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闕兮闕兮,歸來兮。
032:闕兮闕兮,歸來兮。 晚上的夜市依舊燈火輝煌人頭攢動,賣荷花燈的小哥看起來成熟了很多,他身邊還跟著個牙牙學語的娃娃,容嘉買了兩盞荷花燈,一個小木牌上寫著思君二字,一個小木牌上寫著安魂二字,容嘉把它們放進河中,看著那微弱的火光匯入遠處的璀璨中,容嘉雙手合十許愿。 放完荷花燈,容嘉悄無聲息的起身離開了,路過賣荷花燈的攤位,容嘉望著架子上掛著的一盞兔子燈出神,這些年程郁緋給他買過很多兔子燈,可是終究比不過他原來那一盞。 就在容嘉轉身要走的時候,兔子燈被一只修長白皙的手拿下來,男人一身黑衣,臉上覆著黑紗遮面,他把兔子燈送到容嘉面前,說:“道友喜歡這盞兔子燈嗎?” 容嘉眼眶瞬間紅了,男人聲音清朗溫潤,很友善的把兔子燈遞到容嘉面前,說:“這個可以贈與道友,我在選一盞。” “你……”容嘉啞了嗓子,說不出話來,幾個深呼吸之后他才說:“不好奪人所愛”可是容嘉的話卻說的格外艱難,因為這個人也有雙明亮的眼睛,讓容嘉看一眼都心痛,他也有著清透舒朗的聲音。 俊朗的男人微微一笑,溫和的說:“不算什么所愛,只是看著有趣才打算買一盞的,于我而言不過有趣,于道友而言才是所愛,這燈請道友收下吧。” 容嘉幾乎要哽咽失聲,多么熟悉的對話,多么相似的場景,容嘉不知道面紗下面的臉,是不是也和那只能出現在夢中的讓他魂牽夢縈的臉一樣。 容嘉伸手接過了兔子燈,仿佛是接過絕世珍寶一般小心翼翼,然而接下來男人只是朝著容嘉點點頭,離開了。 容嘉依舊站在原地,懷疑剛剛的一切都是幻覺,看著手中的兔子燈出神,雖然很像,終究也不是原來的那一盞。 容嘉回到藏劍峰的時候,程郁緋看到他手里的兔子燈有些擔憂,他給容嘉買過很多兔子燈,容嘉說不喜歡這種東西,后來他就不再買了,可是今天為什么又帶了一盞回來。 冷漠的季凌月也好,陰沉的程郁緋也罷,包括性格跳脫的祁端睿,他們總是下意識的模仿璞闕兮,因為太愛一個人,就會下意識按照他喜歡的樣子來偽裝自己,季凌月學習了璞闕兮的溫柔,程郁緋學習了璞闕兮的強悍,祁端睿學習了璞闕兮的風情,他們總是很努力的想學的更像一點,這樣容嘉也許會愛上他們呢。 程郁緋有時候會想:他們用最卑微的姿態,活在璞闕兮的陰影之下,最想要的人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卻永遠抓不住,在求而不得的煎熬中痛苦掙扎,這是不是就是容嘉對他們的懲罰。 容嘉回房后,把想要陪著他的祁端睿趕出去,坐在桌邊看著兔子燈,這一夜誰也沒能見到他。 沒過兩日安生日子,藏劍峰又來了一個不速之客,蕭掌門親自領來的,水月宮三長老的義女于婷,而她是求親來的,為水月宮三長老的親女于敏求親,求親的對象正是藏劍峰首座季凌月,當時容嘉依舊坐在下首,季凌月幾次偷看他的表情,心中七上八下的,同時也覺得自己可笑,容嘉根本不在乎。 蕭掌門一直在中間做和事老,看樣子就知道非常希望促成這門喜事,于敏是水月宮年輕女修中出類拔萃的,又剛剛進階金丹期,修仙界女修本就稀少,何況金丹期女修,于敏又相貌嬌美,從她進階金丹期之后,求親的人快要踏破水月宮的門檻了,于敏一律不見,唯獨對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季凌月念念不忘。 礙于蕭掌門一直在打哈哈當和事老,季凌月幾次要說出拒絕的話都被蕭掌門打斷,顯然不想讓他這么草率拒絕,可他哪里知道藏劍峰上混亂的師徒關系,季凌月只好先忍下來,想著事后在于蕭掌門說明白,把這件事解決掉。 于婷暫時住在仙劍門,可她自從見過季凌月一次之后就總往藏劍峰跑,借口請教修行纏著季凌月,季凌月本來性子就冷,除了容嘉之外他對旁人哪有什么好臉色,就算這樣于婷還是喜歡來糾纏,次數多了季凌月不勝其煩,干脆不見她,她卻和其他女修不同,季凌月不見她就在外面等,引得仙劍門弟子紛紛側目,她到底是客人,不好做的太難看,季凌月只好忍耐著和她周旋。 容嘉把這些都看在眼里,他依舊我行我素,沒什么高興或者不高興的表示,似乎也沒把他們當成他的妾一樣,絲毫不在乎,甚至看到于婷的時候,還和她打聽過于敏,然后笑著說了一句:“和我師尊很般配!”就揚長而去了。 于婷咬著嘴唇,般配個屁!于敏那小賤人仗著是三長老的親生女兒,事事都要拔尖,金丹初期的修為雖然做不得假,可這并不是她比于婷厲害,于婷自己也是筑基后期大圓滿修士,要不是怕三長老不高興,她一年前就進階金丹期了,何苦處處受于敏壓制,身份不同她不敢搶風頭而已,想到因為義女身份,她在水月宮受的委屈,于婷心中更是不忿,明明她處處都比于敏強,卻從來不敢表現出來。 此次來為于敏求親,是于婷主動攬的任務,她也見過季凌月一面,心中早就對出塵絕世仿若謫仙的凈離仙君心存愛慕,她這次就是要勾引凈離仙君,搶了于敏的婚事,好好出一出這么多年來的惡氣,只要凈離仙君喜歡她,拒絕了于敏的婚事,她倒要看看,臉都丟光了,于敏還怎么在水月宮驕橫跋扈。 有了凈離仙君這個元嬰后期大圓滿修士做靠山,她于婷以后也能在水月宮橫著走,看她不把于敏踩在腳下狠狠踐踏。 可現在于婷見不到季凌月,她心急如焚,不知道該怎么接近對方,而且于婷有點害怕季凌月,他總是冷冰冰的,絲毫沒給過于婷笑臉,讓于婷有點束手無策,可她從來不是輕言放棄的人,而且于婷相信,憑借她的姿色和心智,一定會讓凈離仙君愛上她的。 于婷有一個離譜的計劃,她要在仙劍門凝結金丹,這里可比水月宮安全多了,起碼水月宮多的是人想害她,這里卻沒有,只要她也進階到金丹期,相信凈離仙君一定會對她另眼相看的,于婷有些忍不住心中火熱,想到以后能做凈離仙君的夫人,她心情雀躍到難以壓制,忍了又忍這才恢復面色平靜,決定等凝結金丹之后在來找季凌月。 容嘉在自己院子里擺弄他那些花花草草,這都是容嘉精心照顧的,有些樹根和石頭做的花盆,把這些小植物錯落有致的擺好,簡直就是一景,容嘉向來對它們很有耐心和細心。 祁端睿送過容嘉幾次各種各樣的植物,可惜那些植物不是枯死了就是折斷了,總也養不活,祁端睿竟然也不嫌煩,還四處搜羅來往容嘉這里送,季凌月拎著食盒來的,看容嘉在忙活他的植物也沒打擾他,在石桌邊坐了,把親手做的芙蓉糕端出來,他還帶了一壺他新釀的桃花酒,“容嘉,過來嘗嘗。” 容嘉回頭看了季凌月一眼:“師尊做了什么?” “芙蓉糕,桃花釀。”季凌月期待的望著容嘉。 容嘉放下手里端詳了半天的植物,在石桌邊坐下,對季凌月說:“師尊,你這樣不會耽擱修煉嗎?整日圍著我打轉,不用修煉的呀?” “師尊已經是元嬰后期大圓滿修士了,進階化神期是要看天道機緣的,破嬰凝神談何容易,不能急的。”季凌月耐心的給容嘉解釋,他不知道容嘉是真心實意關心他,還是單純嫌他煩,季凌月寧愿相信是前者,拿起一塊芙蓉糕送到容嘉嘴邊。 容嘉張口咬了一點,甜味太過了,但他還是伸手接過來了,芙蓉糕軟糯糯的,容嘉在手中把玩著,捏的一手黏膩,他把手舉到季凌月面前,“師尊也嘗嘗吧。” 季凌月看了看容嘉白皙的手指,指尖泛著淡淡的粉嫩顏色,指甲上有可愛的半月白,張口含住了指尖,用舌尖掃去他指上甜味,季凌月眼波蕩漾,心跳加速。 容嘉勾著唇角看著他,“甜嗎?” 季凌月略微晃動了一下頭,甜的,很甜。 容嘉用指尖戲弄他的舌頭,季凌月就跟著容嘉的動作追逐,兩人之間氣氛頓時曖昧起來,容嘉把季凌月的舌頭玩弄個夠,又去摩擦他的唇瓣,把那常年侵染冰雪之色的唇瓣玩弄的水光瀲滟,如同雪中乍然怒放的紅梅。 容嘉收回手的時候,季凌月坐在石凳上夾緊了雙腿,容嘉看他這樣,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對季凌月說:“師尊,誰是璞闕兮呀?” 季凌月蕩漾春情的臉上一下子血色盡退,他顫抖著唇回答不上來,后背都沁出冷汗,看著容嘉的眼神惶恐極了,“你,你為什么,這么問?” “沒什么,我做了個奇怪的夢,夢里有個叫璞闕兮的男人,他好像喜歡我呢。”容嘉意興闌珊的說,看起來并不在意這個夢,雙臂放松的搭在石桌上,注視著桌子上的芙蓉糕,眼神沒有焦距。 季凌月深深吸氣平穩情緒,拿起酒壺給容嘉倒了一杯桃花釀,隨后把手縮進袖子里掩飾指尖的顫抖,淡然的對容嘉說:“夢而已,都是荒誕虛幻的,做不得數。” “哦,師尊說的有道理。”容嘉又捏了一塊芙蓉糕,咬了一口之后就放在手心把玩,之后他掐了一個凈塵決清理了手中臟污,對季凌月說:“師尊,過幾天凌波秘境開啟,我打算去一探究竟,說不定能尋些寶物呢。” “可你身上有傷,元神不穩,還是等一等吧,這些小密境我們仙劍門掌握了不少,你養好了傷再去歷練不遲。”季凌月把手覆蓋在容嘉手上,沁涼的手心在他手背上輕輕拍了拍。 容嘉把頭扭開,手也閃避了一下,然后又握住季凌月的手,“師尊,我想去。” 季凌月咬了下唇,想著凌波密境等級不高,多給容嘉帶些法寶護身,應該是會沒事的,他正要答應。 “小師弟傷勢未愈,凌波秘境雖然等級不高,但依舊危險,師尊還是多顧念小師弟的身體,讓他養好了傷在說的好。”季末塵緩步進來,他此次出關就是為了阻止容嘉進入秘境。 季凌月本就猶豫,他不想容嘉冒險,聽了季末塵的話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容嘉氣惱的瞪了季末塵一眼,“大師兄不是閉關了嗎?不好好睡你的覺,倒是有閑情逸致出來管我的閑事。” “閉關也沒有你重要,容嘉,別意氣用事,我們幾個都是你的枕邊人,關心你的身體而已。”季末塵對容嘉的諷刺不以為意,他在容嘉身邊坐了,看了眼桌上的芙蓉糕,拿起來吃了一口,對季凌月說:“師尊,小師弟不喜歡太舔的口味,下次換味淡清香的試試吧。” 容嘉詫異的看了季末塵一眼,他倒是知道的詳細,他的口味,大師兄什么時候了解過,容嘉故意和他為難,“枕邊人?不見得吧。” 季末塵依舊神色不變,“你的妾不是枕邊人是什么,師尊和師兄們不是日日都陪著你嗎?” “他們是日日都陪著我,你呢?你不是也是我的妾,怎地總躲在試煉池里不出來?”容嘉伸手在季末塵胸前,指尖描繪著他衣衫下面rutou的形狀。 季末塵身子僵硬的往后躲了一下,他可禁不住容嘉這樣撩撥,趕緊轉移了話題說:“小師弟,凌波秘境對于你現在筑基中期的修為來說是沒問題的,但那里面有些靈獸專門攻擊修士元神,你聽話,等段時間,去別的秘境好不好。” 容嘉收回手,看著季末塵的眼睛,真是一雙讓人沉醉的深邃眼眸,深沉而多情,專注的看著一個人,就會讓人覺得你是他眼中的珍寶,會讓人沉溺其中,容嘉收回視線,輕輕搖了搖頭,“聽話嗎?不好!我一點都不想聽大師兄你的話,你能奈我何?” “容嘉,別胡鬧,你大師兄是為你好。”季凌月知道容嘉倔強勁上來了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只好溫言軟語的勸他。 容嘉反而給了季凌月一個淡漠之極的眼神,冷笑著說:“我偏要胡鬧給師尊看看。”他站起身居高臨下的對著兩人說:“你們就是這樣做妾的?我看不如休了你們!”容嘉說完轉身就走了,獨自回房關了門。 季凌月著急起來,就想跟進去在勸,季末塵對他搖搖頭說:“這次絕不能縱容他,凌波秘境他絕不能去!” 季凌月在原地不知所措,半晌才說:“多多的帶上防御法寶,我在給他制作一件高級防御法衣,應該沒有大礙的,何苦因為這點小事惹他不痛快,你看看鬧成這樣,萬一他生氣又頭疼怎么辦。” 季末塵嘴唇微動給季凌月傳音入密:“我們去朔月殿說。”兩人一起離開容嘉的小院回了朔月殿。 季凌月還是擔心容嘉,傳音讓程郁緋和祁端睿過去陪著,才對季末塵說:“末塵,到底為什么不能讓他去,他固執起來我們也拿他沒辦法,凌波秘境只開啟三天,他應該沒事的,以前不是也總去門派中的秘境采藥探寶嗎,這些密境我們仙劍門掌握多年,內部早已經沒有高階妖獸了,有些遺留的低階妖獸也是為了歷練弟子,這次為什么你特意出關阻攔?” 季末塵沉吟片刻,“師尊,那里面有會傷害到容嘉的東西,你記住,這次絕不能讓他任性胡為,要是他固持己見,封閉了五感讓他睡幾天,把凌波密境開啟的時間睡過去,就當安養元神了,他生氣就讓他罰我們幾個,怎么發泄都好,日后總能慢慢哄他,但秘境不行,容嘉在那里面有生死大劫。” 季凌月震驚,生死大劫,這是何等嚴重的事情,他知道季末塵有些觀相推演的本事,好多事情都能提前預知,可這些都是秘法,以前他雖身為師尊也沒有多加詢問,現在卻不得不追問了,“你是不是給你小師弟推算了命數?” 季末塵想了想,還是點點頭說:“師尊,具體的你就別問了,你記住一定要阻止他進入凌波秘境,否則有性命之憂,他有可能應劫。” 季凌月心慌的不行,應劫就是身死道消,這次這么嚴重嗎?怪不得季末塵出關阻攔,季凌月點頭鄭重說道:“我會好好看著他的。” 季末塵看季凌月已經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這才點點頭說:“師尊,我還得閉關,就先回去了。”季末塵對季凌月施禮后就走了。 季凌月在殿中沉思,容嘉的性子變化很大,他不似以前那樣聽話了,還是得好好想個辦法說服他,實在不行只能暫時封閉他的五感讓他沉睡,但這樣可能會招來容嘉的厭惡,他想到剛才容嘉說要休了他,頓時五內俱焚,痛苦的捂住胸口。 他這個妾的名分,說白了是騙來的偷來的,今天容嘉還問起了璞闕兮的名字,讓季凌月更加心神不寧,他現在覺得自己不是元嬰后期大圓滿修士,反而像個市井凡人家的侍妾一般,整日擔憂夫君是否會拋棄他,情之一字,當真讓人苦不堪言,你的悲喜都在那人手中,他讓你笑,你就滿心歡喜,他讓你哭,你就撕心裂肺。 季凌月是性子淡漠冰冷的人,他又是冰靈根,整個人都冷冰冰的,一腔柔情都給了容嘉,他甚至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是什么時候愛上容嘉的,只是等他發現的時候,他已經不能忍受片刻分離,若是容嘉當真休了他,季凌月覺得,那不如殺了他是個痛快,好過鈍刀子割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