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規勸
一連幾天過去,景笙一點動靜也無,只是偶爾會像今天一樣,在只有她們二人的飯桌上,一面吃飯,一面不經意地看她,欲言又止。 “姐夫呢?怎么今晚又不回來?” “快年底了,你姐夫說朝中事忙,下了朝還要應酬什么的,”說著,她不由自主露出一個溫婉的笑意,“男人嘛,應該的。” 這是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傳統婦人、在回憶起丈夫時專屬的幸福表情。 話音落下,或許是小心翼翼的景笙察覺出對方神情微妙的變化,忙轉了話峰,“可景年你不是,如果不是韓姨娘當初一時沖動,你其實不該如此辛苦。” 林景年無話可說,只是低下頭拿筷子撥弄著米飯,一點一點進食。 “景年,你有沒有想過…未來?”她終于委婉地試探,見自己并不說話,便放下碗筷直直盯著她,“未來,你有沒有打算?總不能一輩子都當個男人,我這幾日在想要不要尋個機會跟父親坦白了這件事。” 原來她這幾天一直不與自己商量讀書與功名的事,是因為她有了自己的打算,她覺得自己不該和男人一樣,為了所謂的名利拼命。 林景年淡淡地笑,“jiejie不是說愿意照顧我一輩子?這才幾天,就急著把我嫁出去?” 她從來是直呼景笙其名,“jiejie”一詞,這是頭一回用。 大抵景笙也覺察出這二字的微妙之處,登時發了急,“景年,我不知那個意思,我只是擔心你受累,更加擔心我照顧不好你,畢竟我…只是一個女人而已。” “可是我寧愿辛苦也不想嫁人。”林景年似乎尋常地說道,“景笙,我會照顧好我自己,留在沈府只是不想你因為我的事情cao心而已,我有我自己的活法,并且會活得很好。” 她平靜地無以復加。 聽者卻不可思議地看了她許久,半晌才遲遲“哦”了一聲,“其實這番話你以前就跟我說過,你失憶之后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我還以為如今你的答案會不一樣呢。” “我從小就知道我這meimei跟尋常的姑娘不一樣。”說話間,她摸了摸林景年的腦袋,眼里滿是欣慰。 然而,“我有我自己的活法”這句是真的,“會活得很好”卻是假的。 如果她真的能夠活得很好,她們也不會相遇。至少在她走狗屎運之前,她一直是這么想的。 “景笙,你覺得小瑞長大后是個怎樣的小孩?”林景年看著搖籃里溜圓白嫩的孩子,手指逗弄著他的臉頰,問邊上同奶娘學織著花樣的景笙。 “嗯,跟他父親一樣吧,會是個頂天立地又有擔當的男子漢。”說罷,轉頭便一針一針對照著奶娘的動作去了。 林景年無語了。她其實不懂,他們分明只是因為父母之命才成的親,為何景笙能夠如此深愛的模樣,即便她的丈夫夜夜晚歸,也不曾質疑他們之間這夫妻的名分。 但她沒有問,想必景笙也不會懂她話里的意思,只是湊過去問:“織的什么呢?” “足衣。冬天了,我想親手給小瑞織一雙,以后慢慢學起來,再織衣服鞋子其他的。”她舉起手里紅色的東西,在掌心壓服整齊給她看,“怎么樣,好看么?” “好看。” 她嫣然一笑,“等一貫回來也給他瞧瞧。” 或許這個世界尋常的女人就是如此的,因為是夫妻,所以相愛。 直到后來有一天,她遇到了當朝的長公主,才發現并非是這樣的,只是景笙那么純粹又盲目地善待身邊的人而已。 冬日里一個晴好的天氣,林景年積攢了許多木雕的小玩意兒,拿粗麻布袱被起來,包著往春滿樓去了。 她輕車熟路上了樓,才進門,只見湘容迎上來,一把將她拉住,往角落的房間里拉,關門,按住她的肩膀在位置上,喜不自禁瞪大了眼睛,“大少爺,你終于要轉運啦!” “什…什么?” “我說你要發達了!” 見林景年仍然不知所以,嘖了一聲,拖了凳子坐在她對面,手舞足蹈比劃起來,“你是不是刻過一個奇形怪狀的鳥?就翅膀直愣愣那個!” “額…好像是有……”說的大概是飛機。 “我這里時常會來一些官爺,我把你的東西擺在各個屋子的案上桌上,前陣子有一個官爺看上你那鳥,給買走了,今天就來人說他的主子想見你!” “???”這也行? 林景年呆住了,湘容卻異常興奮,不住地拍桌大叫,“不得了不得了!直覺告訴我有大事要發生!我去拿壇酒,咱們得慶祝慶祝!祝你終于咸魚翻身!” 于是,她就這么稀里糊涂陪著湘容喝了個痛快。而她心知自己容易酒后失德,因此一直節制,并未喝多少。 收拾妥當要離去的時候,湘容抬起身體拉住她,吩咐稍等片刻,自個兒到柜子里翻翻找找,尋出一封信箋,塞過來,“官爺給的,說三五的時候,府上有一宴席,你仔細看看如何赴宴去。” 說罷,就趴下呼呼大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