后悔就是頭發絲,吹一吹就掉了,直到今早他把狗子的飯盆連窩還有其他的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一并塞進后備箱他那點后悔才在無限擴大。 開車來的路上,這傻狗可能以為他帶他出去玩呢多次試圖伸脖子出窗,鐘明洛干脆利落地升了玻璃,杜絕它這一危險行徑,然后接著心亂如麻。 他就不該聽蘇現刺撓他的,倒不是他對這狗有什么感情,絕對不是! ……而是這狗好歹也算是路行的…“托付?”。 那個該死的套句在他腦子里響起:比起棄養,路行一定更希望他能把這狗子養下去不是嗎! 畢竟他那么明明白白的表示了,怎么就這么一件事,這么一件小事,他聽蘇現的刺撓就胡亂決定把狗送走呢? 鐘明洛牽著狗在約定好的公園躺椅上坐下,抹了把臉心情就是很沮喪。 他想他連路行托付給他的狗他都要送人了,他日后怎么有臉見路行!? 如果被人知道他此時的心中所想,如丁寫玉之流怕不是要笑死。 鐘明洛暗道:草!笑死就笑死,反正現在他是不想把狗送人了! 他霍然起身就要走,邁了一個步子覺得要不還是見到人通知一下他不想讓了,于是又退回原位,但又覺得尷尬要不還是走為上計?所以又再次起身,起到一半自己不得不承認其實是個下計,喪著臉又坐回去…… 狗子完全不懂他的主人在干什么,一來一回的它無聊地打了個哈欠,渾然不知自己的命運走向就在他一抽一靜的主人寸念之間。它黑藍色的圓眼睛滴滴亂轉,臉趴在自己的爪子上,突然聳動吻部,沖著一處方向叫了起來。 “啊,干什么啊?” 鐘明洛有夠心煩了,他說:“別叫!” 但是狗還在叫。 嘖! 他順著狗頭方向,皺著眉頭看過去,倒要看看這傻狗在沖什么叫呢。 這一看,他也瞪大了眼睛,叫出了聲。 ——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