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老攻撕心裂肺地求我別離開
次日的褚煦坐在辦公室里的時候,神色早已褪去了第一天來時的躊躇滿志; 不過半個月之久,這人不僅消瘦了一大圈,連臉頰兩側都像是凹進去般氣血全無。 很難想象,這番看起來像是染上毒品的樣子,會和當初耀眼的天之驕子掛上鉤。 “這一陣…我得出去一趟。” 褚煦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對面的老院長筆尖突然一頓。 老人并沒有立即給出答復,而是在戴上了老花鏡以后,才一臉為難地察言觀色道,“這個項目牽扯太多,恐怕要想出去的話,難度系數會比較大?!?/br> “您盡全力幫我申請就行?!瘪异愕目跉怙@得有些從未有過的誠懇,“盡量在這兩天,越快越好?!?/br> 老院長有點難為情地點點頭,又像是順便提一嘴地問道,“能簡單說明下出去的原因嗎?我好向上面匯報一下。” 可褚煦略顯局促的反應卻令老院長眼眸一暗。 “是不方便說嗎?” 褚煦將放置在桌面交叉的雙手很快又收了回來,臉色仍然不自然道,“就是簡單地去見一個人?!?/br> “你可以讓他來這里看你的。” 而對于老院長的提議,褚煦卻想都沒想地搖頭否定。 “他…應該不會過來。” 走出辦公室,褚煦這才如釋重負地放松下全身的緊繃。 而身體一經疏散,大腦那昏昏沉沉的暈厥感便像是撲面而來似的,只能單靠旁邊墻體的扶持才能勉強支撐。 他的精神狀態已經越來越不行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曾經言卿塵因為撕裂傷口不得不在家養病的那一個月里,他獨自一個人在研究所時的狀態一樣。 當初他還能勉強撐個三十天的,而現在,才僅僅過去了半個月而已。 其實褚煦也不確定自己出去見了那個人要做什么。 是繼續不顧一切地硬來,還是不擇手段地將那人給悄悄綁到這里,他目前還沒有一個確定的方案。 當然還有第三種可能; 只是褚煦暫時還不能勸說自己放下面子,他還做不到為了某種思念就在彼此都撕破臉皮的情況下重返過去的裝模作樣。 因為言卿塵已經不會再相信了。 而他,也只能在強制手段的前提下,在之后的相處里慢慢嘗試地彌補。 褚煦調整了一下狀態,就開始扶著墻慢慢地走下。 經過那院長紈绔兒子的房間時,那草包還在里面用對講機一個勁地大聲嚷嚷,連門都心大地沒關—— “什么?!你懷疑褚煦發現我們的計劃了?這不可能啊,這事情除了咱爺倆誰知道?!” 褚煦扶著墻的手驟然停下。 他倒沒想到,他前腳剛出辦公室,那老家伙就已經按奈不住地急忙聯系這蠢貨。 “天地良心!我就算平時再怎么胡來,這么重要的事我也不敢告訴第二個人?。?!” “什么?!出去見一個人?這特么扯淡呢!什么人不能帶到這里見吶?” …… 里面沒多久便掛了電話,褚煦也只是聽了個大概就立馬走開。 他雖然還不清楚這對父子在他身上謀劃著什么,但在這種情況下,恐怕他這一想出去的念頭已經成了打草驚蛇,要是再想經過那老東西的手出去的話,已是難上加難。 可他已經不能再耗下去了…… 就這么不過一星期,那老東西的答復意料之中的始終沒下來。 而褚煦則在好幾個深夜里輾轉難眠,病情的加重又迫使他幾乎喪失了理智,不顧一切地,就在一記忍無可忍的夜晚獨自沖向了這研究所的大門。 那看守著大門的人兒仿佛接收到了某種訊號般,在褚煦紅著眼打算強闖的情況下,一窩蜂地就上前將他按倒在地。 針管的刺痛很快就在脖頸處往四周漫延; 這般熟悉的手法就這么運用到了他自己身上,真是說不出的荒唐可笑。 而等到再次醒來時,褚煦才發現自己已經被死死地綁在了一張凳子上,周圍暗得出奇,什么都沒有,整個房間就一高聳的天窗稍微透出點亮彩,就像監獄一般,陰森又壓抑。 老院長帶著他那草包兒子進來的時候,褚煦臉上也沒有絲毫意外。 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無論說什么,彼此之間也不會有任何信任,一切自然都將擺到臺面上來。 “你都知道了,對吧?”老院長終于撕開了他那和藹的表皮,滿眼都是冷漠。 褚煦揚起頭顱,一臉的無動于衷。 “我要說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們會信嗎?” “放屁!” 一旁的那草包指著褚煦就是一頓信誓旦旦的吆喝,“你要什么都不知道,會這么突然地想出去?之前還好好的,現在突然就像發了瘋似的往外面闖,你還敢說你什么都不知道?!” 褚煦也是無奈。 在確信這對父子目前不敢對他怎么樣的情況下,他將錯就錯道,“說吧,反正現在大家都撕破臉皮了,你們到底想在我身上圖什么,都說個明白吧。” 老院長和他那草包兒子彼此對視一眼,訕笑道,“其實也沒什么,就是希望你能在這項技術的背后,加上我這小兒子的名字而已?!?/br> 空氣詭異地靜默了半分鐘之久,還是褚煦的一聲輕笑打破平靜。 “說得這么簡單做什么?”褚煦笑吶,“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原先的計劃,應該是在項目完成后就想方設法地除掉我,然后再以你那德高望重的院長身份,強加一個創造者的名額在你兒子身上吧?” “不過這么做的風險實在是太大了,你們才不得不借此機會在這里來要挾我,只有得到我的首肯,你們的計劃才能萬無一失?!?/br> “是又怎么樣?” 老院長的表情同樣耐人尋味,“只要你一天不同意,你就得關在這里一直“生病”,關到你同意為止。咱就是說何必呢?不過一個名額罷了,咱們早些達成共識,試驗也早點結束,你也能早些出去不是?” 褚煦爆發出一陣喪心病狂的大笑,惹得整個房間都在這尖銳的聲音中格外滲人。 “出去?” 褚煦笑完又直言道,“我要是答應了你們,這研究一結束,我還出得去嗎?” 老院長挑挑眉,再次拋下幾句狠話后便帶著他那草包兒子離開了這里。 整個房間都陷入了一種再無生機的黑暗中。 褚煦抬起頭,死死地盯著上方那唯一的天窗,光線透過了縫隙,打在了他的臉上,并不溫暖。 在這里,他沒有時間的概念; 更沒有項目那些令他頭疼的問題讓他犯病。 他本應該舒適又愜意,本應該享受這般平靜下帶給他難得的安寧和休憩。 可漸漸地,他最不想面臨的問題卻在這般頭腦放空的環境里慢慢逼近。 “看吧褚煦,你根本就不愛沈傲寒?!?/br> 褚煦搖頭,“你胡說。” “那在這種環境里,你想的怎么會是我?” “我怎么知道?!瘪异愕馈?/br> “你現在已經不是在實驗室了,也不是在你犯病的時候了。褚煦,你已經沒有理由再拿你的思念,用你那病情下不得不依賴的性欲和解藥當擋箭牌了。” ‘言卿塵’緩緩踱步到褚煦跟前,而后蹲下,“你已經不能再自欺欺人了?!?/br> 褚煦緊緊地望著面前那熟悉的容顏,一秒也不舍得移開。 “或許是吧。”褚煦小聲念叨,“但你已經不會再原諒我了?!?/br> “你已經不會再追隨我了。” ‘言卿塵’仰頭看了他很久很久,道,“我追隨過的,我追隨了你一輩子,是你拋下我的?!?/br> 是你拋下我的…… 褚煦鼻子忽的發澀,眼眶也逐漸被氤氳的朦朧所替代。 “那你別走好不好?” ‘言卿塵’笑著搖搖頭,站起來的時候像極了那天釋懷的表情。 當褚煦問他,愿不愿意心甘情愿跟自己走的時候,露出來的,似乎也是這么一副模樣—— 邊往后退卻,邊笑著朝他義無反顧地搖頭拒絕。 褚煦瞪直了眼睛,眼睜睜地看著那個人的身影即將消散在遠方,他開始拼命地掙扎著手腕上的繩索,開始不顧一切地呢喃著低到塵埃的里的言語。 “別走好不好?” “言卿塵,不要留我一個人在這里。” “不要離開我…” 繩索的摩擦聲越來越激烈,掙扎時凳子的動靜也開始隨著音量的加大發出一聲又一聲硬響。 “言卿塵,回來!我沒讓你走!回來!??!” “回來啊——” 褚煦開始撕心裂肺地咆哮,控制不住的淚水在激蕩間不停地滴落、不住地流轉,卻沒有絲毫留住那個遠去的身影,正一步一步地走向黑暗,走向沒有他的世界。 “啊——啊啊———” “不要留我一個人在這里,回來啊————” 堅硬的鐵凳隨著褚煦的晃動終于不堪重負地倒下,繩索的摩擦也將那一雙瘦削的腕子磨出一條又一條刺目的血痕。 褚煦在倒下的時候不免落了一身的狼狽和一臉的灰,又開始馬不停蹄地在地面蠕動抽搐,試圖以血rou之軀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可惜那人終究還是消散在了褚煦再也喚不到的大腦深處,在得到褚煦的肯定回答后,便再也不會出現。 意識模糊中,褚煦早已癱在地面再也無力動彈。 他將曾經言卿塵在老研究所時,所受虐待卻無能為力的心情體會得淋漓盡致。 一種可怕的預測在他的腦海里浮出水面; 這一回,他恐怕再也不能活著離開這里了。 ——“褚煦,能…別走嗎?” 恍惚間,那人熟悉的面目還停留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應該留下的,他在當時應該聽話地留下的…… 可惜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可又真的,來不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