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變
到了凌晨,五人再次外出的時間。當林夏央跟著鄭煊一起下樓時,意外地發現余潤澤的身邊還站著一個白思誠。 “鄭哥,你看這個。。”余潤澤一看到鄭煊,便一副諂笑著的樣子迎了上去。他一邊撓了撓后腦勺,一邊用眼神示意他身邊多出來的白思誠。 其實,余潤澤的個子也超過了一米八,身材比邊上的白思誠高大了太多。但他在鄭煊面前做出這幅點頭哈腰的樣子,莫名就讓人覺得他像是那種在古裝劇里,被老板逼迫著跑腿的店小二。 而那個逼迫他的“老板”,也就是白思誠,不等鄭煊反應便上前道:“鄭,讓我和你們一起去吧!我能幫忙。” “白思誠,外面不一定安全。”鄭煊低頭看著白思誠,想也不想地說道。 他這樣說,明顯是不希望白思誠跟出去冒險。然而,一旁的張淮南卻湊過來幫腔道:“鄭哥,沒事的。外面那些喪尸只要不被弄醒就沒有危險。”他說完,眼神堅定地看向白思誠,保證道:“而且,我會保護好學弟 的。” 也就是在這時,底樓的門被打開了。出來的人卻不是夏新陽,而是溫慶楠。他走到幾人邊上,抬頭看了一眼鄭煊,又很快低下頭去,小聲道:“鄭先生,不好意思,xi。。夏新陽他身體有點不舒服。。沒法和你們一 起出去。。”隨著他的靠近,幾人紛紛在他身上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甜香。那是Omega處于發情期時散發出的信息素的味道。而這味道的主人毫無疑問,只可能是“身體有點不舒服”的夏新陽。 “這樣正好,鄭!”白思誠最先反應過來,“我可以代替夏新陽幫忙!” 見白思誠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鄭煊覺得如果自己再表現出拒絕的意思的話,白思誠或許會有些難堪。于是,他對白思誠說了句“那你跟著我。”然后向溫慶楠點了點頭,說了聲“沒事”,又接著問道:“需要我們帶 什么東西嗎?” “啊,不用。。你們路上小心。”溫慶楠搖了搖頭,說完便回了公寓。 鄭煊望了一眼他那略有些倉促的背影,發現視野角落中的林夏央似乎是在發呆,便問:“怎么了?” “。。啊?。。啊?”林夏央被他這聲問詢驚得打了個哆嗦,才回過神來,“。。沒。。沒什么。。”他悄悄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白思誠,又很快看向鄭煊,眼神躲閃著提議道:“我們。。我們快出發吧?” 他心虛的樣子實在是太明顯,包括鄭煊在內的其余幾人都注意到了這一點。不過,因為不清楚他有什么可心虛的事情,鄭煊沒有多問,其余三人也只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于是,五人還是照常出發了。 幾人很快就再次來到了購物中心的一樓。一樓的地面上還是像往常一樣,遍布著以各種姿勢蜷縮起來睡覺的感染者。 因為是第三次在夜里潛入購物中心,其余四人已經對這樣的場景見怪不怪了。但白思誠卻是第一次親眼近距離目睹這樣成片成片的感染者。拋開感染者本身的危險程度不說,光是那密集的分布方式就已經要讓他密集 恐懼癥發作了。結果,他心里一慌,腳下一個不穩,身體立刻向前栽倒下去。 所幸,走在他前面的鄭煊察覺到了異樣,及時轉身撈了他一把,才沒讓他直接撲倒在感染者的身上。 “。。對不起。”白思誠用氣音小聲說道。他說著,低下頭去,長而密的睫毛微微顫抖著,一副十分內疚的樣子。 鄭煊猶豫了一下,還是放棄了勸白思誠回去的想法。他知道白思誠是個要強的性子。雖然現在幾人還在門口附近,但在這種時候勸白思誠回去,無疑會傷害對方的自尊。于是,他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么,繼續 走在最前面帶路。 他以為白思誠只是因為第一次在這么多感染者之間穿行,太緊張了才會腳下不穩,之后小心一些就不會有事。然而,幾人走出一段路后,卻聽到“撲通”一聲悶響——是有人摔倒在感染者身上發出的聲音。 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當幾人條件反射地循著聲音,看向倒在地上,一時間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的林夏央,以及在他身下逐漸醒轉過來的感染者時,森寒的恐懼已經先于他們大腦的反應,蔓延到了他們的全身。 “咔嚓”一聲,在感染者徹底清醒之前,鄭煊先一步上前踢斷了他的脖子,同時一把將林夏央從那感染者的身上撈了起來。 看著那胡亂揮舞著四肢,用指甲四處亂抓的感染者尸體,林夏央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險些就要被毀容了。“。。謝謝。”他迅速在地上站穩,仍然不緊不慢地向鄭煊道謝。然而,鄭煊卻沒有空閑能平靜地回復他一聲 “沒事”。 他們這會兒距離購物中心的出口已經有了一百多米的距離,就算是用百米沖刺的速度也需要14秒左右。更何況在他們與出口之間還躺滿了迷迷糊糊著要醒過來的喪尸。 “鄭。。鄭哥。。我們快跑吧?。。”余潤澤結結巴巴地提議著,卻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雙腿打顫。他和張淮南、白思誠兩人一樣,完全不敢輕舉妄動,生怕自己逃跑的動靜將大廳里的喪尸全部引向自己這邊。 然而,即使他們沒有動作,之前那具在地上掙扎著尸體卻已經開始揮舞著四肢,將周圍的感染者撥弄醒了。 鄭煊沒有回應余潤澤,而是看向林夏央,語氣急促地低聲問道:“你能同時影響幾個人?” “。。三個。。”林夏央頓了頓,反應的速度總算是跟了上來,“。。鄭煊你。。” “你先帶他們走。”鄭煊不等林夏央說完就將車鑰匙塞入了他的手中。也就是在這時,最先醒過來的感染者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朝著他們這邊撲了過來。 鄭煊伸手抓住那感染者的衣領,不等他低頭咬上自己的手腕,就將他一把扔飛出去,和地上幾個正要爬起來的感染者撞成一堆。 見林夏央似乎還在猶豫著,沒有做出行動,鄭煊抬腿將另一只朝白思誠撲去的感染者踹飛出去,又補充了一句:“求你。” 聽到鄭煊對自己說出“求你”這樣的話,林夏央突然覺得自己的胸口像是挨了一記重拳,只感到一陣悶痛。他不敢猶豫,只能沉默著沖鄭煊點了點頭。 這時,越來越多的喪尸開始從地上爬起來。而鄭煊也開始一面擊退喪尸,一面與另外四人拉開距離。 白思誠看著鄭煊逐漸遠去的身影,以及周圍逐漸靠攏的喪尸,立刻打算朝鄭煊那邊逃去。然而,他剛跑出一步,就感到自己領口一緊,被林夏央拽著后領拖了回來。 與此同時,眼看著越來越多的喪尸開始朝自己這個方向涌來,張淮南逃跑的本能終于戰勝了心里的恐懼對四肢的麻痹作用。他拔腿就要逃跑,卻被一旁的余潤澤伸腳絆倒在了地上。這一下摔得很重。他艱難地從地上 爬起來,發現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上掉落了兩瓣摔裂的門牙,鮮血正在一滴一滴地往地上滴落——他的門牙被磕斷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的腳不聽使喚。”余潤澤迎上張淮南又驚又怒的視線,看著他那一嘴鮮血的瘆人模樣,一時間不知所措。 而白思誠被林夏央提留著衣領,整個人也開始驚慌了起來。他沒想到林夏央的體型看上去和自己相差無幾,力氣卻大得讓他完全掙脫不開。眼看著一個喪尸朝著自己這邊靠過來,他一面掙扎著一面失聲尖叫道:“放 開我!喪尸!。。。”然而,他的話音剛落,那喪尸就像是看不到他們一般,徑直從他們身邊跑過,朝著鄭煊那邊沖了過去。 “你們跟著我。”林夏央說完,放開了白思誠的衣領。他又轉頭望了一眼被感染者追著跑遠了的鄭煊。眼看著鄭煊一躍而起,雙手抓住一樓通往二樓的電梯扶手,緊接著一個翻身就上到了手扶電梯的中段位置,從一 堆感染者中脫身而出,他這才咬了咬牙,打消了撇下三人不管,直接去追鄭煊的想法。 張淮南剛剛被余潤澤從地上扶起來站穩,就發現自己的雙腿開始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那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他的意識明明是清醒的,甚至能意識到自己的身體開始跟著林夏央跑了起來。但他卻無法阻止自 己的身體朝著一群喪尸迎面跑去,好像他的身體已經不屬于他了。 白思誠和余潤澤的狀態也和他一樣。三人俱是一臉驚恐地跟在林夏央的身后,在迎面而來的喪尸之間穿行。 在逃跑途中,余潤澤被一個迎面跑來的喪尸撞了一下。他踉蹌了兩下又很快穩住身形,繼續跟在林夏央的身后。 鄭煊的車就停在購物中心的大門口。因為感染者幾乎沒有造成什么阻礙的緣故,幾人一路跑到車邊,安全坐上車子的這一過程,其實只花了短短半分鐘的時間。然而,這被奪取了身體控制權的半分鐘對他們來說卻顯 得無比漫長。 當三人全部擠上車子的后座,才終于一點點找回了身體的控制權。也是在這時,他們才擺脫了那種像是被鬼壓床一般的恐懼,逐漸有了與現實接觸的安心踏實的感覺。 張淮南身子前傾,將腦袋抵在前面副駕駛座的靠背上不住喘氣。而另一邊的白思誠歪靠在車門上,單薄的胸膛因為呼吸急促而劇烈地起伏著,額間滿是冷汗。他望著車窗外林夏央的背影,完全搞不清楚究竟都發生了 些什么。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沒有被喪尸攻擊,或者說為什么唯獨鄭煊受到了喪尸的攻擊。他也不明白林夏央為什么還要回到那滿是喪尸的購物中心。 這時,在這狹小的車廂內,一聲“嘶”的倒抽涼氣的聲音混入了三人急促的喘息聲中。分別坐在車子兩邊的張、白兩人不約而同地將腦袋偏向擠在中間的余潤澤,就看到他正在撩起衣袖,查看前臂上的傷口。 那是三道長長的血口子,不過傷口很淺,只是稍微往外滲出了一點血珠。如果是在平時,這一般會被人當成是小貓小狗的抓傷。雖然需要打狂犬病疫苗,但也算不上什么嚴重的傷勢。 然而,只要一想到這傷口是在剛剛,他們從喪尸群之間穿行而過時留下的,白思誠和張淮南就忍不住又冒出一身冷汗。 察覺到兩人那透露出驚恐的視線,余潤澤的肩膀漸漸耷拉了下去。他低垂著腦袋嘆了口氣,又很快抬起頭來,有些艱難地勾起嘴角,語氣輕快地坦誠道:“不好意思啊,我剛剛和喪尸撞在一起的時候,好像被一個喪 尸抓傷了。” 他這話一出,邊上的白思誠就立刻打了個哆嗦,瘦小的身子不斷努力著朝座位角落里擠去。而張淮南的身子也微不可查地向后傾斜了一些。 余潤澤看著他們的反應,“哈哈”笑了兩聲,轉向張淮南道:“張哥,不好意思啊,我剛剛真不是故意絆倒你的。你剛才跑完那一趟,也能明白過來的吧?我這腳是真的不受控制。”他說完,撓了撓后腦勺,有些不 好意思地說道:“你那牙回頭得補一補,不然我現在把補牙的錢轉給你?”他說著,作勢要掏出手機轉賬。 而張淮南則是連連擺手著拒絕道:“。。wu(不)。。wu ong(不用)。。e(了)。。”因為門牙斷了的緣故,他現在說話有些漏風。 余潤澤看他這么“客氣”,只得苦笑了兩聲,然后又轉向另一邊的白思誠:“白思誠,你回頭去我屋左邊的床頭柜,第一個柜子里找找看。里面應該有張銀行卡。你幫我把它交給顧子英,密碼就是他生日。張哥回頭 補牙要是需要錢,也可以從那里面拿。” 白思誠整個身子蜷縮在角落里,只是瞪著有些泛紅的眼睛望著他。 “白思誠,就幫小弟一個忙唄~”余潤澤繼續語氣輕快地請求著。 白思誠見他就那樣苦笑著望著自己,終于還是點了點頭,用有些哽咽發澀的聲音艱難地應了聲“好”。 得到白思誠肯定的答復,余潤澤輕笑了一聲。“謝啦~”他語氣輕快地道了聲謝,隨即說道,“那你讓讓,我好下車去。” 白思誠“嗯”了一聲,又往身后的靠背上擠了擠。余潤澤起身,從他留出的空隙間爬過,打開了車門,一只腳邁了出去。 “余潤澤,你要不先跟我們回去吧。。。”白思誠望著余潤澤的背影,突然哽咽著說道,“。。說不定。。” 余潤澤下了車,轉頭看向流著眼淚的白思誠,苦笑道:“我。。就不回去了。。咱們有緣再見!”他說完干脆地關上了車門,朝車子里的白思誠和張淮南揮了揮手,然后頭也不回地朝著和公寓相反的方向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