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曾經對風凜說過，覺得他們兩兄弟十分不相似，其實并不然。

    風凜比風絕看著要文氣許多，但兩個人站在一起的時候，沒人會認錯誰是哥哥。風絕還坐在教室里咬筆頭的時候，風凜已經跟著陳二偷偷摸摸跑遍了a市。陳二的根基就是在這個時候打下來的。

    風凜圓滑的性格不是天生，剛認識那一段，他的倔勁兒上來跟如今的風絕簡直如出一轍——只是碰的壁多了，鋼鐵也會打彎。如果說風絕是棵肆意生長的樹，風凜就是一片林，牢牢把他看護在未知的危險之外。

    “風凜跟著我整十二年，算我半個兄弟，”二爺抿了口茶，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誰動的心思，誰派的人，我會抽絲剝繭的剃干凈了查。”

    他看著腳下的風絕，眼中劃過一點極淡的憐憫：“待在莊園，只要我陳二活著，永遠有你一席之地。風家的產業我會安排人接手，找到兇手以后，會留一顆子彈讓你來做了結。”

    風絕垂著頭，無人看得清他此時的表情。

    “你哥這個人，說難聽點，護食又護短，”二爺說到這里，忽然想起來自己以前對他們兄弟的調侃，看向風絕的目光柔和許多，“他眼里誰都是‘外人’，我也不例外。他不會感激我去插手，風家的一切都是風凜自己掙來的——為了你。”

    他撫摸著風絕無力垂下的后頸，像在安撫一只顫抖瑟縮的幼犬：“我知道他從來都不想把你牽扯進去，但我想聽你自己的回答。”

    風絕在長久的沉默后輕聲反問：“您希望我選擇哪個？”

    “阿絕，”二爺低下頭，對蜷縮在身邊的男人說，“你可以留在我身邊。”

    明明是他曾經夢寐以求的諾言，如今聽在耳中，風絕并未覺得欣喜。

    “那我的身份會是什么？”風絕聲音很輕，“朋友的弟弟、陳家的奴才、還是……”

    他的話戛然而止，自嘲似的笑了笑。多么悲哀，風絕想，“愛人”這個詞，我竟然不敢說出口。

    二爺的聲音溫和，語氣卻不容置疑：“阿絕。”

    他沒有說下去，已經是在成全風絕的體面了。

    “我……我想好了。”良久之后，風絕低聲說。

    “起來。”他的主人語調一沉。

    與此同時，風絕清晰地感受到，放在他后頸上的那只手被拿開了。

    他惶然地抬起頭，不知所措。

    他們相距如此之近，二爺只要稍微低下頭，就能接觸到風絕沾著淚痕的臉頰——他也確實這么做了。

    那是他們之間第一個、也或許是最后一個不夾雜情欲的吻，像桌上放著的那杯苦艾茶，苦澀之后，才是回甘。

    “風家的家主，不需要跪任何人。”

    風絕離開的時候已經臨近傍晚，陳魏吩咐后廚準備了幾道給他滋補身體的飯菜，砂鍋還在灶火上燉著，風絕人卻不在了。

    風二少不是拖拖拉拉的性子，陳魏得到消息之后本想自己帶人送他回醫院，沒想到趕出門時，只看到了他呼嘯而過的汽車尾氣。

    “陳先生，這湯怎么辦？”廚師問。二爺不好這一口，丟掉又未免可惜了些。

    有那么一瞬間，陳魏很想回答“給明闕送過去，他這段時間cao心得厲害，需要補身體”，頓了頓還是沒說出口。明少爺的狼狽模樣不是免費看的，遲早有一天他會把代價翻倍收回來。

    “底下人分了吧。”陳魏說。

    出了廚房，陳魏特意叫來蘇生囑咐。

    “風先生出了事，二爺心情不好，叫仆人們都管住自己的手腳嘴巴，謹言慎行，”陳魏看著蘇生，“訓練營送來的奴寵這幾天就不要安排了。”

    蘇生拿著紙筆記他的話，信服得連連點頭：“明少爺的貓和狗也先圈起來？”

    陳魏瞇起眼睛，那個膠囊被他沖進了下水道，里面的內容卻沒有那么容易忘干凈。

    “二爺既然不用他們，莊園就沒必要留。哪來的送哪里去，”陳魏說，“明少爺不收就送訓練營，總有地方安置。”

    蘇生有點疑惑于他的雷厲風行，但他對陳魏的話一直言聽計從。在筆記本上做了標記，蘇生恭敬地回道：“是，明天一早奴就安排。”

    他們站在角落里話事，與走過來的林之顯撞個正著。

    正值多事之秋，二爺身邊需要知情識趣的奴寵伺候，風凜出事當天，出差的林之顯推了所有的工作回到莊園，周軒也訂了當日的機票。

    只是二爺這幾天被風凜的事故牽扯著，除了明闕和陳魏，誰也沒有見。

    “林少爺。”陳魏和蘇生中斷談話，向他躬身行禮。

    林之顯對他們很客氣：“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

    “不礙事，”陳魏詢問，“您有什么吩咐嗎？”

    “我帶的電腦有點問題，想借一下魏哥的用。”林之顯說。

    “我帶您去拿。”陳魏說道。他瞥了眼蘇生，對方很識趣，恭敬道：“奴先退下了。”

    陳魏側過身子，“林少爺，請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