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邊廂，桑鴻羽換了一身便裝，坐著轎子，很快到了艷綺樓。

    這艷綺樓正是蒼萊皇城商賈名流們的聚集之地。

    大廳內絲竹糜音，熱鬧非凡，是接待普通客戶的熙攘場所。

    而另一側還有一處僻靜雅致的庭院套間，則是VIP皇家身份才能提前預訂的包廂客房，隱秘性極佳，是皇親國戚私會偷情的好場所。

    院里的小倌上前，迎下轎里的公子，穿庭而入，引至一處廂房。

    影衛御飛立在門外，桑鴻羽撥開珠簾，轉入畫屏，一位寡淡的玉面公子正在桌前獨自飲著酒。

    “有點事耽擱，久等了！”

    桑鴻羽對屋里的人拱拱手。

    “無事，很久沒來這里喝春酒了。”

    玉面公子起身回禮，淡淡的應聲，此人正是女扮男裝的占卜官鱬好。

    她一襲青衣，自帶冷臉襯著空靈，仿似冰雪神仙忍不住饑渴，下到凡間偷喝春酒。

    桑鴻羽笑了笑，沒有過多的客套，入席而坐，自己斟了一杯酒，自顧自地飲起來，好像渴了很久一樣。等龜公提籃又上了些酒水，退下后，屋里的人才攀談起來。

    “怎么，急著約我有何事？”

    鱬好一派斯文，卻如牛飲。

    “是誠心來謝你，承你人情！”

    桑鴻羽給她斟滿了一杯酒，再舉起自己的杯子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鱬好也不廢話，端起杯子也一口悶。

    “收起你的人情。”

    鱬好喝完擦了擦嘴角，“不稀罕。”

    “你......”

    桑鴻羽一時語塞，又道，“如果不是我一時起意，想救，他本來就是死。”

    鱬好面無表情：“你要殺他，就是滅滄萊！”

    眼中流露出不甘，桑鴻羽又連連干掉了三杯。

    “你讓我去找皇后，說天乙星宿落皇宮，是假。但你們四人取血卜卦相合，卻是真！”

    鱬好仍舊是一臉淡然，自帶“天塌地陷我自寧”的氣質。

    “你的意思是？”

    桑鴻羽皺眉，迷惑。

    “不要這樣看著我，小鮫人的確就是能救滄萊國的王妃！”

    鱬好放了一顆花生米到自己的唇中，一臉無辜。

    “你以前沒說過王妃是個男人，也沒說王妃是只鮫人啊！”

    桑鴻羽有些急了，這事和他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王妃這稱呼在他幼小的心靈里是個神圣的存在，就如同他的父皇和母后一樣，傳統的妻柔夫剛，恩愛相因。

    開始時，他是不想讓洛星就這樣死在濮月手上，才出此下策，撒了謊。

    但他沒想到，鱬好卦相居然真相合。

    雖然皇家貴族也有很多寵鮫的例子，但那只是侍妾，甚至是侍妾都談不上，只是玩物，與正室簡直就是云泥之別。

    還有突然掉下來一個王妃。

    這是......

    配哪個王？誰的妃？

    全都是問題。

    彌天大謊撒下后，又被他撞破皇弟被小鮫人褻瀆玩弄。

    一氣之下，他用內力震碎了卜卦龜板。

    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一陣陰風颯颯地穿堂而來，桑鴻羽心中徹底凌亂了。

    “我也沒說王妃就一定是個女人，也沒說就是人族！”

    鱬好一臉無動于衷。

    “你說是救過我的那個人！”

    桑鴻羽不依不饒地尋找破局的地方，他不相信真的就是那么巧。

    “是啊，救過你的人，你不知道她長何樣？是男是女？”

    “太小了，不記得，只有個模糊的影子，小孩子男女都一樣，只記得它是有腳。”

    “海獸族也有腳，只不過是個獸頭罷了！上蒼都賜予你們一個美艷的半鮫，你就知足吧！”

    鱬好用眼神狠狠剜了桑鴻羽一眼。

    要知道很少人有幸，能讓她這個占卜官動用如此極端的表情。

    從這位皇子在十歲那年，知道鱬好的卦里卜出了這位救世王妃，就時時偷溜進太史局，以借閱書籍的由頭和她套近乎，想方設法纏著她，討好她，以得到這位王妃的更多的信息。

    “嗯......”

    桑鴻羽陷入了恍惚之中。

    原來桑鴻羽在水月宮找到洛星之后，猜到濮月會來個魚死網破，就想到了以王妃的身份來救洛星，還偷派近衛虞飛通知鱬好來救場。

    可現在聽鱬好這么一說，居然是假戲真做，陰錯陽差，鱬好滴血卜卦測出那只半鮫人是真的王妃。

    桑鴻羽的一顆心好像被人捅穿了的馬蜂窩，滿腦袋馬蜂亂飛。

    “怎么了！桑鴻羽？”

    鱬好伸手在桑鴻羽眼前晃了晃，才讓他那滿腦袋的馬蜂漸漸停下來。

    “沒……沒事！”

    桑鴻羽扶著額，灌了自己好幾口酒。

    “還好吧，別喝多了，被你父皇罵！就節哀吧！”

    鱬好拍了拍桑鴻羽的肩膀，又忍不住問道。

    “我很奇怪，你對那半鮫沒有意思，為什么要救他？”

    這個問題問出來，桑鴻羽也蹙眉，認真想了想，半晌才回答。

    “只是不想他被二弟虐待死了，長得不錯，而且三弟喜歡。”

    桑鴻羽說這話的時候想起了洛星那雙蒙蒙的藍眼睛，像繞著霜霧卻又不顯薄涼。

    他是在變尾的時候眼睛才是藍色的吧。

    桑鴻羽有點走神。

    “那你為什么后來又反悔，要把相合的卦相震碎？”

    “我撞到了他侵犯皇弟，一時沖動。”

    桑鴻羽扶額欲哭，“還以為卦相，是你做假的。”

    鱬好：“......”

    滄萊三百年前血腥屠殺鮫人和他們的后代，這天遣的血債也得由滄萊未來的王們來背負。

    天道輪回，因果循環說的就是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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