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這不是路
緊閉他十日之久的機(jī)械門應(yīng)聲打開,走廊里照進(jìn)來的人工光源就令他瞇起了眼睛,他借著地上的投影分辨來人,厚底靴磕在特殊材料制作的合成地板上幾乎接近無聲,但緊接著,他被暴力拖曳起身,于是他在止咬器后的唇畔翹了起來,像蒙著灰霾的藍(lán)眸跟著彎出了笑意。 “我是不是說了……” 舌頂著前不久新添的口腔內(nèi)壁傷口轉(zhuǎn)了一圈,從牙齒的縫隙彈出,那是一個頗為張狂的語調(diào)。 “逮我進(jìn)來,最后還是要把我‘請’出去。” 許硯非對著政府直屬警部的支隊長如此道,在對方的沉默中,他晃晃悠悠站直了身體,居高臨下地俯視姿態(tài)令他看起來儼然如一個勝利者。 在被關(guān)進(jìn)來的第七日,他的alpha自我防御系統(tǒng)作祟,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侵蝕他本就敏感的神經(jīng),后頸腺體陣陣作痛,維持一個長久的姿勢默算著時間等待,稍微舒展手腳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泄出了腺體,他僵住身體,像是被人按了定身xue位,但是無濟(jì)于事,越壓抑便越膨脹到信息素在這禁閉空間肆虐,他的理智暫時離家出走,全憑條件反射的指令行事,當(dāng)觀察他的警員意識到不對趕過來時,他在后來的混沌中回憶,他似乎是卸掉了那個人的胳膊,在手上仍舊拷著手銬的情況下。 清醒過來后,那個關(guān)他進(jìn)來的支隊長就踱步在他的面前,而他躺在只有人工光源照亮的白漆房間,四肢都被拴在了床上,他試著動了動,那個支隊長如鷹隼的眸子就掃視了過來。 “野蠻人。” 他看起來恨不得吃了他的rou,但一身的制服制止了他,令他僅僅攥緊了拳頭,唇舌吐出唾罵的話語:“你們alpha,都是未馴化的蠻種!” 許硯非做起了身,靠在床頭上,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針孔,渾不在意道:“我們alpha不需要被馴化,一向都是我們馴化別人……說起來你給我擅自注射了什么?” “鎮(zhèn)定劑加麻醉劑。”支隊長看著正直沉穩(wěn)的臉上露出一絲嘲諷:“我們一向把它們拿來對付不聽話的發(fā)狂牲畜。” 像是被聽懂他話里的辱罵,許硯非皺著眉頭想了一會什么,隨后他打量面前的男人,咂舌“嘖”聲道:“是你,你弄壞了我的眼鏡。” “我一點(diǎn)也不覺得被你認(rèn)出來是種榮幸。” “你不需要感到榮幸,你知道我睚眥必報,而你要為此付出代價就行了。”許硯非聲音還透著點(diǎn)藥物作用下的虛弱,但他的眼神一點(diǎn)也不摻假,完全的認(rèn)真地說著這句話,支隊長對上他的目光,嗤笑了一聲:“先從我們支隊活著走出去再說吧,alpha。” 他嚼著“alpha”這個詞,是玩味,也是鄙夷。 許硯非不免地一笑:“從最開始我就在想了,你是不是對alpha有很大的意見?”沒了眼睛,他有那么一點(diǎn)的輕微散光,就瞇著眼睛,狡狐的形狀怎么看都有點(diǎn)不懷好意:“奧~你是beta。”他篤定道。“是又怎樣。” “是,”許硯非輕松地聳了下肩:“那就可以理解你的敵意從何而來了。” 當(dāng)他放松下身體,手指點(diǎn)著床架,手上的鐐銬跟著令人心煩意亂地作響時,熟悉許硯非的人都知道他要開始他擅長的高談闊論了。 “寫進(jìn)基因的程序告訴我們beta是alpha的服從者,alpha是性別階級的最高存在,是掌權(quán)者,也是支配者,無論是omega還是beta,都是alpha的附庸。”“但是總有beta不甘于此,所以從古至今,號召性別平權(quán)的運(yùn)動主力軍一直不是被剝削的最嚴(yán)重的omega,反而是保留了一定人權(quán)的beta。”許硯非用他那雙叫誰看了都會覺得無所遁形的狐貍眼盯著面前的beta:“你也是那主力軍中的一員嗎?” 這個beta較之大多數(shù)beta來說體格更為健碩,爬到今天這個位置證明他的腦子也足夠好使,也足夠的有野心,區(qū)區(qū)支隊長不會是他的終極目標(biāo)。 “權(quán)和力是大多數(shù)alpha出生就唾手可得的,所以我們一般不會覺得這是什么稀奇的物什,也不覺得使用起來會造成負(fù)擔(dān)或者獲得多大的優(yōu)越愉悅感……但是對beta,對你來說…”許硯非笑盈盈道:“怎么樣?站在這個位置的風(fēng)景很不錯吧?” beta的唇線緊抿,并不答話,但這并不妨礙來了興致,無聊許久的許硯非找樂子。 “如果想要爬的更高,而高處的位置已滿員,那么需要怎么做呢?啊,當(dāng)然是把一個人踹下去,自己填補(bǔ)上那么位置咯。對每一個階層來說都是這樣,想要自己爬上去,就要別別人當(dāng)作墊腳石也踢走。”許硯非笑的很開懷:“我最喜歡看這種戲碼了,嘴里說著平權(quán)互助,但其實(shí)還是靠著廝殺和踐踏上位,而我,我們,最喜歡看你,你們,好不容易來到我們的面前了,再被一腳踹入底層的場景了。” “閉嘴……” “你會發(fā)現(xiàn),我們并不會因?yàn)槟銈兌械酵{,甚至很樂于看見有你們這個一群具有野心而賣力工作的工蜂…” “閉嘴!” “因?yàn)闊o論你們怎么賣力,一個alpha倒下了,也只是為另一個alpha做嫁衣,從來不會輪到beta,或是omega。” 他是說的是如此傲慢,但其實(shí)他的臉上沒有一絲傲慢的神色,那甚至越到后面越是有些冷漠麻木的,他伸著鐐銬鋃鐺的手按了下眉心,忽然顯出了些許煩躁。 但beta沒有注意到這些,他深深地呼吸著,好似不這樣做他就控制不住給那個床上坐著的alpha來上一拳。 alpha,alpha……從外表上就要優(yōu)于beta,這個前奏的alpha,藥物令他的身體虛弱,但他端坐的姿態(tài)還是透出了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高高在上,從神態(tài)到儀態(tài)他都顯得無可挑剔的俊美。 beta恨極了,但他忍了下來,他咻然冷哼了一聲:“你以為,處在高位的只有你們alpha嗎?” 許硯非瞇著眼看過來。 “踹走一個位置不夠,那么全都端了,來個大清洗如何?” 許硯非看著他,忽然道:“你是吳興的人?” beta又冷哼了一聲,但是并不反駁。 “啊…難怪。”許硯非喃喃自語:“虧我還覺得你是個有腦子的beta…結(jié)果還是……哈!”beta不由地惱怒道:“你什么意思!?” “你聽聽你剛剛說的話,還一鍋端了,你當(dāng)alpha是吃素的,還是吳興神通廣大?一個更加陰險狡猾的,比你都要成功一點(diǎn)的beta而已,被你們視若能掀起性別革命浪潮的救世主了不成?”許硯非不無譏諷道:“都一樣的。” 他看著beta道:“所有beta的目標(biāo)都是一樣的。” “那就是…成為alpha。” “我說的這個成為,不是說讓他變性,那自然也是醫(yī)學(xué)暫時沒有攻克的領(lǐng)域,變性成alpha什么的……而是指擁有alpha的地位,權(quán)力,財富,優(yōu)先社會,高于階級的成為性。” 許硯非道:“吳興他在往著這個目標(biāo)努力呢,為此他不擇手段,你還指望他一人飛黃騰達(dá),你們beta滿門升天呢你這個傻逼。”他輕輕唾道。 “你!” “事實(shí)如此,你急也沒用。”許硯非懶洋洋地往后一靠,抬手往下按了按,示意他平靜一下心情。 “你等著看吧,吳興他的春秋大夢終究會破滅,因?yàn)樗盟啦凰赖囊俗叩氖俏疫@塊硬石頭,釘子戶。惹毛了我沒有好果子吃的,和我相處過的人都知道這件事。”許硯非笑著,緩緩說道。 “等著看吧,把我逮進(jìn)來,還得把我請出去。” “而你……” “我說會讓你付出代價。” 在他說完這句話,仍舊拷走手銬走出禁閉室的門,再走出警部屬的看守大門,支隊長一直沉默,跟在他的身后,手里拿著逮捕他那天毫不客氣頂著他腰窩的警棍,而今天則老老實(shí)實(shí),目送著他再一次上了那輛押送他來的車子。 當(dāng)他坐穩(wěn)了在里面,這個沉默已久的beta忽然笑了,他背手站在車門前,看著許硯非,也露出了勝利者的笑意。 “如果你還有機(jī)會的話。” 他親自為許硯非關(guān)上了押送車的后門。 “祝你好運(yùn),alpha先生。” 同禁閉室科技的機(jī)械門落鎖,他的眼前再次變成了一片黑。 黑暗中,許硯非思索著beta的笑容含義,忽然,他嗅到了一股甜膩的氣味,并且,這氣味再密閉的空間里愈發(fā)濃郁了起來。 他從未聞過這個氣味,但由身體的逐漸產(chǎn)生的反應(yīng),他明白過來了——這個車廂正充斥著易感期誘導(dǎo)素。 他們想要誘導(dǎo)他進(jìn)入易感期…就在這里! “你要走的這么著急嗎?” 路行一只手被褚楓緊緊攥在手里,被扯著大步跟上他的步伐。 “我甚至現(xiàn)在穿的衣服都是你的。” 他被褚楓扛過來時只套著黎雉的一件襯衫,后來被褚楓扒了,但也沒有他的換洗衣服,他自己隨便套了一身褚楓的,袖管褲管卷了幾道,他跟著來到停車場,另一只手一路攥著褲腰生怕掉了,抬腿邁進(jìn)車門時差點(diǎn)踩著褲腿跌倒。 “還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路行看著坐上駕駛座的褚楓,輕聲問道。 “你說的對,天要黑了。”褚楓幫他系上安全帶:“快要一個白天的功夫,不會沒人發(fā)現(xiàn)你不在了。” 路行向內(nèi)抿了一下下唇。 “我得趁有人反應(yīng)過來,最少也把你送出這個城市。”褚楓道:“今天我和黎雉約著見面,計劃里是沒有你這一欄的,而我也因?yàn)楠q豫浪費(fèi)了不少時間,所以我跟黎雉借了他的私人機(jī)場,先把你轉(zhuǎn)出城……” 褚楓理好了他的安全帶和衣衫,手掌撫上了他半張側(cè)臉,撫摸的動作很溫柔,但面容上沒什么感情色彩。 “你不是讓我?guī)阕邌幔俊?/br> 路行目光游離在他的面容上:“所以你要帶我走嗎?” 他把話音放在了“帶”字上面。 褚楓收回了手,一時不答,反倒發(fā)動了車子,路行的目光仍舊黏在他的身上,不得已,他開口道:“我這邊還有些事情。” 那道目光收了回去,緊接著是一聲小聲的“哦。” 他微不可覺的松了口氣,隨后含糊道:“我把你送去我父母的身邊。” 說著,他踩下了油門,車子駛行出昏暗的車庫,光亮出現(xiàn)在眼前,路行虛瞇著眼睛,似乎是嘟囔:“你父母?” 褚楓道:“那比較安全。” 他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路行的反應(yīng),但路行只是翹了下唇角,短促一笑似的,隨后就平淡地又道—— “哦。” beta只能感到威壓,但是聞不到alpha或是omega的信息素氣味。 所以,他也該聞不到。 阿三壓了一下帽檐,聽著年輕人的催促靠近了這輛對他來說實(shí)則氣味難忍的押運(yùn)車。 中午監(jiān)工把他扔給這個年輕人時,拉著他特意叮囑到:“你就只管聽話!他們讓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一般來說,湊他那么近,他還以為是要說悄悄話,結(jié)果監(jiān)工的大嗓門弄的插兜等待的年輕聽的一清二楚,還插嘴過來:“哎是的!我就不喜歡多生口舌的!” 監(jiān)工樂呵呵喊回去:“我都說了您一百個放心!他啊!是個啞巴!” 啞巴阿三心想,我倒恨不得你是個真啞巴! 押運(yùn)車的門被打開了,阿三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好在其他人也挪動身形讓路,他這舉動并沒有引起他人注意。 穿著警部制服的先從前門下來了,他們之中的頭兒走過來,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個年輕人,然后兩個人嘴里嘰里呱啦的說了什么,仿佛某種密語,再然后穿警服的擺了了擺手,他身后跟著的緊接著便悄悄摸上后腰,阿三看見他們摸的是槍口黑黝黝的槍械,而他們也在警惕地望向黑黝黝的押運(yùn)后箱。 “怎么沒動靜?” 年輕人忍不住道。 “別是你用量太多把人熏悶死在里面了。” 那警頭聞言沉思了一下,向阿三的方向一指:“你準(zhǔn)備好的人?” 年輕人道:“是嘞,是個啞巴。” “你讓他過去看看。” 年輕人便沖他喊:“嘿!啞巴!” 都告訴他了叫阿三。 他不忿地想,但還是乖乖走近,年輕人就點(diǎn)了一下他的肩膀,又指了一下押運(yùn)車的方向,嘿嘿一笑,作了個手勢。 他是啞巴,不是聾子,擱這跟他比劃什么呢? 他忍不住吐槽的心,還得裝作懂了,隨后就在其他人的注視下,佝僂著身軀,踱步走向了那黑黝黝的大開車門。 “走進(jìn)去,看什么情況,安全就抬右手。” 他照做了,表現(xiàn)的不太靈活的扒上了車門,探進(jìn)去半個身子,接著海口的月色,他將將看清一個人影的輪廓,一動不動,呼吸極輕,聽起來極其虛弱,他不免覺得那些個拿槍的陣仗有些好笑,然后他舉起了右手。 而在這一瞬間,他看見那個警頭又做了什么手勢,他的下屬就要走過來,但勃然變了臉色,手從摸槍管變?yōu)榱税螛尦鎏祝€沒看清變化,就覺得脖子被一股力道狠狠地勒住,那令他一瞬間就漲紅了面皮,神經(jīng)突突在太陽xue,他下意識要做出反擊,但反了一半收回了手,只在心里默默罵了一句:cao! “我沒聽錯的話,我被我父親保釋了。” 剛剛還氣弱游絲的人此時身軀guntang的貼在他的后背,而說話的聲音也像被火燎過,干啞而低沉,甚至錯覺是野獸的低鳴。 那個警頭短促的笑了一下:“是這樣沒錯,但是根據(jù)規(guī)章,許總你之前有在禁閉室失控的記錄,所以要送去alpha監(jiān)控中心做個小檢查,哎呀,其實(shí)就是個流程!許總你不用那么緊張。” alpha監(jiān)控中心,專門設(shè)立在一座隔絕小島上,因?yàn)檫@個名義上說的好聽的監(jiān)控中心,其實(shí)被人暗地里叫做alpha瘋狗集中營。 送他去那做檢查,還有誘導(dǎo)易感……目的不言而喻。 “既然是個流程…”身后的人一邊說著,一邊又加緊了力道,阿三差點(diǎn)就要罵娘罵出聲了,但是許硯非無所察覺,他僅憑最后的意志力跟人周旋:“我覺得我好的很,是不是就可以省去了呢?” “我們覺得許總不太好。” 他看著許硯非不斷冒冷汗的臉,維持一種虛假的笑容道:“許總要是出了半點(diǎn)差池,我們怎么擔(dān)當(dāng)?shù)钠鸢 !?/br> “不用你們擔(dān)當(dāng)。” “哎呀許總還是跟我們走一趟……”“我說不用你們擔(dān)當(dāng)。” “……”被打斷了。 就干脆冷下了臉:“許總,我勸你還是聽我的話,乖乖走一趟,你不要覺得你挾持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就能威脅到我,而你要知道,面對失控傷害無辜民眾的alpha,我們是有權(quán)做出相應(yīng)的手段的。” “必要時…” “當(dāng)場槍斃。” 許硯非眨掉了緩緩落在眼前的冷汗,不由地笑了一下:“在這等著我呢。” 他環(huán)視了四周一圈,咧唇笑了。 “好啊,不就是做個小檢查嗎?” 他放開了挾持的佝僂啞巴。 “我就跟你們走一趟。” 阿三按著自己的脖子,強(qiáng)行忍住咳出聲的沖動。 那個年輕人來到他的身邊,拍著他的肩膀道:“喲,沒事吧?” 他暗地里翻了個白眼,但明面上卻是搖了搖頭。 “得嘞,你人高馬大的估計也不礙事。”年輕人壓低聲音道:“記住了,別干多余的事。” 他又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眼看著三兩個警部的,包括那個頭頭都換上了救生服,卻唯獨(dú)沒給那個叫什么“許總”的人換上,他靜靜地看著,自己也換好了,隨后聽從吆喝走過去,先上了汽艇。 那個“許總”走近了看,不光手上帶著手銬,面上還戴了具止咬器,那是專門給狂躁alpha準(zhǔn)備的,雖然這個許總看起來一點(diǎn)也不狂躁,和其他人相比行動舉止都顯出了那么幾分風(fēng)度。 但這并不能改變他受制于人的處境。 這些警部員明明能走更正規(guī)的程序,但偏偏要找他這么個拉黑船的把這種有攻擊傾向的alpha載走。 正常人,再聯(lián)合剛剛的一切,可能都會感到危險而鬧著不干了,畢竟就算是拉黑船的也惜命,但是他是個啞巴,設(shè)定也是個不聰明的,其他人的注意力也不在他身上,所以并沒有人覺得他平靜自若的頂著一圈勒痕開船有什么不對勁。 因?yàn)樗麄兏粚牛隈傠x了海口監(jiān)控的最遠(yuǎn)監(jiān)控范圍后,那個一直笑面虎一樣的警部頭頭,將上了膛的槍口對準(zhǔn)了那位“許總。” 那許總還云淡風(fēng)輕的笑:“這個才是你的主流程吧。” “許總因信息素失控而暴起傷人,我不得已懷著悲痛的心…” “傷人?”許硯非目光瞟向一處,冷著臉道:“人在哪?” “那自然是…”“啊!你干什么?!” 一直無人注意處,許硯非的視野里,那個佝僂的啞巴慢慢站直了身子,如黑暗中舒展身軀的豹子,動靜也如大型貓科動物般寂靜無聲,直到他靠近最外圈和許硯非對峙的那個警員,許硯非看見他露出了一口潔白的牙齒,那個警員叫都沒來得及叫就被劈昏了倒地。 而第二個,只驚叫出聲,啞巴就把他撂倒了,而終于反應(yīng)過來的,急忙要扣下扳機(jī)給許硯非一槍斃命的,則被掃過來的橫踢震的手腕骨發(fā)麻,手槍不穩(wěn)落下,沒待他重新拿起,那手槍在他眼皮子底下被另一只手奪走,隨后,那黑黝黝的槍口對準(zhǔn)了他的眉心。 “砰!” 進(jìn)入夜晚的海面,在這時發(fā)出了一聲火藥味的動靜,隨后海浪翻涌拍打,那火藥味不多時就散了。 而血腥味比較難散。 “你就不能…” 許硯非厭惡地皺了下眉:“不見血。” 猶如多年行兇的暴徒,他嫻熟的把救生服扒了下來后,就把死人或者昏的活人給拋海里了,這期間他眼皮子都沒眨一下。 “小爺……咳咳……” 本來想嘴皮一掀來個帥氣的笑,但是他裝太久時間啞巴了,剛剛又被勒著了咽喉,甫一開口就咳了個不停。 許硯非看他那樣,沒忍住,被兜頭砸了一臉的救生服,也咧嘴樂了。 月光下,摘了帽子,掐腰活動肩胛骨的那個高大身影,正是鐘明洛。 那天他把黎雉塞自己搶來的那個爛屁股車子轟轟地開進(jìn)家,本著一百二十個不信任的原則,黎雉說什么他都懟,最后路行一拍他的手掌,笑瞇瞇道:“天降將大任于斯人也……” 在美色誘惑下,他就攬了這個最沒形象的累活。 “他媽的…許硯非你是不是早認(rèn)出我了!”鐘明洛嘶啞著嗓子道。 “那么大的味兒,我一聞就是你。”許硯非兩指捻著他丟過來的救生服,嫌棄道:“臟。”完了他發(fā)現(xiàn)鐘明洛還在看他,不由道:“怎么了?” “我在想……”鐘明洛揩了一把臉上濺的血,表情怎么看怎么有點(diǎn)陰森:“你是不是認(rèn)出我后才使那么大勁的。” 他慢悠悠地摸著自己脖子上那圈勒痕。 許硯非干笑了兩聲:“怎么會……” 隨后,他笑不出來,就維持一種微妙的氣氛和此刻看著格外可怖的鐘明洛對視,尤其是鐘明洛臉上那道化妝上去的傷疤,看著看著,許硯非突然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cao!” “你別給我裝死啊!” 鐘明洛把手里東西一摔,跨步過去拎著許硯非的衣領(lǐng)搖晃,然后他對準(zhǔn)這張臉抽了響亮的一巴掌。 “啪!” 隨后他發(fā)現(xiàn),許硯非是真的暈了。 “!” 丁寫玉盯著電腦屏幕上的路線圖,他的視線追隨著其中的一點(diǎn),低頭抿了口杯子里的黑咖啡。 隨后客廳的門被暴力打開,他的目光跟著游移到玄關(guān)口,妝容都沒洗的鐘明洛扛著昏迷不醒的許硯非急匆匆地往里面走,丁寫玉看見了,二話不說就起身。 “哎!老二你去哪!?”鐘明洛在后面叫他。 “路行呢?!” 他緊接著又問,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他覺得許硯非好像動了一下。 丁寫玉頭也不回道:“把他扛醫(yī)療室里去。” “你知道他什么毛病嗎?”鐘明洛扛著跟在身后念叨:“渾身guntang,氣喘如牛,偏偏勁又大的嚇人,半途醒了一次差點(diǎn)跟我打起來,然后又被我打暈了。” 丁寫玉扭頭看了一眼許硯非左右對稱的臉上巴掌印。 “他醒了還會再跟你打一架的。” 鐘明洛:“?” “許硯非的毛病……” 丁寫玉幫忙著把許硯非抬上了白布床,隨后他拉開一個抽屜,把標(biāo)注著紙條的幾個小瓶子拿了出來,嫻熟無比地敲碎了口。 他一個一個按比例從中吸取藥劑,又翻出了一個細(xì)長的玻璃管,他剛剛拔了塞口,鐘明洛就要命的覺得自己有點(diǎn)口干舌燥,他紅著臉退后幾步。 “這是啥?!” “路行。”丁寫玉隨口道。 “啊?” “路行的信息素提取濃縮物。”丁寫玉咂舌道:“他在走之前特意給許硯非留的。” “啊…哦。”鐘明洛咽了下唾沫,喉結(jié)不自覺上下滾動,視線也黏在了那一小支細(xì)管上:“那,路行人呢?” 丁寫玉瞥了他一眼,注意到他的目光,便有點(diǎn)似笑非笑的,鐘明洛有點(diǎn)臊的慌,表情顯出了幾分不耐煩。 “樓下客廳,我電腦屏幕上,正好,你幫我看著點(diǎn)。”丁寫玉道:“他身上有個微型定位器。” 他這么說了,鐘明洛就逃也似的跑下樓了。 丁寫玉戴上手套和口罩,拿出了針管往剛兌好的抑制劑里吸取,他鼻尖縈繞著那個信息素濃縮物,連他都晃了一下神,差點(diǎn)給許硯非扎偏了。 有驚無險的結(jié)束注射后,丁寫玉在口罩后面舒出一口氣,還沒等他放松下來,就聽鐘明洛大的出奇的上樓動靜響起,他擰著眉頭看鐘明洛有些茫然的舉著他的電腦給他看。 “這什么路數(shù)?” 鐘明洛又看了一眼,隨后對丁寫玉道:“我看不懂啊!” 他看見丁寫玉身形一愣,也可能是他的錯覺,但馬上地,他耳邊就響起了丁寫玉的聲音。 “鐘明洛,開車跟上去。” “快!” 路行覺得有點(diǎn)氣悶想打開車窗,但是他發(fā)現(xiàn)車窗被鎖起來了,接著他不動聲色地望向車窗外,看了一會后,他慢慢坐正了身體,靠在后背椅上,又緩緩道。 “褚楓。” “這不是去黎雉私人機(jī)場的路。” 沒有人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