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不詳的一天從晨間侍奉開始
房間里昏暗,只打開了最頂上的大燈,老管事見明闕如此做派,下意識嘮叨起來:“少主,跟您說了多少回,床上太暗,在那兒看書容易壞眼睛。”他四下忙活找小燈的開關,屋里亮堂起來以后,又來催明闕吃飯。 先前看不清楚,燈一亮起來,老管事立刻心疼上了。“哎喲!”他看見明闕臉頰上一塊硬幣大小的淤青,聲音都發顫,“怎么傷這么重啊!底下人真是沒分寸,家主也是,在旁邊坐著也不管管,萬一破相了可怎么好!少主還沒娶媳婦呢……” 明闕本來還能心平氣和地看書,老人家在身旁說個沒完,腦袋和身上一塊疼起來。他好歹也是明家的少主,下人不敢對他下狠手,反而被明少爺抄起實木椅子結結實實打趴了好幾個人。明少爺好好出了通氣,才丟開手中早已解體的椅子腿,被十來個下人畢恭畢敬、如臨大敵地請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身上的東西全都被收走,脖子上裝飾性的項鏈都沒放過。房間里收拾得更是縝密,智能家居助手都搬出去了,不給他留與外聯系的機會。明闕百無聊賴,只能摸索出來一本書,消遣一下時間。 “他算個什么家主,會出氣的傳話筒還差不多。”明闕說道。 老管事正色道:“少主,您怎么能這么說!”老人為明家活了一輩子,完全聽不得這樣大逆不道的言論,就算對上不敬的是家主的兒子,也要苦口婆心地好好勸導:“家主敦厚慈和,博采眾議是為了明家的長遠,陳家屬族那么多,明家能在其中排得上頭一號,家主承擔的壓力有多重,一般人哪想得到呢?少主您是家主的兒子,要更多體諒家主才是。” 明闕冷笑不言。明家家主這個熾手可熱的位置,按道理根本輪不上他溫吞怯懦的父親,明家當年之所以選擇他,其實是做好了把他這一支血脈當成棄子的打算。越是古老的家族,越懂得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筐里的道理,當年十五歲的陳寰宇回國后,明家便密切注視著他。大少爺陳清和身邊不缺忠心能干的屬族,錦上添花哪比得上雪中送炭?然而二少爺畢竟年幼,陳家權柄能否變化還未可知,如果陳寰宇被大哥輕而易舉地壓制,和他親近的人必然受到牽連。 于是明家想了個折中的法子,由一支族人接觸二少爺,即便最后大少爺降怒,把他們獻出去任大少爺處置就行,倘若二少爺因此大有作為,明家穩坐從龍之功,地位愈加穩固。所有人都在稱頌明闕父親的遠見,當年力排眾議,執意站在陳寰宇那邊,然而明闕卻知道,從頭到尾,都是族老們謀劃的一局而已。 明闕不愿和這位為明家忠心耿耿奉獻一生的老人爭論,便一掀衣服,懶洋洋地說道:“痛死我了,黃伯,給我上藥吧。” 看到他肚皮上一塊青紫的痕跡,老管事黃伯頓時顧不上其他的,把藥酒藥粉全找出來,坐在床邊小心翼翼地給他處理傷口。 “不長眼的,對少主也不留心,給您傷成這樣!我得好好訓斥他們。”黃伯一邊擦藥,一邊絮絮叨叨。明闕耐著性子忍了一會兒,三分鐘后還是沒忍住翻了臉,叫他把東西留下,人可以走了。 他把黃伯送出門外,臉上漫不經心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面陰鷙。他從黃伯送來的菜盤里撿了塊時鮮水果吃著,冷淡地端詳那個裝著藥粉的玻璃瓶子。明闕咬著蘋果塊,隨手脫下外套把瓶身包裹幾層,隨后將它摔碎在地上。 深色的玻璃藥瓶隨著一聲輕微的悶響碎成幾塊,在藥粉和玻璃渣中間,用黑色薄膜精心包著一小塊東西,輪廓上微微透著一點綠色的光。黃伯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小小的藥瓶里面還暗藏機鋒。 那是一枚開啟著的微型通訊器。 明闕撿起來扣在耳上,很快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少主,已經準備好了。” “盯緊那幫老頭兒,”明闕把水果切塊吃出來飲血食rou的氣勢,“他們要有動作了。” “是。”通訊器對面的人恭敬道,“陳先生那邊的人手是否需要調過來?” “撤一半……”明闕微微瞇起眼睛,電光石火間改了主意,“不,不用動。” 陳魏,他把這個普普通通的名字翻來覆去的念,陳魏遠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么無辜可欺,他跟明家之間,一定還有別的聯系。 陳魏次日果然病了。 他的房間內藥物用品齊全,起床后就給自己測了體溫,果不其然有些低燒。洗漱時候他對著鏡子,發現自己眼底有些發青,被水打濕的額發亂糟糟貼在臉頰上,看起來格外狼狽。 想退休。 莊園管家對著鏡子里憔悴的自己默默地想著。他只分神了一小會兒,沒有多余的時間留給他發呆,進入白日的莊園像一座精密的機器,每個人都要恪守其責,為服侍主人盡心盡力。陳魏就著冷水又吃了一頓退燒藥和消炎藥,扣好外套正要出門前,眼神余光瞥到了一盒碼放整齊的白手套,他眼角抽搐,視若不見地關上門離開。 就算要被二爺懲罰,他也不想再戴這個東西了。 等在二爺臥室門前的時候,陳魏心中不詳的預感更加強烈。他看了眼時間,給蘇生發信息。 ——今早上輪到翡翠少爺來伺候二爺晨起,他還沒到,去催一下。 蘇生回得很快。 ——翡翠少爺說突然接到通知要錄制特別節目,凌晨就離開了。 他小心翼翼地提醒:奴昨天晚上給您發過信息。 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陳魏想起來,他嫌蘇生噓寒問暖的廢話太多,給一鍵已讀了。浴缸害人,陳魏只能做出這樣的結論。二爺是朝氣蓬勃的年輕人,早晨欲望通常會重一些,前夜沒有太激烈的活動的話,一般次日早上會安排奴寵過來服侍,翡翠走得太突然,陳魏沒來得及調整安排。他正思忖著要不要安排崔蓮河過來,就聽見臥室內隱隱有動靜。 二爺醒了。 陳魏認命地嘆口氣,抬手輕扣房門。 看到進來的是陳魏,二爺并沒有多少意外,他坐在床邊,帶著點將醒未醒的慵懶,“過來。” 陳魏垂著眼睛,毫不意外看到他腿間夸張的隆起。二爺的命令不能違背,陳魏走到他身前跪下,抬起頭如實請示。“奴生病了,”陳魏不抱希望地說,“請您稍等,奴會通知蓮河少爺——” “哪兒病了?”二爺懶懶地問道。他勾勾手指,陳魏只能隨著他的動作上前,跪在他的腿間。二爺低頭看著他,一只手捏著他的下巴,漫不經心地打量。 男人的臉看起來是要比平時蒼白,眼下也帶著些青黑。陳魏的容貌不如崔蓮河和周軒那樣精巧美麗,看起來卻更溫和順眼一些。青年人的張揚肆意似乎從來沒有出現過在他身上,二爺難得關心自己的奴才,撫摸著陳魏眼角那一點幾不可見的細紋,突然意識到他其實比自己還要大兩歲。 陳魏的額頭確實有些發燙。 “發燒了?”二爺問。 陳魏感恩他的理解,配合道,“謝謝主人關心,是有些低燒。” 二爺卻沒有如他意料的松開手,他將手指微微探入管家的唇瓣,揉捏那兩片軟rou:“聽說生病的人里面更熱一些。” 他身下的男人只能苦笑:“請您饒了奴吧。”這天下把二爺的恩寵當做懲罰,時不時就要請他寬恕的,大概只有眼前這一個人了。 陳魏本以為自己逃不過這一劫,卻看到二爺松開了手。 “還沒怎么玩就成了這樣,真沒用,”二爺嫌棄道,“先記著。” 二爺剛說完就有些后悔,他注意到身下的管家rou眼可見的開心起來,連掩飾都忘了——“謝謝主人。”陳魏真心實意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