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父親是在我大二的時候再婚的。我是從專業課老師那里得知這件事情的，而不是我父親親口告訴我的。真是諷刺。

    我的專業課老師與父親是大學的校友，倆人參加過一個社團。所以當他面不改色地告訴我我的父親結婚了并打算移居國外的時候我一點也不感到震驚。他甚至還把父親與他的新姘頭的合照給我看了。為什么叫那個女人姘頭，因為我父親的正室從來只有我媽。

    我從腦海里搜刮著死去的母親的記憶，在不甚明晰的合照里依稀辨認出了那個女人身上我死去的母親的影子。

    最終父親還是找了個我母親的替身。

    我跟老師說：“好，我知道了。”

    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把這件事情告訴陸辰。

    老師跟我說我爸出國前想要和我見一面，我答應了。

    真是可笑啊，在他那里我和陸辰不是都該死的東西嗎？怎么這會兒要離鄉別井倒是想起沒被他折磨死的兒子了？

    我又想起了護士抱著陸辰出產房后父親對著一無所知的陸辰說的那句話，他說，“死的不應該是你嗎？”

    06

    我按照約定到了指定的地方，在他還沒到來之前我還想著要不要用我學的專業知識好好斥責他一番，最后我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我不想讓他覺得我還是個毛頭小子。

    沒過多久他就來了，身邊沒有其他人。

    還真把自己當作漢武帝劉徹玩起金屋藏嬌那一套了？

    我忘記我有多久沒有見過眼前這個男人了，五年？六年？不過好像時間在他身上不是一把殺豬刀，因為他還是像從前一樣讓人感到討厭和惡心。

    穿著再得體的西裝梳著再正式的背頭也無法掩飾他這個人從內而外透露著的虛偽與冷漠。

    他剛坐下就進入了正題。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一銀行卡放在桌上，仿佛我是那個要被施舍的乞丐。我知道，他要用這筆錢買斷我和陸辰，讓我們從此不再出現在他的生活里。

    我把卡推了回去，對他說：“不要妄想用錢就能彌補你對陸辰犯下的錯，我們永遠不會原諒你。”

    他楞頓片刻扶額嗤笑起來，直勾勾地盯著我說，“錯的是你那該死的弟弟，原本現在我們應該一家三口幸福的生活在國內的。我不需要得到你們的原諒，因為我本就沒有錯。”

    隨后他又擺出一副慈父的樣子把卡塞到我手里，他對我說，“我知道你剛剛買了房，還房貸很辛苦吧？這個你可以一次性付款，就沒有壓力了。”

    我跟他說我不需要。

    房子的首付是我用投資來的錢給的，現在每個月的房貸也是投資來的錢在填，我日常的兼職可以維持我和陸辰的日常生活。

    他又笑了，他把我的倔強用嗤笑踩在了地上，他對我說，“陸辰不愿意去上學吧？買了房子你能承擔得起他高昂的家教費用嗎？收著吧，就算是為了你弟弟。”

    說完之后他就走了，留下一張銀行卡，還有一個可笑的我。他甚至沒有告訴我他和那個女人要什么時候離開。

    07

    回到家里我強打起了精神，我不敢叫陸辰看到我的疲憊，他只有我能依靠了。

    我倚在門邊看著陸辰，他就靜靜地坐在書桌前做作業，頭微微低下，背后的脊柱微微凸起，形成一個完美的弧度，碎發安分的貼在額前。我不知道如此乖巧可愛的弟弟為什么不被父親所疼愛。

    就因為那死去的母親嗎？明明陸辰沒有錯。

    陸辰轉頭看到我就笑了，我感覺身上的疲憊在一瞬間融化在他的笑容里。

    他過來抱住了我，毛茸茸的頭發蹭著我的肩窩，讓我動容。他的聲音悶悶地傳來，像是通過我的骨骼骨傳導到我的耳蝸里，他問我，“哥哥，你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早？”

    我不知道如何跟他開口，只能問他：“辰辰，我們去上學好不好？”

    懷里的人不安地扭動了身體，我感覺噴灑在我皮膚上的氣息都停頓了片刻，陸辰問我“為什么？”

    但是有些事情總要讓他面對，讓他知道，我深呼吸了幾口氣才慢慢開口跟他說道：“爸爸再婚了，他要帶著那個女人出國去，我們的生活里以后不會再有這個人了。他給我留了一張卡，你愿意的話我就用里面的錢繼續給你請家教老師...”

    不等我說完話陸辰就捂住了我的嘴吧，我對上他幽黑的眼睛，他搖著頭對我說，“我不要用他的錢，哥哥我聽你的，我去上學。”

    多么懂事的陸辰，明明眼里還噙著將要落下淚水。

    08

    吃晚飯的時候陸辰破天荒的向我問起了他十七年來素未謀面的父親。

    “哥哥，爸爸都要出國了我還沒見過他長什么樣子呢。”

    我一時間有些無措，把陸辰最不愛吃的魚rou夾到了他的碗里。

    他沒有理會那塊魚rou，放下筷子抓著我的手對我說，“你跟爸爸長得很像，對吧？保姆阿姨以前說過，你們倆就跟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我的手在抖。反倒是十七歲的陸辰安慰了我，他用真誠的眼睛看著我說，“哥哥，沒關系，我不傷心，你別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