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陳管家坐在會議室中等待，與會的眾人沒敢耽誤時間，匆匆用過餐就趕回會議室，蘇生發揮了他心細體貼的長處，擔心陳魏沒有時間吃飯，還裝了兩個包子帶過去。

    眾人在會議室中坐定，蘇生還是頭一回參加，滿腔熱情干勁十足，在角落里專心致志地看向坐在上首的陳魏。

    陳魏卻低頭看著手機信息，沒有主持會議的意思。在眾人稍顯困惑的注視下，他將手機扣在桌上，站起身合攏自己面前的筆記本。

    “今天的會議取消，”陳魏說，“明少爺要過來莊園。”

    蘇生有些疑惑，沒明白怎么剛送走的明家人又回來了。他服侍人是一把好手，別的方面就遠不夠敏銳，半晌想起陳魏對來人的稱呼，這才意識到這次來的是明闕少爺。

    “明少爺是有什么事來遲了嗎？”蘇生小聲猜測，“可明老先生已經走了啊。”

    陳魏沒有解答他的疑問，他的思緒仍然被那條信息所占據。二爺的奴寵們享有特權，回莊園時不必提前預約，保衛處會在他們駕車進入莊園范圍時通知管家，以便早做準備。然而這條消息卻并非來自保衛處。

    發信人在陳魏手機中只簡單的備注了兩個字，幾年來一直被置頂——“二爺”。

    客廳內走進一個面色冷峻的年輕人，他隨手解下風衣交給迎上來的仆人，正要往二樓過去時被攔了下來。

    蘇生顫巍巍地擋在明闕面前，不敢抬頭看他：“請明少爺止步，二爺正在午休。”

    明闕瞇起眼睛，這個時候才正眼打量陳魏的小跟班：“認不得我是誰？”

    蘇生硬著頭皮說道：“二爺午休時一貫不喜旁人來打擾的，請明少爺體諒。”

    “陳魏教你說的？”就在蘇生以為他要發火的時候，明闕卻挑起眉頭，幽幽問道。

    “做奴才的也只是傳達主人的意思，明少爺大人大量——”一道溫和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

    蘇生得救似的退下，陳魏不卑不亢地躬身行禮，“就請不要為難我們了。”

    明闕若有所思地抬起頭，看向二樓的方向，“二爺什么時候午休結束？”

    “二爺作息不定，我也不好揣摩。”陳魏回答。

    蘇生雖然退到了后面，仍然小心翼翼觀察著這邊的情況，莊園里的人沒有不畏懼明闕少爺的，他在陳魏手底下做事，自然無條件偏向自己的上司。蘇生擔心明少爺要借機生事，不由擔心起陳魏來。

    明闕顯然比蘇生想象中更為成熟，他來之前知會過二爺，陳魏此舉，只會是二爺的意思。明闕心下一沉，隱約意識到什么。他不愿再與陳魏浪費時間，屈膝在地板跪下，腰身挺得筆直。

    大廳中來往的仆人看到如此罕見的場面，都頗感驚奇，明闕身份特殊，仆人們都看習慣了他在二爺面前張揚的模樣，如今乍然見到這樣的情景，不由揣測起來。

    “二爺一向寬厚，今天怎么這樣對待明少爺？”蘇生好奇道。

    寬厚……陳魏聽到這樣的評價，不由對蘇生側目。

    蘇生被他飽含深意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以為自己說錯什么話，訥訥地縮了縮脖子。

    “少議論主人，”陳魏淡淡地說，“讓圍觀的仆人都回去工作，如果因為此事被記仇的明少爺報復了，我是不會給批工傷假的。”

    蘇生連忙退走。

    在外呼風喚雨不可一世的明少爺歸根結底還是陳家的奴才，請求面見主人時，仍然需要跪等。

    這一等，就是四個小時。

    深秋時節，天色黑的快，不過五時已經能看到夕陽從落地窗中透進，明明暗暗鋪陳在地板上。明闕沒有軟墊伺候的待遇，膝蓋只隔著一層不厚的布料，結結實實地跪在地板上面。

    明闕是調教師，17歲學成出師之后就只有他處罰折騰別人的份，他長到現在吃過的苦，一半來自身為明家家主的親爹，另一半來自二爺。看起來簡單的跪地也是最折磨人心性的一種，四個小時并不算長，卻足夠雙膝從酸楚到疼痛。

    這樣漫長而不知何時結束的痛苦中，明闕仍然保持著目視前方腰背挺直的姿態。

    直到一雙短靴在他身邊停下。

    明闕不必回頭，也能夠猜出身旁的來人是誰。

    “真巧啊，”那人冷淡地說，“能在這遇見你。”

    “不巧，”明闕微微啟唇，語氣毫不意外，“我等了四個小時呢。”

    風絕低頭瞥了眼地上的明闕，眸光一暗，沒有繼續和他寒暄下去。

    “請通報二爺，說風絕來了。”他側頭吩咐道，仆人垂首應是，不敢直視一跪一立的這兩人，加緊步伐離開。

    片刻后，陳魏來到他們面前，恭謹地做了個手勢：“二爺在樓上客廳，請兩位少爺隨我來。”

    明闕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握緊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