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繁殖犬,生育機器,不存在的人
52 羅爾維德看向盛皓城:“你養寵物嗎?” 羅爾維德忽然橫插一句這樣莫名其妙的話讓盛皓城很摸不著頭腦,但他不慌張,見招拆招好了。 “不養。”盛皓城答道。 羅爾維德看起來很意外,貓咪一樣的眼瞳微微睜大了些:“我以為聯盟里的小少爺們都愛養點像貓或蟒蛇這樣的小東西。” “不喜歡,所以不養。”盛皓城往后仰,肢體語言很是囂張,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在羅爾維德面前不由自主地放棄全副武裝,“沒人愿意養從路邊撿來的貓貓狗狗,要養也得養那些流傳名貴血統的寵物們,不是嗎?但我偏不喜歡‘藍血’的寵物們,因為它們被送到我手上,肯定不是愛啊什么虛無縹緲的原因,是我得花大價錢才買來的。” 他這時候倒人道主義了起來。 也許是眼前人給予了喻南深一半的基因。他盛皓城再怎么愛喻南深,也沒法讓喻南深真正地融入自己的血rou里。 他不愿意欺瞞喻南深降臨這個世界時和他共度了最親密無間最骨rou相親了十月的人。 “是啊。”羅爾維德贊許地一笑,“你們這些權貴啊,對品種和血統的追求真是令人發指。” “比如說狗,狗的血統也分三六九等,越稀少自然越珍貴。可是要牟利就意味著必須量產啊,種馬是給其他母馬配種,反之也有被配種的,例如說‘繁殖犬’。” 羅爾維德又笑了笑。 “繁殖犬終其一生被關在狹小的籠子里,只有在交配時才被放出來,唯一的作用就是生下血脈優異的下一代,生完孩子就被喂藥打激素繼續發情繼續交配,然后無休止的生育。” “全都是為了滿足你們的需求啊。” 羅爾維德語氣淡然而平靜,仿佛只是在科普寵物市場的內幕:“針對哈里斯一族制定的生育期,大概也就是這樣吧。” 羅爾維德作為omega,漂亮到一定地步了,他朝你笑一笑、蹙一蹙眉,又流露出明目張膽的矜貴氣。他不該在人世間,也不該做神仙,反倒美得像一只怪物。 怪物的存在注定是被人染指,或是獵殺。 盛皓城無法抑制地去想喻南深的誕生是否源于這樣丑惡畸形的交易。 “喻翰丞對生育期深惡痛絕。”羅爾維德靜靜地說。 他猜盛皓城猜得太透。 沒什么理由的,眼前濃眉秀眼的男人身上流著喻翰丞一半的血脈,他從七歲就認識喻翰丞,遺傳了喻翰丞眼睛十成十的盛皓城只有一抬眼,他就讀透他了。 現在盛皓城的眼睛垂下來一點,好像在說,那他怎么愿意和你結合呢? “他沒有愿意過,他也從來沒有愛過我。”羅爾維德很慘的一笑。 繁殖犬還想要愛?他從來對愛情無望,是喻翰丞是出現才讓他對愛情這一樁事有了期待。 愛情太奢侈,羅爾維德只要一半,愛或者情都可以,人類對陪伴了自己好幾年的小狗多少都有點憐愛或情意。最終無望的等待,等來了情愛。 羅爾維德給面前的吐司片淋上了厚厚一層的蔓越莓醬,吃進嘴里發現甜到發膩了,嘗慣了珍饈的味蕾一時半會沒能適應這種劣質糖漿,舌尖霎時鈍了一大片。 “可是他們為什么非要你不可?追求出身的話,名門望族里的omega也有不少。” “和出身無關。”羅爾維德還在回味那甜膩的果醬,他很想和盤托出,那么多年了痛苦過也怨恨過,明明應該麻木了,可親口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更何況,造成一支血脈變成宿命般的囚徒,是聯盟建立至今不宣的秘辛。 羅爾維德斂了眼神:“我們哈里斯一族直系一代只有一個omega,而這個omega生出來的孩子無一例外全都是alpha,而當他生出一只omega后,他就無法再生育了。而生出來的alpha孩子們注定了都是alpha,幾次分化也不會改變alpha 的性別。而最重要的是,他們都是精神力極高,與機甲匹配度可以達85%以上的優質alpha。” “所謂主王,不過也只是個光鮮亮麗的名號罷了,被授予的人就是哈里斯一族里那被命運選定的omega。只要新一代omega出生,舊王就會退位,退位意味著結束作為生育機器的大半輩子。” “那您……已經退位幾十年了?”盛皓城試探著問。 羅爾維德懵了懵:“沒有啊?我……我半年前才生出了那名孩子。” 想到那名呱呱墜地的小嬰兒被檢測為omega時,他心中陡然生出脫身的愉快。事后他為這一絲歹念鄙薄唾棄自己。無期徒刑終于迎來了頭,以一個新生兒的自由來換取的新生。他被軟禁了大半輩子,那是不斷生育不斷榨干自己的一大半輩子。 盛皓城的眼神霎時變得非常洶涌,深綠色眼珠濃稠得像一潭深水,布滿青苔污垢的深水,叫人膽戰心驚。羅爾維德沒有看錯的話,這深不見底的深水域里極快地閃過一瞬殺意。 “你接著說,你還沒說為什么喻翰丞愿意…”盛皓城艱難啟齒,“服從聯盟命令。” 羅爾維德短暫地沉默了。 人心里頭說到底還是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對喻翰丞無望的守候,無望的愛戀,又怎么與外人說? 眼前的盛皓城眼睛是喻翰丞的,神情卻是屬于盛秋,從來都是不緊不慢的。盛皓城方才明顯受到強烈的沖擊,但他此刻很快調整了過來,好整以暇地往后一仰,仿佛他眼底出現了的殺意不過是羅爾維德的錯覺。 可是盛秋死了幾十年,也絕非盛皓城的生父,怎么冥冥之中就如此相似呢? 盛皓城的名字又是誰給他取的,盛秋的姓氏,喻翰丞的名。連名字也要至死不渝地黏連在一起,讓死亡也無法將他們分開。 羅爾維德承認自己燃起了怨毒的妒意,妒意死灰復燃,從十六歲的夏天穿越了數十年的時空在現在的羅爾維德血液里面目全非地復生。 “我明白了。”盛皓城拍拍手,“喻翰丞不愛你,他愛的至始至終都是盛秋吧。” 羅爾維德冷戰般一顫,被他的話語在身體里擊穿一字一句一個音調一個平仄的血洞。 盛皓城看在眼里,無聲地嘆息。他必須硬下心,必須要羅爾維德被言語弄得遍體鱗傷,這樣盛皓城才能從這些淋漓的鮮血里得到赤裸裸的真相。 “是的……”如他所愿,羅爾維德的肩膀一點點萎靡下去,眼神黯淡了,“喻翰丞眼里從來只有盛秋一個人,哪怕盛秋是不折不扣的alpha。但我也至始至終沒有恨過盛秋,盛秋他……溫柔又強大,喻翰丞和他站在一起,真的很般配。” “那盛秋現在在哪里?”盛皓城問,“我知道盛秋這個名字,從來都是從別人嘴里聽說的,完全沒有見過有關于他的任何資料與檔案,我甚至連他長什么樣我都不清楚。我甚至懷疑過他是你們的集體癔癥幻想出來的一個不存在的人,或者是你們串聯好的彌天大謊。” “你這輩子也別想找到盛秋的照片了,聯盟早就封殺掉了盛秋的一切。”羅爾維德端起紅酒,“他早死了,是喻翰丞親手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