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層。

    豹靠在電梯門旁沉思著，忽而聽見什么東西在滴滴地響。

    他警覺地環視著四周，發現聲響是從地上的保姆機器人機身內發出的，其實這么說也不準確，事實上，他這一層所有的監控器、對講機，以及其他所有的電子產品都在發出這種警報一般的聲響。

    這是很不正常的，至少從他來這棟大廈以來，這里一直是寂靜無聲的，所有的機器都保持著緘默，而這種擴散了整層的緊急警報更是從來沒有過。也許不是整層，是整棟大廈。

    發生了什么？

    豹不動聲色地繼續待在電梯門旁邊。

    吵得讓人腦子發疼的警報聲持續了一分鐘之后，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為強行掐斷停止了。

    豹聽見身旁發出“咯噠”一聲。

    37層的電梯門打開了。

    豹猛然轉過身，頗驚訝地望向電梯。

    電梯內，一只溝通型的ai機器人停在軟墊上，用毫無波折的電子音對面前的豹說：“請編號1037登上電梯。”

    “你們要讓我去哪里？”豹謹慎問道。他弄不清楚大廈管理層到底在打什么算盤，也對大廈為何拉響警報一無所知，這些紛雜的問題讓他無暇顧及自己突然被安上的編號。

    “請編號1037登上電梯，你將被送往第54層。時間緊迫，請你立刻執行命令。”

    聽到54層，豹眉頭一挑。他記得在顏其姝被送走之前，提起過這個曾作為顏其姝放松層的樓層。

    也就是說，這次異動，很可能和顏其姝有關。

    豹神色一凌，不再猶豫，直接登上電梯。

    幾乎就在豹進入電梯的那一秒，電梯門就迅速關上，立刻往上運行。電梯運行的速度快到了一個極限，即使豹的身體機能遠超普通人類，也無法清楚看到各個層的情況。只能勉強注意到，大多數樓層電梯門旁空空蕩蕩，而個別樓層被關押者則站在電梯門旁，靜靜地注視著電梯里的他。

    不過十秒，電梯便在54層停下。

    電梯門沒有立刻打開，走到門邊的豹轉身，擰著眉頭看向機器人。剛剛一直沉默不語的ai機器人不緊不慢地回應豹的不解：

    “編號1037，接下來你的任務是，取悅編號0001。”

    電梯門打開，電梯內部的機械臂將豹推出電梯，旋即將電梯門關上。像是在逃避什么。

    豹沒來得及再思考些什么，便不由自主地跪了下來。

    人類進化到這個科技空前發達的時代，有些以往不能解釋的超自然現象便有了新的名詞。就比如他自己恐怖的身體機能，雖然離不開長久以來的嚴苛訓練，但很大一部分必須歸功于所謂天賦，而天賦的決定因素，就在于所謂精神力。

    這是一種有形又無形的存在，每個人都有精神力，只不過強弱程度不同。精神力越強大，則天賦更高，覺醒的能力越強，有時候精神力強大到一種程度，隨之的能力便會被叫做所謂“超能力”。

    而現在他感受到的精神力已經強大到了一個可怕的程度，幾乎要剝奪他的意識。

    豹堅持支撐著理智，勉力思考著。

    這種強大的精神力來自于哪里？是這棟樓層的被關押者嗎？這種危險的樓層，大廈管理層又讓他來做什么？

    那股強大的精神力繼續影響著他，似乎是要向他施加壓力，讓他臣服，但又不像，因為那股精神力在強悍的同時，也有著幾乎矛盾般的溫柔，安撫著他焦躁不安的意識。就像對待一只狗一樣，一邊撫摸著喂食，一邊手上又拿著懲罰的皮鞭。

    豹突然明白了什么——這種能力是“馴服”。

    他幾乎是立刻聯想到了顏其姝。

    豹從來不愿深想顏其姝對他來說是什么。表面上看起來，他的小貓因為體弱，被卑鄙地控制在他手心里，但在這段畸形的關系里，到底誰是主導者？被對方時刻牽動情緒的是誰？被吃的死死的人是誰？離不開對方的是誰？誰是主人，誰又是被馴服的動物？

    他不愿深想，其實是不敢深想。但答案不是逃避就能隱藏的，他這只滿身反骨的兇惡豹子，早就已經被嬌弱而高傲的小貓馴服了。

    可又不像，因為他從來沒有從顏其姝身上感受到過這般強大的精神力。

    所以他一直認為他的小貓，只是一個被送來當做奢侈禮物的普通人。

    可真的是這樣么？這棟大廈每一層都關押著十足危險的罪犯。而一直被限制在六十三號大廈的顏其姝，真的如他所想的那般無害嗎？

    那些警報，又是在警告提醒著什么呢？

    他站起身，向樓層深處走去。

    六十三號大廈沒有窗，這層的燈也全都是熄著的。在一片黑暗中，他看見前方的房間里亮著唯一一盞暖色的燈。門是半掩著的。

    豹屏著呼吸，無聲地靠近那個房間。

    想象中的打斗和針鋒相對并不存在，豹聽見房內傳來一點粘稠的水聲。

    他側身，往門縫里窺伺。

    他看見一個男人躺在床上，而他的小貓騎在男人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