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豹真的想要忘記這一切。

    仍在第二天的七點半起了床，逼迫自己也沒辦法再多睡一秒，被褥里還殘留著他的奶香味兒。

    起身去了浴室，還沒反應過來便下意識地放了熱水泡那條小毛巾，浴室角落還散落著貓咪圖案的涼拖。

    早餐還是點了兩人份的粥，連那只小碗也先大腦一步被擺上餐桌。

    豹盯了那只橘黃色的小碗一會兒，牙關(guān)咬得死緊。

    這算什么呢。

    豹覺得自己骨頭賤的很。

    明明都已經(jīng)把那只碗摔碎了，現(xiàn)在又像狗一樣狼狽地帶著手上的傷口拼湊碎片。

    更可笑的是。

    他想：

    顏其姝那小孩看見他的小碗被摔碎了，又得和他生氣了。

    ————

    那只碗到底是拼好了，不過肯定是不能再用了。

    這只碗是顏其姝自己帶來的，不是大廈里供應的那種瓷白的碗。

    至少大廈給他這一層供應的是那種白碗。

    他沒管手上被刺出來的傷口，隨便舔去滲出的血液了事。

    豹抬手小心翼翼地將顏其姝的碗放進柜子里，然后起身去了電梯口，挨著玻璃門坐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著什么。

    雖然在這棟大廈生活了很久，但是其實他還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每一層住著什么人，不知道大廈詳細的運行規(guī)則，不知道關(guān)于顏其姝的一切。

    之前他沒想著去了解這些，現(xiàn)在卻瘋了一樣想要去了解。

    算了。承認吧。他就是在想他。

    他閉著眼睛沉思著，突然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他聞聲看去。

    一只保姆機器人靈活地攀上柜子，打開柜門，把那只剛剛用膠水粘好的小碗用機械臂抓出來，然后向機器人專屬通道移去。

    說是通道，其實就是一根貫通整棟大廈的管道，口徑很小，只能讓一只機器通過。

    豹神色一凌，正像一只獵豹一般敏捷地沖去，迅速截斷了機器人的去路。

    “你想做什么。”

    他想從機械手里將那只碗拿出來，可機器人把它鉗得死死的，根本動彈不得。

    “您無權(quán)干涉。”還是那冷冰冰的電子聲。

    “你拿的是我的東西。”他一只腳踩上機器人的機身，死死碾住。

    他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和它僵持著。

    男人的表情很冷，眉頭緊緊皺著，全身的肌rou繃緊。

    他的代號是豹，原因就在于他超出人類能力范疇的速度和力量。他是天生的捕食者，危險而暴戾。

    “這是‘貓’的專屬物品，您無權(quán)干涉。”

    豹眉頭鎖的更緊了：“這是他要拿走的？”

    “您無權(quán)干涉，請您離開。”

    他眉頭一松，忽的露出個笑，腳上的力道卸了一些。

    機器人被松開，預備繼續(xù)沿著既定軌道離開，卻又被重新狠狠踩住。

    “叫他自己來拿。”他的聲音帶了點啞。

    “聽懂了嗎？叫他自己來拿。”

    機器人的機身已經(jīng)有了輕微裂痕，頓了兩秒才回復道：“……您無權(quán)干涉。”

    “是嗎？”豹輕笑一聲，然后斂住笑意，俯身拎起那只機器人，往墻上砸去。

    這只機器人只是保姆機器人，并沒有攻擊性能，所以面對豹的攻擊，只能勉強用機械臂格擋，卻全無作用。

    它被撿起來又摔到墻上去，力道大得嚇人。

    它相對來說較為脆弱的機身根本撐不住這樣的摔打，沒過幾下便破裂了。

    “還是我自己去見他吧。”

    語氣稍稍放軟了些，但聲音仍然冷硬。

    他臉上還是沒什么表情，拳頭卻攥得緊緊的，略長的指甲陷入皮rou，連帶著剛剛手上的傷口一同流出血來，狼狽極了。

    保姆機器人沒有了動作，躥著噼里啪啦的電流，試圖自我修復。

    豹上前將那只碗拿來，但沒有再把它放進柜子里。

    他無數(shù)次殺人和無數(shù)次瀕臨死亡的時候從來沒有認命過。

    見過他的人都怕他的眼睛。

    兇狠的獸瞳，死死盯住獵物，仿佛直到斷了最后一口氣，他都不會放棄任何一次攻擊、捕捉、殺戮。

    現(xiàn)在他用這種眼神看著那扇電梯門。

    確實沒認命。但也確實認命了。

    認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