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那天晚上之后季蕭被季余旻狠狠警告了一通，季蕭居然破天荒地連著三天坐在班上上課，老實巴交的數學老師何時上課的時候還忍不住看了他好幾眼，估計以為這個翹著腿坐在最后一排很眼生的男學生走錯了教室。

    下課之后何時一改嚴肅，笑著道：“林覓同學，吳葛同學，你們倆跟我出來一下。”

    林覓應了一聲，和沉默的吳葛一起走出了教室。

    何時告訴他們兩人被選中參加市里的數學競賽了，下個月就比賽，這周末就要來學校特訓。何時看起來很激動，平時上課不茍言笑下了課和他打招呼的時候也只是靦腆地笑的老實男人，好像一輩子只對工作和數學感興趣。

    “星期四下午最后一節是我的課，你們就別走了，留下來我給你們講講真題。”

    林覓點點頭。

    一直沒出聲的吳葛突然說到：“老師，我……不太想參加這個競賽，高三了，我英語還一團糟呢……我不想浪費時間準備這個比賽。”

    何時一愣，著急道：“這怎么叫浪費時間呢，這個一二等獎高考可以加分的呀！你數學天賦很好，林覓雖然綜合成績比你高，但是在數學方面你比他還勝一籌呢。”

    林覓又點點頭。

    兩個人好說歹說，林覓許諾他比賽完給他補英語，吳葛這才答應下來。

    “林覓！干嘛呢！”響亮的聲音從走廊那邊傳過來，把何時都嚇了一跳。

    林覓伸頭去看，陳子昂摟著蔣鈺肩膀走過來，正沖他招手，嘴里叼了根棒棒糖，咧著嘴笑。一看到何時站得筆直，刷寶一樣：“老師好！”

    “你好你好。”何時連忙道，轉頭去和倆人說：“記得啊，星期四下午，周末，具體時間再等通知。”說完夾著書快步往教室趕去了。

    林覓和陳子昂打了個招呼，對著蔣鈺僵硬地笑了笑，那天之后他一看到蔣鈺的眼睛就不受控制地想起那天廁所里的那一幕。

    不止是熱烈的親吻，還有充滿情色意味的撫摸……

    林覓越想越尷尬，忙道：“你們是來找季蕭的嗎？”

    他剛說完就發現氣氛不太對勁，陳子昂頗有興趣般看著吳葛，眼神里全是玩味，蔣鈺表情淡淡，眼神冰冷。再看吳葛，低著頭，肩膀輕輕顫抖著。

    林覓心中靈光一現，忽然想起來吳葛上回說他表哥受傷了，他前天還問了他是怎么回事，但是吳葛顧左而又言他。他表哥是道上混的，仇家必然很多，不止季蕭一個人。但是那么巧季蕭那天手上綁了繃帶，陳子昂手上也有許多細小傷口，兩人是發小……這么巧嗎？

    再看他們幾個人現在奇怪的氣氛，會不會吳葛表哥劃季蕭車子那天陳子昂和蔣鈺也在？

    林覓一手攬過吳葛消瘦的肩膀，手下不聽發顫的身體一頓，“你們去找他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拜拜！”

    林覓攬著吳葛就往走廊那頭走去。

    他還沒開口，吳葛倒是先開口了：“……你和他們關系很不錯？”

    林覓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答，“認識而已。”

    “勸你不要把他們當好人。”吳葛表情很認真，即使身體還在發顫，“那個陳子昂還有他旁邊的男生，和季蕭都是一路貨色……他們……根本不把人當人……”

    林覓心中一顫。

    下課前何時通知他們周六下午來學校參加集訓，很不巧，林覓已經答應了周六下午給季蕭補習。

    這可怎么辦？

    關鍵他給季蕭補的還是還債性質的課，這怎么好拖延或者翹掉。無論是吳葛描述里惡鬼一樣的季蕭，還是那天晚上在包廂里讓他緊張得冒汗的季余旻都讓他感覺壓力倍增。

    “周日？周六你有急事兒？”季蕭靠在墻壁上，雙手抱胸，略帶探究地看著林覓。

    反觀林覓，因為心虛手指下意識地你掰我我掰你，好像被訓話的小學生，“嗯，數學競賽，周六集訓。”

    季蕭一笑，梨渦微微一現，“跟……”他用口型做了個“狗”字，“一起？”

    林覓下意識看了看四周，正色道：“和吳葛一起。”

    這邊商量完林覓松了口氣，前腳走出教室后腳就被幾個男生圍住了，林覓一看全是吳葛之前關系不錯的幾個人。有一個直接怒氣沖沖道：“班長，那個轉學生是不是威脅你了？跟吳葛一樣？我們問吳葛他一句話都不說，現在連你也這樣了，到底怎么回事兒啊？”

    “就是啊，他也太囂張了，我聽說你在給他補課？有病啊，上課都不來還讓你給補課，咱們都高三了，明年就高考了，浪費這時間干嘛，他給多少錢？”

    林覓猶豫著：“幫助同學，免費的……”

    “什么？！吃飽了撐得吧。”

    林覓沉默了。

    一個男生知道他有點不高興了，趕緊打圓場：“咱們班長就是好脾氣熱心腸，別這樣說。都是那個富二代不要臉，和B班那兩個混子，草了，要叼上天了，囂張死了。”

    旁邊人都咬著牙附和。

    “囂張不了幾天了，在得意也就這一會兒了。論有錢我不知道，要說家里背景。”說話的人壓低了聲音，“肯定是比不過E班那位的黑。”

    陳子昂和蔣鈺轉學來沒多久也算出名了，兩個人好像天不怕地不怕，可以說是“無惡不作”。這短短半個月，化學實驗課燒了張桌子，因為食堂阿姨菜打得太少他們不滿在學校食堂搞了場起義連校長都驚動了，周一升旗讀檢討的時候當眾唱歌……

    還有各種各樣大大小小的打架斗毆，季蕭也經常參與其中。因為沒人想得罪，再加上不想惹火燒身各個見了都繞路走。現在在學校里幾乎橫著走。

    但是每個學校都有個老大，一中這樣的重點高中也不例外，就連從來不關心這種事情的林覓都聽說過一二。

    高三E班的江原就是他們學校公認的老大，據說家里是真黑道上的，不是吳葛表哥那種小打小鬧，而是浴著血一步一步爬上去的……但是一般沒人敢議論。

    江原本人貌似也挺低調的，起碼沒有走在路上十幾個人簇擁著的夸張架勢。同級三年，林覓都沒把名字和他的臉對上過。

    “哼，我們班這個，還有B班那倆，好像把江原給得罪了。”

    “臥槽真的假的？”

    “誰知道，等著看好戲唄。”

    林覓皺起了眉。不管怎么說他現在對季蕭陳子昂蔣鈺討厭不起來，但這種空xue來風的事情也沒必要多嘴。

    他和幾個人道別之后就往樓梯道走，經過B班門口的時候沒忍住往里面看了一眼，這個點人基本上都已經走光了，就剩下寥寥值日生在打掃衛生。

    陳子昂就在其中。

    他大喇喇坐在講臺上和面前的女孩子聊天，兩個人靠的很近，乍一看很像情侶。說到有趣的地方還眨了眨眼，女生一愣，捂嘴笑得面色微紅。氣氛莫名曖昧。

    林覓本來都走過去了，不由自主退回了半步又往里面看了看。他知道自己大概是想看看蔣鈺在不在？

    結果！

    蔣鈺居然就坐在最后一排玩著手機，對講臺邊不算小聲的歡顏笑語視若無睹視而不見？！

    不對啊。

    陳子昂和蔣鈺不應該是那種關系嗎……這種情況下不應該會不太開心嗎？為什么表現得這么淡定。

    瞬時間，林覓突然想起來季蕭那天晚上莫名其妙的話：“你不喜歡男的？我喜歡男的。”

    他當時頭昏腦漲，后來差點忘記了。

    這話好像全世界的男的都應該喜歡男的一樣。他當時以為是因為季蕭自己身邊的男生都喜歡男生他才會這樣說。可是為什么又能和蔣鈺接吻，又能和女孩子這么親密地聊天？

    正思索著，蔣鈺一抬頭，看到他的時候還一愣，又被抓包了！

    林覓心虛地扭頭就走，迎面撞上一個人，鼻子立時酸痛無比，眼淚都飚出來了。

    季蕭居高臨下看著捂著口鼻淚眼朦朧的林覓，抓住他手腕扯下來，嘴上諷道：“走路帶上眼睛。”

    林覓的鼻尖微紅，看起來可憐兮兮的，又不敢做聲來指責對方。是自己心虛倉皇逃跑才撞上去的。

    “唔……我走了……”林覓抓著書包趕緊跑了。生怕蔣鈺被引出來再和他尷尬對視。

    周日下午是季蕭親自來接的他，應該是他自己的車，亮眼的銀白色跑車吸引了小區門口所有人的注意。這個小區地段一般，都是老掉牙的房子，大部分還都是老掉牙的人住在里面。所以不停有人在拍照錄視頻，林覓看到季蕭的時候，后者臉色非常不爽。

    “快點。”

    林覓就頂著一眾人各式各樣的目光坐進了那輛看起來非常囂張的敞篷跑車。圍觀的人里甚至還有自己家隔壁的老奶奶，老人家戴著老花鏡使勁兒瞅他。

    林覓有點局促，想著幸好自己不是女孩子，不然說不準明天小區里就會有他在外面做不好勾當的謠言。

    林覓的記憶力非常好，他感覺到車子并不是往上次他去過的季蕭的家那個方向。

    他問道：“去哪兒？”

    “我家。”

    廢話……

    確實不是，車子開了半個小時到了一處鬧中取靜的高級小區，里面全是一棟一棟的別墅，每一戶都圈起來一個大院子做花園庭院，裝修更是一個賽一個的精致奢華。

    林覓看著羨慕，但并不嫉妒，他覺得財富不是給人幸福的唯一方式。他和他媽住在那個破舊小區里也時刻感覺幸福。

    這應該是季蕭爸媽住的地方，他真正的家了。林覓有點緊張，季余旻威嚴的臉還歷歷在目，如果被他盯著講課應該會磕磕巴巴吧，不過他應該不會閑到那種程度吧。

    庭院的黑色雕花大鐵門自動向兩邊分開，車子一路開進地下車庫。

    像電視劇里一樣，衣著得體的老管家在前面帶路。林覓還沒走到大門口就聽到里面傳來隱隱約約的音樂聲。

    修身養性？

    哪有人修身養心聽DJ的？

    他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老管家打開大門，映入眼簾的先是歐式復古的裝潢，格局高調大方，層層疊疊的水晶燈流光溢彩，每一件家具看上去都價值不菲鍍著一層暖光。這些都不是重點，這樣原本應該高貴安靜的地方被人用彩帶氣球裝飾了一番，長桌擺了一大排，香檳美食蛋糕應有盡有，中央音響正放著快節奏音樂，沙發上地板上到處都是精心打扮的人，吃東西喝酒聊天唱歌跳舞干什么的都有。

    陳子昂正站在桌子上搖頭搖的起勁。

    林覓滿臉震驚，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補習場所啊？？

    “你說的周日。”