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迷迷瞪瞪在急救室門口坐到半夜，勉強冷靜下來給周朝說了這事。但他沒想到，最先找到醫院的是周肆，暮成雪的父母發現孩子天黑了還沒回家，之前也沒說過要在外面過夜，就聯系了周肆。周朝手機不在身邊，被周肆看到了醫院定位，這小子就六神無主地把兩個大人帶過來了。

    暮成雪meimei太小，也跟著mama過來，嚇得不敢說話，緊緊拉著mama的手。正好趕上搶救結束，護士出來通知結果:“孩子流掉了，做了清宮，現在病人還在麻醉狀態，最好是住院觀察幾天。”

    她剛說完，暮成雪的父親就轉身給了周肆一耳光，把他打得腦子嗡嗡響。繼母摟著哭起來的女兒，紅著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瞪著周清:“你們家教出來的好兒子！”

    “我們家成雪把周肆當朋友，還跟他一起學習，你們家周肆干的什么事？這是人事嗎？”

    周肆剛得知暮成雪流產的消息就慌了，挨一巴掌也不敢反駁，站在原地發愣。周朝大概還在趕來的路上，這個時候拖一拖，讓大哥來處理，不管是賠償還是怎么樣，都是最穩妥的。周清自問，其實碰到這種事他也沒什么經驗。

    但他突然開始害怕，如果周朝又有了別的辦法呢？大哥很早以前就表現出對暮成雪的執著，也說過要包養他之類的話，周家畢竟還是大哥做主，暮成雪在周朝面前，表現得是最乖巧的，如果周朝說要包養他，他也一定不會反駁。

    那他成什么了？撿大哥剩的人？他雖然不是最早認識暮成雪的，但是這孩子是他開的苞，跟他在一起最久，連父母都給他見過，相比之下，周朝周肆算什么？

    周清腦子一熱，上前把周肆拉到身后，“伯父伯母，你們別打周肆，他不知道這事?！?/br>
    “都這個時候了還想著袒護你弟弟？你們一家人真是禽獸不如！”繼母怒斥，“他不知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成雪一開始不是被他帶著在你們家過夜的嗎？不是他讓成雪給他補課的嗎？”

    “你們家有錢，孩子隨便養，可成雪沒機會了啊，他好不容易考上個大學，眼看著要開學了，你就一定要在這個時候把他毀了嗎？他到底哪里對不起你要被你這么欺負……你們一家人都是畜牲！我要報警！我不信這天底下沒王法了！”

    “他確實不知道！”周清在她的哭喊聲里吼出來，“因為是我做的！只有我碰過他！”

    周肆完全沒想到他會這么做，喊了他一聲哥，被周清當機立斷截住:“對不起，是我這個當哥哥的沒給你做好榜樣，干出酒后失德這種事?！?/br>
    周清又跪在暮成雪父親面前，他到現在一句話沒說過，眼神里卻滿是危險的怒火，他不敢直視這種目光，低下頭看著地磚，“但我是真心喜歡他的，所以一直想辦法帶他出來玩，想讓他答應我，是我疏忽了，沒發現他懷了孕，害他這么小年紀就流產……都是我不好！您要是生氣就打我！”

    “打你？打你有用嗎？”暮成雪父親反問，“打了你成雪就能忘了這些事？就能當什么都沒發生？他才十八歲就墮胎了，你讓他以后怎么辦？你拿什么來賠他的下半生？”

    暮家人從一開始就沒想過管他要賠償，特別是這句話一出口，基本就奠定了基調:他們寧可不收周家一分錢的補償，也要看到周清進監獄。

    這事沒有這么容易擺平，何況孩子不一定是周清的，到時候一旦徹查發現周家三兄弟都強jian暮成雪的事實，他們這一家人都算是完了。

    “我娶他，現在可以簽合同，等他到了法定結婚年齡就娶?！敝芮鍞蒯斀罔F道，“大學那邊我有辦法給他請長假，不會讓他念不成書，他想念書，我可以供，他想工作，可以到我這里來。”

    繼母提起傷心事，悲從中來，伏在長椅上痛哭:“我們家孩子……他就想當個醫生，不離開父母身邊……”

    “他是個好孩子，怎么就碰上你這種人，你這種畜牲……你——”

    她嘴唇明顯發白，臉色也越來越灰敗，周清見情況不好，想起來暮成雪說過母親有心臟病，趕緊叫護士來把她扶走。小女兒抱著父親的腿又哭起來，中年男人嘆氣，蹲下來把女兒抱在懷里，周清借著燈光看到他銀灰色的頭發。

    暮成雪的麻醉過了，勉強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周清——這是商量好的，怕他先看到父母會嚇著。

    “還疼不疼？”

    暮成雪用氣聲很輕地說了一句:“疼?！?/br>
    “那我讓護士給你拿止痛藥？”

    “哥哥?！彼斐鰭熘斠旱氖秩ヅ鲋芮澹凰赵谑中睦铮拔沂遣皇亲屇闵鷼饬?？”

    “沒有，我沒生氣。”

    “我前幾天就覺得想吐了，可是我沒有用早孕試紙，我害怕做流產……”

    “沒事，我沒有怪你。”周清聽他這么說，只覺得之前跟他煞有其事科普無痛人流的自己像個腦癱，趕緊轉移話題，“你聽我慢慢地跟你說，你爸爸mama來了。”

    “??？”暮成雪嚇得撐著要從床上坐起來，“那他們都知道了，mama會犯病的——”

    “你別急，躺下來，不然滾針了?！敝芮灏阉椿卮采?，貼著他耳朵小聲吩咐，“不想讓你父母著急，等會兒我說什么，你都答應就行了?！?/br>
    繼母被扶去吃了藥，臉色稍微好點了，就帶著女兒跟丈夫一起去看暮成雪。她剛剛罵得最兇，看到孩子躺在床上，臉色慘白，卻罵不出來了，只會伏在床上哭。周肆唯唯諾諾跟在旁邊，看到暮成雪，不知為何神情復雜，欲言又止。父親則直截了當地問暮成雪:“是周清把你弄成現在這樣的？”

    周清說是，暮成雪父親冷聲道:“我沒有問你話?！?/br>
    暮成雪想起剛剛他的叮囑，看周清對自己使眼色，怯怯地點頭。父親嘆了口氣，“他說他在追你，要跟你結婚，你能答應嗎？”

    這孩子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去看周清，父親注意到他的小動作，“別看他，你是在跟爸爸說話，只管放心說。他要是騙你，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他?！?/br>
    這也要答應嗎？周清可是昨晚還在說自己只是被包養的，但是剛剛看他臉色，他確實點頭了。暮成雪飛快地反應過來，如果不答應，父親一定會去告周清強jian，到時候周家的事都瞞不住，周肆也勢必要被牽扯進來，然而周家有權有勢，他卻只是個寒酸筒子樓的小孩，因為自己受的委屈，連累全家人為他舉債上訴，實在是不應該——他知道，打官司是很費錢的，而且之前自己收了周清的錢，很難掰扯清楚，說不定到了最后，自己還會敗訴，還得罪了周家。周清顯然也不想惹麻煩，干脆自己擔下來，保全周朝和周肆。至于結婚，對他來說實在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犧牲，又不是不能離婚。何況暮成雪嫁進去，反而方便他們隨時褻玩，百利而無一害。

    周清剛剛就是在告訴他，是連累全家人只為了澄清名聲，還是委屈自己保全眼下，讓他自己做選擇。

    暮成雪當然知道怎么選，他對上父親的眼神，堅定地點點頭:“我答應。”

    父親鍥而不舍地追問:“你真的能接受？他之前親口承認，是他強迫你的！現在你流產也是他造成的！”

    “你不要去想家里怎么樣，有什么事就要告訴爸爸mama！我們有能力保護你的！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做自己不愿意的事！”

    “爸爸，謝謝你?！蹦撼裳┱J真回答，“但是我是自愿的?！?/br>
    “沒有更好的辦法了，本來我也很難找到伴侶，沒人會喜歡一個殘廢?！?/br>
    “那可是一輩子的事！”父親激動道，“你不能因為一時糊涂就這么草率定下來！你可要想清楚！只要你還在家里，爸爸mama都能保護你，大不了養你一輩子！可你要是嫁給他，他想欺負你是很容易的！你讓爸爸mama怎么放得下心啊？”

    “總有一天要放心的，我已經不是孩子了，能替自己做主?！蹦撼裳┤プジ赣H的手，“爸爸，我能保護好自己，您不要擔心?！?/br>
    繼母泣涕不止:“你都把自己搞成這樣了，讓人怎么放心……”

    “以后不會了，這是最后一次?！蹦撼裳┱f，“先把meimei帶回去吧，她還小，不該看到這些?！?/br>
    家人暫時離開，把meimei送回家，再帶上住院的衣物來照顧暮成雪。按周清的意思，可以讓他家的傭人來照顧，但是繼母很強硬地頂回去:“我們家孩子當然是我照顧，你就不要管得太寬了。”

    周肆坐在他床邊，盯著點滴發呆，暮成雪知道他現在一時不能接受，需要時間緩緩，就由著他坐在那里。周肆想摸摸他的手，剛碰到就被周清打開了，暮成雪問:“怎么了？”

    “是我娶你不是他娶你，少動手動腳的。”周清一看暮成雪父母不在，就囂張了一點，“現在知道舍不得了，當時怎么不站出來承擔責任？”

    周肆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對付他哥還是太嫩了，這會兒反應過來自己吃了虧，氣得滿臉通紅又說不出話，最后只能憋出一句:“大哥不會同意這門婚事的。”

    “你搞清楚，這個家最沒社會經驗的愣頭青是你，大哥最不放心的是你。要不同意也是不同意你和暮成雪，輪不到我?！?/br>
    周肆氣得站起來，又憤憤不平地坐回去:“都看不起我，你也是，暮成雪也是……”

    “將來長了本事再說什么看不看得起?！敝芮宄尚拇碳に皠e的不提，暮成雪上的什么學校，你什么學校？先有本事自己站穩腳跟，再來談這些有的沒的，否則別怪我話說的難聽，就算你再碰上一萬個暮成雪，你也一個都抓不住?！?/br>
    周肆果然被氣跑了。暮成雪有點擔心地歪過頭看著，“不去叫他回來嗎？”

    “你覺得我為什么要讓他走？”

    暮成雪還沒反應過來，周清就坐到剛剛周肆的位置上，俯下身親了一下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